第18章 武大与金莲

一番交谈之后,王士诚匆匆离去。

他以自家夫人的名义,邀请朱文正,其实也就是嘴上客气,并不是真的有什么深交。

临走之时,王士诚厚着脸皮将六百余受伤的东路红巾军伤卒留给了朱文正,让他帮着照顾。

而实际上,这些人多是被王夫人鼓惑投奔王士诚的杂系红巾,要是没碰上朱文正,就是被抛弃在千山之中自生自灭了。

“末将武大礼,见过朱千户。”

王士诚留下来的红巾军一部,由一个受了伤的武姓千户统率,从这人被留下的情形来看,多半也是杂系将领,要不然,以他千户的身份,不能被抛弃。

武大礼是山东阳谷县人氏,个子不高,早先做过屠夫,精壮结实,后来一时怒起,杀了一个蒙元路府的管事,只能落草为寇。

在泰山为寇时,武大礼的日子过得不要太洒脱,后来,听了王夫人的一番说辞,又被灌了迷魂汤,以为跟着王士诚能搏一个从龙之功,就带着两千兄弟下山。

一路南征北战,一路吃亏硬扛。

两千兄弟死的死,逃得逃,最后还跟着他的,就剩下不到六百人,这些人里面,伤卒占了一多半。

也就是说,要是没有朱文正收留,武大礼等人必然会冻死饿死在千山里面。

“武千户客气了,你我接下来齐心协力,先占一个休养生息的地方,让兄弟们能活下去。”

朱文正打量了下武大礼的身材,拱了拱手,说道。

武大......礼这名字,倒是和宋朝的某位名人很相似,身量也差不多。

唯一区别的,就是没有一个美貌勾引人的老婆潘金莲。

王夫人知书达礼,又喜结交英雄豪杰,闺名想来不会是俗字的“金莲”两个字。

“朱千户,你不会是逛骗我们吧,王元帅和王夫人,收编我们的时候,也是说得好听,岂料想,等到逃命的时候,就把我们抛下了。”

武大礼黯然神伤,脸颊上一道伤口抽搐着,这是不久前,他领着泰山兄弟们,替王夫人断后留下的痕迹。

仅这一战,武大礼就折了三百兄弟。

“既然都是红巾兄弟,在我心里,都是袍泽,都是战友,坑害战友的事情,我不会做,武千户他日,若是发现我有私心,尽管离开就是,我朱文正绝不阻拦。”

朱文正拍了拍武大礼的肩膀,好生安慰道。

又一支杂系红巾军加入,让朱文正麾下队伍成份越发复杂,这对他的领导能力提出了更为严峻的考验。

对此,朱文正并不担心多少。

有挑战,才有发展。

队伍越发壮大,就代表着他的实力越来越强。

只要能驾御住这些新附的人马,他朱文正有朝一日,也能成为像叔父朱元璋那样的乱世英豪。

他也姓朱,大明皇帝的位子,也不是不能坐不坐。

——

凤城议事厅内。

一幅辽阳行省辽阳东路的地图被挂了起来。

元朝的地方行政规划,行省之下,为路府州县四等。

婆娑府,实际上隶属辽东路,在上中下三等之分中,辽东路是下等。

整个辽东路,领有两个府,一个是东宁府,另一个就是婆娑府。

相比东宁府的繁荣,婆娑府这边由于靠近高丽,属于边境地区,除了婆娑城周围尚算人口稠密外,其他皆是些如凤城一样的山城,人烟稀少。

据朴惜英交待,婆娑城内,有人口三万。

其中一多半是高丽人,还有一部分是女真等游牧民族的人,能够归属于汉人序列的,估计也就三、四千人。

汉人少,也就意味着,单靠和平谈判或游说,不可能让婆娑城的人听话。

唯有锋利的钢刀和血的震慑,才能让他们屈服。

“常百户,邓百户,你们跟我一起领前军出发,前去夺城。”

“况百户,你与张参军、周娘子,领后军驻守凤城,若是辽阳方向,有敌军来袭,务必挡在城下,不能让其东进。”

朱文正拍板,一言而决。

军事上的事情,最忌惮就是犹豫。

因为王士诚的意外出现,朱文正已经损失了半天的时间。

要是婆娑城的元军提前知道凤城陷落,在孔道上一堵,那朱文正想要迅速拿下婆娑城,就成了一句空话。

“末将遵千户大人将令。”

众人见朱文正神情严肃,又以各自职务相称,心知接下来战事的重要性,一个个也是神情肃穆,拱手领令。

“朱千户,我武大礼不能吃闲饭,这一战还请大人分派任务。”

就在朱文正想要结束军议之时,武大礼从外头急冲冲跑进来,见到朱文正后,单膝跪下说道。

“武千户,不是我不差遣你,而是你部伤卒太多,这一次又是夜行军,要的是兵贵神速,出奇不意?”

朱文正解释道。

“朱千户放心,我已清点了部曲,能跟随出战者,有六十七人,若蒙千户不弃,我武大礼愿领百户之职,率本部堪战之士一同出征,还请千户成全。”

武大礼抱拳说道。

说话间,这个精壮的汉子眸子里隐有泪光显现。

他领着六百伤重疲军进入凤城之后,就得到了朱文正的照顾,伤卒不仅有医工救治,饿卒也有饭食,这样的待遇比起在王士诚那里,一个天上一个地下。

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

武大礼是知恩感恩之人,在听到朱文正要出征的消息,就立即赶来请战。

为了让朱文正消除顾虑,他还自降官职,把自己从千户降为百户,以此为表明自己认朱文正为主的意思。

“好,武兄一力请战,我自当成全,你部随我一起出征。”

朱文正面露笑容,扶起武大礼。

安排了各部任务之后,朱文正吩咐各军将校以及挑选出来的一千精壮勇卒吃干粮、整刀枪,耐心等到天黑出发。

从辽阳到婆娑城,就只有翻越千山的孔道可行,叆河河谷这一条道是主要的官道。

凤城易主的情形,早晚要被元军知晓,一旦他们知道有红巾军在叆河谷地一带出没,只要两头一堵,朱文正这六千余人就要饿死在千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