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脱困

不知过了多久。

当他再次醒来，他已身处巨大洞穴的中心。

詹姆斯下意识地望向悬崖洞口的方向，那原本遮蔽月光的巨大暗影不知何时已经消失无踪。

他尝试活动身体，但一些韧性极佳的东西牢牢将他束缚。

他此刻已经被绑在了污秽的肉柱之上。

眼前，曾经的“同伴”维尔德正笑盈盈地望着他。

“维尔德，你疯了吗？你这是在做什么？”詹姆斯向维尔德愤然怒吼道。

“传奇调查员詹姆斯·韦德，”维尔德手持詹姆斯的左轮，用枪管轻轻敲向自己的头部，仿佛是在提醒他，“用你那聪明的脑袋好好想想......别表现得像个受了委屈的小姑娘。”

詹姆斯眼中的愤怒渐退，取而代之的，是平静到仿佛能吃人的寒意。

“装得很像，即便身处绝境，你依旧在试图麻痹敌人，不过这对我没用。APCF的调查员据说都是由经验老道的前情报局特工或是退役的特战队员组成。”

“而你，我的朋友！你更是其中佼佼者，亲身参与过多次异常项目的收容，还曾经在少年时期被模因感染过。这似乎也是你愿意一直待在APCF任职的原因。”

“你们就像一群嗅到奶酪香味的老鼠，总想将所谓的‘异常’据为己有，这种贪婪又自私的行为，真是令人作呕。”

“被你们盯上是件难受的事。不过好在，逮到你，就算解决掉最后一只了。”

“你不是维尔德。可你的言谈举止，和他几乎一模一样。这并不是通过短时间的模仿学习就能骗过我的。”

“你到底用了什么办法？真的维尔德又在哪儿？”

詹姆斯的嗓音有些嘶哑，他试图和对方尽可能多的周旋，可从他脑后传来的阵痛以及不断流淌的鲜血，却提醒他，自己的时间不多了。

尽管这个冒牌货声称自己并没松懈，但他喋喋不休的态度却暴露了一点。

对方在心态上，俨然已将自己摆在了胜利者的位置。

詹姆斯没有放过这个机会，只要让对方的精神出现些许松动，哪怕一刻，他就还有逃生的希望。

“其实你们早就发现我们了吧？我多次在深夜幻听到来自外界的一些杂音。”

“第一晚，我所在的旅馆外，地面还留下了湿润的痕迹。可当天甚至更早些时候科伦岛都没有过雨雪天气。”

“至于今天，你们甚至都不再伪装，直接以怪物的姿态，洗劫了我的房间。”

“维尔德”钦佩地向他鼓掌，“哈哈，不愧是你。”

“可惜，你还是太笨。如果你早点想到这些，或许已经全身而退了。”

詹姆斯摇摇头，“可是我还是想不明白，索菲亚和那位水手为什么会性格大变。不，其实都不叫性格大变了，他们或许都不再是他们自己了！”

“不，其实你想明白了。你一开始就知道了答案。只不过你一直都不愿相信......”

詹姆斯的瞳孔缓缓缩小，他想起了索菲亚曾说过的话，那些曾被他认为完全是一派胡言的疯话。

仿佛是为了印证他的猜想般，眼前的“维尔德”将双手抓向了自己的脑后。

在詹姆斯看不见的背面，“维尔德”的手指深深插入了本应是人体脊柱与枕骨的连接处。

从指缝间，漫溢而出一些灰色混杂着血水的液质，这些恶心而粘稠的东西并非脊髓，更像是某种胎膜一样的保护薄膜。

当这一层胶质薄膜被刺破后，“维尔德”的脑袋就像失去了颅骨般，整颗干瘪塌陷了下去。

在詹姆斯的张口结舌中，一只畸形的蛇怪从那被撑开的后脑缝中钻出，如同真正的大蛇蜕皮！

“你这恶心的怪物！”詹姆斯这一次并没在伪装。

“咯咯咯......”蛇怪维尔德发出了令人难以忍受的奇异笑声。这声音既像沉闷的鼓点，又像某种潜匿在深潭中的两栖类。

这些蛇怪的发声器官，显然与人类有很大不同。

“维尔德”看起来有些艰难地鼓动着自己畸形的胸腔，“你...还有......什么要说的......遗言吗？”

“我对你们，无话可说！”詹姆斯的眼眸中此刻只有掩藏不住的杀机。

“大祭司...的仪式......结束后...你就会...完成...光荣的......蜕化！咯咯咯...耐心...等待吧......”

蛇怪将圆润的脑袋转向黑暗中那些四通八达的地道。

詹姆斯大概明白自己的处境，等到这场盛大仪式的收尾工作完成后，蛇怪们应该就会再次来到这里，届时自己就算长了三头六臂也绝无逃生的可能。

“你们这群怪物，究竟是什么东西！”

“咯咯咯...”蛇怪维尔德对这位即将被强制蜕化的祭品似乎很有耐心，它近乎知无不言道，“伟大的...克图尔特...我们...是祂的...眷族！”

“维尔德”将四支反关节的臂膀统统高举，他仰头向天，仿佛在对着虚空中的神祇膜拜。

“赞颂吧...愚蠢的生灵们......克图尔特...终将从旧日...觉醒！”

“我们都将...匍匐在...祂的...脚下！”

“当黑暗...与血...再次笼罩大地...曾经的支配者们...必会重临这方世界！”

赞扬的声音愈趋高昂，“维尔德”的精神也随之亢奋。

不知不觉间，詹姆斯已趁机将缠绕在身上的那些如同软筋的绳带切断。

他的舌下一直藏着一块旧制的刮胡刀片，这是今天，他面对同伴，唯一保留，没有实话实说的部分。

正如蛇怪所言，他或许早就感知到了真相，他也的确留了一手。

还沉浸在礼赞中的“维尔德”全然没感受到身边的异样。

当它喉间突然开始岔气时，它才发觉自己已被一刀封喉，如果那器官真能称为喉的话。

“维尔德”开始挣扎，它胡乱舞动起那恶心的蛇尾。

那尾部一扫的力量之大，近乎达到职业拳击手两倍的磅数。

詹姆斯强撑着发昏的头脑，一边躲闪着纷飞的石块，一边寻找出路。

他趁乱捡起对方蜕皮后掉落的左轮，朝着那不断扭摆的圆脑袋直接来了一枪。

蛇怪的弱点似乎和人类差不多，一些像是脑浆的东西被溅射得到处都是，“维尔德”抽搐了两下便倒地不动。

不过它的死亡并未给詹姆斯带来任何正面的转机，相反的，因为枪击声太大，注意到这边异动的蛇怪们正从四面八方的地道中涌来。

詹姆斯听到周围密密麻麻的爬行声，只觉死期将近。

他想到了悬崖洞口，那里未尝不是自己的退路。可从之前目测的情况看去，那洞口所在离海面还有相当一段距离。

超过18米的垂直距离已经足以让人致命，詹姆斯虽然曾隶属特战部队，但即便是他也只尝试过从25米的高处入水，再高就算是自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