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于是,一个充满谎言的真相再次拜访他:“上帝有无数让我们陷于孤独并找到自己的方式。”

奥斯托·卡罗利卡开始陷入了自我的怀疑,就在戴维斯·玛丽离开之后。时间,可以鼓舞人心,能让人们有等待的理由,是因为它在跳动,它能时刻警醒自己是否还活着,但畅游在幻想当中的人是分不清现在和以后的。关于他的记忆,我们不需要告知真相,因为它的眼睛这时已经瞎了,即使是戴上凹凸镜片也模糊的看不清尽头。他拿着熨斗,开始烫他的衣服,他买了一件白色的衬衫,样子挺滑稽的,但价格昂贵。还有他身上穿的外套,看着也脏了,必须要丢在洗衣机里。他好久没听见机器的轰鸣声,十五天前。他看着那件衬衫,扣子有点松了,肩膀上扛着的东西动了动,回过头想朝房间说话,刚张开嘴,嘴唇间的椭圆形就又成了一条地平线。他继续烫熨袖口处的位置,左右袖口一大一小,根本就不对对称。袖口皱褶压平后,他发现了领口也少了一个纽扣。他马马虎虎的收拾后,将衬衫叠好放在皮箱里。皮箱子是戴维斯·玛丽的。把箱子放在桌子上,他又看着桌边的打字机,已经很久没用了。

他又去了一趟厕所,他掀开马桶盖,解下他的裤腰带,他看着那一大块粪便堵在了里面。他提上裤子,朝地板看看,没找到马桶塞,逼不得已的他用了喝完酒后的酒瓶。他把瓶底对准那坨屎,使劲一推。臭烘烘的味道很浓烈,像是即将成熟的伏都百合。他难以忍受,就把裹着咖喱酱的酒瓶丢在浴室的地板上。回到了客厅,他拿了张椅子,顶住了厕所门,防止气味跑出来。

来到厨房,柜台上的咖啡也没了,他没有烧开水,因为不会有人下楼去买。他又躺在床上,之前说过,整张床是由两个衣柜拼凑而成的,虽然木头材质不好,但好在结实耐用。他翻了个身,鼓起的被罩上有一根头发丝。那是属于戴维斯·贝琪的。他用大拇指和食指夹起她,将她放在离眼前五英寸的距离,仔细端详,他似乎是想凭着这根头发丝来试图重温他对过往的追忆,但他失败了。因为就在这时,吱吱声来了,它来的是那么的及时,是那么的精准,几乎可以称得上是巧合。声音越来越大了,大到已经可以把一个崩溃到想自杀的人又救了回来。他跳下床,摸着木板,双手抬起往上猛地一掀,一只腹面灰白色的老鼠蜷缩在柜子里瑟瑟发抖。还来不及他反应,它一溜烟逃得无影无踪。它安置的家没了。

奥斯托·卡罗利看着木板中央有一个大窟窿,心里难过,连同对着这个房子最后的一点耐心也没了。

“混蛋、混蛋,全他妈的混蛋。”他声嘶力竭的仰天喊叫。这会儿,他光着脚丫子,穿上白色板鞋。走到了客厅,摸去了搁在沙发上的驼色毛呢装外套,穿戴整齐后。提起放在写字台上的手提箱,就怒不可遏的离开了这里。他把房门锁上,门上张贴着罚单:“未经允许,请禁止停放车辆。”他拽住便贴的一角,撕了下来,握在手心里揉成了一个纸团,随手一扔。

年纪五十、长着一脸粉刺的女房东霍尔码早就在一楼的门口处等着他。她扶着楼梯拐角口的栅栏,焦急的等候着。半小时过后,她瞪着眼睛看着走的慢腾腾的奥斯托·卡罗利,十分生气。两人隔着十英尺,她就拖着庞大而的身躯向他撞去,她就像是一堵墙。可当奥斯托·卡罗利来到了她面前时,她却挑着眉眼上下打量了他一遍,突然面露微笑的说:“怎么不多住几天?”奥斯托·卡罗利面如死灰的看着她,仿佛她的存在就像灰尘一样可有可无。他从外套里拿出钥匙,递交到她的手里后,然后迈着轻盈的步子走了,连看都懒得多看她一眼。

在穿过小巷后,他来到了街道旁的人行道上,他极目远眺,朝那边的房屋看去。窗帘紧闭。他来到了街道边的停车区域,打开后备箱,把手提箱放在里面。里面整理好的衣服代表了他最后的宿命,尽管一尘不染,但高温作用下的熨斗还是难以抚平他即将失衡的内心。他要逃避这里。一个小时后,他成功不花费一毛钱就拎着行李入住了新居所,他将敞篷车放在了她的家门口,他下车走到了后备箱,拿上行李箱。他走到了她的家门口,按响了门铃。片刻过后,一位穿着条纹针织衫和灰色连衣裙的姑娘将门打开了。

“进来吧。”

科。贝蒂微笑的看着风尘仆仆到来的奥斯托·卡罗利。他跟着她来到了客厅。她的房间宽敞、简练、明亮,但远远够不上豪宅的地步,房间的装饰上只能说普普通通吧。唯一值得称赞的地方就是这是一栋独立的楼房,且它周边四面环山,按道理来说以她消费水平根本就住不起这种私人住宅。他坐在客厅的沙发上。

“喝点什么?”她问奥斯托·卡罗利。

“随你的便。”她盯着他看,对他的回答表示疑惑。

“那行吧。”不一会,她就端着咖啡送到了奥斯托·卡罗利面前的桌子上。她坐在椅子上,继续看着他。

“你好像有点不顺心啊,是因为那个小姑娘吗?”她试探的问道。

“好像是吧,但具体是因为什么,我也很难讲的清楚透彻。”

“既然这样,那你就在我这里先住下,说不定哪天你就恢复过来了。”

“怎么样,我的房子不错吧。”她站起身,拽着连衣裙顺时针转了一个圈,用求奖励的口吻说。奥斯托·卡罗利抬起头,朝房间四周看了看。

“确实还不错。”他夸奖的说。

“说起来啊,还得是我运气好,这间房屋的主人几个月前要出远门旅行,就打算租赁。原本以我的存款根本就不够,好在我职位也跟着上升了,每月的薪资这才勉强够得上。不过,相较于你吗,即使是将整栋房屋买下来也绰绰有余。”她看着奥斯托·卡罗利,用调侃的语气说。

“是吗?我怎么不知道我这么富裕啊。”奥斯托·卡罗利自己也大吃一惊,从来不在生活中斤斤计较的他不知道他即将名声大噪,富甲一方。

“还有点事,你应该还不知道吧。今晚将会是你意气风发的时候,孤傲的你能预料到的吧?你写的那篇小说不仅成功发表了,而且在克里斯引起了巨大的轰动,甚至于巴洛斯特·马蒂亚都由衷的称赞它是精品,比他以往任何一部小说都要好。他甘拜下风了。所以嘛,埃布尔·斯蒂芬会在晚上为你大肆庆祝,你可不能辜负他的好意啊。”说完,她拿起咖啡桌上的烟盒和防火打火机,抽出一根塞进嘴里,点燃后又把他眼前的玻璃烟灰缸拖到她跟前使用。

“今天?我还以为是明天。”他恍惚了一会,说。

“奥斯托·卡罗利,还记得我在酒吧里对你说的话吗?”

“当然,你那时候慷慨激昂,对我的性格,我的生活作风评头论足,不仅说的有理有据,我还没有理由反驳你,因为我正在你编织的预言里一步步迷失。果然,你很了解我了。”奥斯托·卡罗利抬起了那始终直不起来的头颅,目光黯淡看着眼前的科·贝蒂。

“你看上去疲惫异常,我还从来没见过你这样惊慌失措,仿佛被抽干了脊椎沦落成了爬行动物。尽管我不知道那个姑娘的离开使你历经了什么样的动荡,但还不至于让你变成这副鬼样,或许我还了解不到你真实的想法,又或者你距离所谓的走向毁灭还远的很。可依我看来,应该不会有那一天,因为你正处于人生的黄金期,我难以想象会有什么海浪能将你这一艘遍地是黄金的宝船掀翻,如果真的存在,那就是你要精心的打扮一下,不要以这样的落魄样来迎接今晚的祝福,会挡住你的运气啊。尽管这一身服装挺时尚的。”

“谢谢,我想喝点酒。可以给我倒点吗?”

“如你所愿,今晚的主角。”

她看着他,俏皮的说。奥斯托·卡罗利坐在沙发上喝着酒杯里的香槟,享受着下午惬意的阳光。她看着咖啡桌上的勺子反射出的影子映在了桌面上。

“要学会遗忘,所以才值得铭记。”他心里一直萦绕着这句话。他站起身,沙发底下卧着一只柯基犬。它正在用狐疑的眼神打量着这位不速之客,看样子是他的到来令它的家庭地位受到了威胁,自从他来后,科·贝蒂就再没摸过它。于是,就在他起身朝着周边走去时,它瞅准机会就从沙发底下窜了出来,咬着奥斯托·卡罗利的裤腿不放。他感觉到有什么在使劲扯他,下意识的就往前猛地一踢,就像是军队走正步似的那般铿锵有力。它从地面甩到了高空,然后又重重的落在了斗柜的地板上。就在它落地的一瞬间,他马上平稳的调整好站立姿势,露出了它那凶狠的獠牙。不要怀疑,即使是性格温和、勇敢大胆的犬种也会为了保护主任而去奋力战斗。这是它的本性,生来便是如此。

“缇娜,他是我们的客人,不要生气。”她把咖啡壶放在茶几上,瞪着它无奈的说。

“汪汪。”它叫了两声,愤怒平静下来。它摇晃着尾巴,撅着屁股得意的跑到科·贝蒂脚下,其间还不忘用它的狗眼教训了奥斯托·卡罗利一顿。科·贝蒂半跪着,开始挠它毛茸茸的尾巴,它来回扑闪着耳朵,很享受这种爱抚。科·贝蒂抬起头,用歉意的目光看向奥斯托·卡罗利,她拍了拍它的脑袋,它屁颠屁颠的就去一边玩去了。

“缇娜,我给她起的名字,算起来她和我也是同病相怜啊。”她端起了放在茶几上的咖啡壶,走到了桌前,放在了奥斯托·卡罗利前的桌子上。她坐长沙发上,给他倒了一杯。

“我是在一家舞会里遇见它的。它那时候窝在舞蹈俱乐部的后厨里,每天就捡厨房里剩下的面包屑和烂白菜吃。哎呀,它那会可不像现在这么肥肥胖胖,当时它可遭罪了,不仅会被那帮子厨子们泼冷水、往它鼻孔里撒辣椒面,还经常被巷子里的野狗围打一顿,因为它总是趁它们不留意偷翻垃圾桶。当时,它骨瘦如柴,骨架上看不见任何的肌肉,毛发也是黯淡无光。我那会必须得喝到了凌晨两点钟才罢休,所以才捡到它。

工作一结束,我扶着街边的栏杆,在俱乐部后门的下水沟里呕吐。它静悄悄的来到我跟前,用它的稀疏的额毛蹭我的高跟鞋,看的出来它经常这么干,试图通过它的工作换取食物。我迷迷糊糊的看着它娇弱的体态,似乎是于心不忍,于是我抱着它,把它带回了家里。我当时还没换职业,住的是那种脏乱的烂尾楼,虽然环境不友好,但房租便宜。将它领回了家里后,我在烛光下开始给它包扎伤口,它的小腿跟腱断裂了,眼睛周边也有大面积的瘀血。把它身上的伤口处理干净后,我又拿了点面包和果酱给它吃。它吃饱后,跑到了我的床上搂着我一块睡。”

“原来是这样吗!那你最后又为何调到了出版行业里工作。”

“这个嘛,可能是长期干那个工作使我腻歪了,所以想要换一个舒适圈,但还是过了很久才慢慢适应下来,这不,我升职了。”

“原来是这样啊。”

“那你以为啊,我不像你这一类人一门心思的奋斗在一个职业里,并在短期里就立刻成为了行业的翘楚,那叫天才。我太普通了,普通到丢在平庸的人群里都毫无起眼,我自出生起就没什么特长,所以我羡慕死你了,可以做自己感兴趣的事情。而我啊,我只能在各个行业里反复的摸爬滚打,虽然每次到了一个新环境里的都免不了受到上司得刁难和无理由的责骂,偶尔也会躲在被窝里心酸到抹眼泪,但凡是熬过去就行了。黑夜过后始终是另一片湛蓝。”

“你真是勇敢、聪明,真佩服你。”奥斯托·卡罗利支支吾吾的吐出了这几个字

“哈哈,没想到你还有憨厚的这一面,实在是难以置信。不过,在我看来,你顶多就是在幻想和现实里纠缠不清,循环往复,那种疯癫的劲头过不了多久就会回到你的身边。但说实在的,你这样也还挺可爱的。”她捂住嘴,呼哧呼哧笑了起来。

奥斯托·卡罗利看了她一眼,端起了桌面上的咖啡杯,喝了一口。他转过头,透过客厅的滑格子窗看着外面:院子里翠绿的草坪以及得眯着眼睛才能看清远处起伏不定的山峰。如果今晚的欢庆活动能圆满的结束,那么戴维斯·玛丽便自此便消失在我的脑海里!他心里想,并动用只有写作时才有的激情迫使他相信最后的结果定和他料想的结果一样。奥斯托·卡罗利突然朝她会心一笑,可能是因为他突然间恢复正常了,不去联想关于戴维斯·玛丽的那点破事。幻想的人格又重新和他握手言和,不计前嫌。生活本就令贫穷的人们疲惫不堪,可为什么还要剥夺那些在幻想里获得一丝安慰的求知者。

“你看起来有点正常了,至少这是从你进门来对我的首个微笑,虽然不那么真诚。我想听你讲个故事,没错,主角正是那个令你寝食难安的姑娘,你不要张口就拒绝,委婉点也是允许别人谅解的,尽管你可能会坦白交代。”她凑近身子,用她那双疑问的大眼睛看向奥斯托·卡罗利。

“好吧!这没什么好隐藏,我可以对你交待的清清楚楚,这没什么好隐藏。可是,有些事就是这么的难以开口,虽然他已经在你脑海里构思了甚至不下千百遍,但仍需要一个合适理由才能诉说。那想当然得是个好的舒适环境,因为这会使你心里更加平静、安全,防止你在说到痛心之处时愈演愈烈。当然,更重要的是一个你心里承认的友人,你默许她的存在,本身就是她代表了你性格缺陷的那一部分,所以在你完完整整的说完后,她只会示以笑容,而不是嘲笑和谩骂。”

“难以置信,没想到你认真起来时说的话还挺富含哲理的,说实在的,我还是想念你以前那颠三倒四的语言风格。那时,你虽然有点尖酸刻薄,但好在不那么虚情假意。我之前应该说过同样的话。不对,不能这么讲,应该是别人问你什么你就不回答什么,还总喜欢说点别人细细品味半天的话来。现在你连回话都成了问题,还不如以前。如果你接下来的故事要以这样迷惑的句式来说,那只说明了上帝在创造它的时候我恰好没出现,所以我也没什么好抱怨的。你说吧……”

“是身影,同时又是影子。她伫立在甲板上,看着波光粼粼的水面,没有月光。她依靠着船边的防护栏,吹着风。一个容貌俏丽的姑娘从船舱里走了出来,姑娘来到她跟前,一把将她抱了起来。她害羞的把脸贴在姑娘的胸脯里,姑娘的胸脯又小又平。姑娘把她放了下来,她转过身,不敢看姑娘。她用那种高于引擎动力的隆隆声、低到只能姑娘一个人听见的声音说:“你怎么来了。”姑娘回答说:“夜晚的海风太冷了,我来给你送温暖。”

“你对我太好了,我要对你说声感谢。”

“不用感谢,我们本身就是要互帮互助。”

“可我从来没有帮过你一点小忙,哪怕是给你穿个衣服。”

“如果你真的心怀愧疚的话,那答应我一件事。“不要轻易的去改变本身,因为你会在欲望的泥沼里越陷越深。”

“我答应你?”

一天上午,湛蓝色的天空没有一丝的光线,但天气晴朗,海平面风平浪静。船已经行驶了五天五夜了,马上就要登岛了。船长约翰·霍普金斯头戴三角帽,穿了件灰色的水手服。他一边端着博朗酒,用另一只臂膀搂着姑娘的细腰,还放肆大笑的看着面前一览无余的大海。

“亲爱的,你知道我根本就不是那种胆小懦弱的那种人,我根本就不惧怕我父亲。你听着,我会用我的余生去陪伴你,去履行当初我对你的誓言。我们这次出海不用担心能赚到钱了,因为我在狠狠敲诈了查理一大笔钱,只要我们到了后,就马上的结婚。到时候,我们就买一栋房子,无拘无束的生活在那里。”说完后,他攥着瓶口,摆好标枪远动员瞄准的架势,将喝完的博朗酒瓶使劲的抛向了天空,在姑娘抬起头打量瓶子在哪里的时候,瓶子消失在蓝色的世界里,然后鲸鱼就在呼吸。

“约翰,我们真能到海对岸吗,或者说没有海对岸?”姑娘反问他。

“我亲爱的小傻瓜,尽管你这句话已经重复了几万遍,但我仍用真诚回答你。”说完后,他抱起她的脑袋,轻轻捋起她的头发,朝她的鼻子亲了一口。

“好了,我现在得去看看那一群我花了重金却懒得只想躺在床上睡觉的奴隶们,他们真是烂透了。”

霍普金斯拔起别在腰间的弯刀,气呼呼的朝舱室内走去。姑娘继续看着眼前的蓝色,永远是那么的单调、重复。难道一年四季皆是如此吗?她不再想着,但记忆也要看些新花样,否则就迟钝了。约翰·霍普金斯惧怕的他的父亲查理·霍普金斯,这是骨子里的害怕,是必须要割断亲缘血脉才能解除的联系。现在,就在几天前,他公然与他的父亲断绝父子关系,带着几个家丁以及雇来的伙夫们乘船离开了他的故乡。这艘船很早就有了,即是两人少年时代共同许下的心愿——“有一艘船,去到另一个别人发现不了的地方。”于是,怀着对查理·霍普金斯的怨恨以及对心爱的姑娘的誓言,他义无反顾地投身于这场没有尽头抗争。

查理·霍普金斯曾是当地远近闻名的大富翁,关于他的钱财从何而来,坊间传闻是他年轻时通过赌博而发的一笔横财,他靠着这笔即使放在现在也是平民家庭几年的收入,在当时大肆购置田地和房屋,因此他很快就成了富甲一方的人物。但是,这只是人们对那些有名声权贵的人物的夸大或是吹捧,其真实反映的是自我的空虚以及谣言的可怕。他实际的情况却是,他的的确确是一个彻头彻尾的赌徒,他几乎将他半生的光阴都浪费在这身上,另外一半则是女人身上。可是,这么一个好赌如命的家伙应该是个经常被老天眷顾的幸运儿,然而,事情却是令人大跌眼球,他似乎是中了霉运,几乎是逢赌必输,等到他输了一干二净、什么也没有的情况下,他就四处低三下四的去求别人,而那些街坊邻居们也愿意借钱给他,倒不是可怜他,真实原因则是他心肠一点也不歹毒,对待旁人也十分友好,在他赢了钱的时候经常邀请他们吃喝玩乐。所以,他们才肯借钱给他,他也是有借有还,尽管他还是输的多赢的少。就这样,他在惶惶不可终日的赌博中度过了他而立之年,也正是在这一年里,他竟奇迹般发了财,没有任何预兆。和以往的任何时候都一摸一样,他投掷好点数,就屏息凝视,看着轮盘的转动,内心想着财运的到来。老天给了他财富,而且在接下去的几天里他赌什么就赢什么。

“还真是奇了怪了。”当时和他赌博的人都这么想。这种运势还持续了将近一星期的时间,他赚的盆满钵满。原来他真实的天赋不在赌博身上,而是在经商这方面。也就在他购置地产的同一时期,他结婚了。结婚对象是他房下一家老农民的女儿。据老人所说,查理·霍普金斯只看了她一眼就爱上了他的女儿爱丽丝。对于老丈人说的话,他大大的赞同,婚前不仅给了他一大笔钱,还承诺今后要像对待亲生父亲一样对待他,老人听后喜笑颜开。

他们在婚后过上了幸福的生活,爱丽丝虽然出生在农户家里,但她却丝毫不逊色于那些富家姑娘。他勤劳、端庄,将整个家里打理的井井有条,更为难得的是,她长着一张倾国倾城的脸蛋,这也是查理·霍普金斯为何娶她的真正原因。她爱他,恨不得将她的心掏出来放在他身上,但查理·霍普金斯并没有付出相对应的感情来回报她,或者说他对于妻子的感情使得他们俩更像是一对相敬如宾的兄妹,查理对她尊重有加,经常口头褒奖她,但过于的尊重反而使他丧失了作为丈夫应有的积极和关心。每晚他赌完后回到家里时,白色的餐巾纸和餐具已经整齐的摆在了圆桌上,他一言不发的坐在椅子上,狼吞虎咽的吃盘子里的牛排。查理·霍普金斯认为肠胃是个无底洞,它一直会饥饿,所以需要不断的吃东西。而这幕后的女主人则在厨房里看着他吃完晚餐,露出幸福的笑容。

几年后,她就生下了一个儿子,命运的无情也就在这个时候出现了。尼尔·霍普金斯出生后,家里就乱了套了,不过,前期是往好的方向发展。查理在看到他儿子光溜溜的出现在他面前的时候,上帝仿佛降下了诏令:“生命的诞生需要一位慈悲的母亲,而生命的延续则需要一位甘于牺牲的父亲。”于是,他舍弃了赌博这个陋习,专心致志的照顾他。这种专注力似乎到了无微不至的地步,并且他在这一时期的精神是高度集中的,几乎是将眼睛黏在了小约翰身上。妻子爱丽丝对丈夫的这一行为大受震惊,因为从他们结婚以来,查理还从来没有对她这么热情过,不,热情这个词语不足以形容出他对儿子的关爱。那应该是两种血脉在同一个管道里流淌的感觉。她有点嫉妒了,但她认为这是查理·约翰作为父亲应尽的责任。

一天上午,小尼尔·霍普金斯正躺在婴儿床上咿呀的哭个不停。当时爱丽丝在厨房里洗碗,没听见,房门与房门之间的隔音效果太棒了。查理·霍普金斯从卧室里出来了,就听见了尼尔在哼哼唧唧,接连重复的声音像是一部交响曲一直在他耳旁循环不止,打他出生那天起。所以,他不以为然。他自豪的以为这是尼尔在与世界沉默的对抗,是他迈向新世界大门重要一步,尽管他不具备语言,却拥有最原始的怒吼。诚然,他以为的不错,但他该想到的是一个只有几个月的大的孩子在感到痛苦时,除了哼唧,也别无他法。他坐在沙发上,玩起了骰子。他抓起了三颗六面骰子,就丢在了桌面上。他一共掷了三回,最高点数是十五点,最低点数是十点。爱丽丝从厨房出来,将围裙解下,放在了客厅的沙发上。她走到小尼尔跟前,想挑逗他玩。

“查理,查理。”他看着不出声的尼尔,却惊慌失措的喊着查理的名字,重复一遍又一遍。查理·霍普金斯听到爱丽丝在叫他,以为又是她在搞些没来由的把戏。她总是这样,为了一些像是剪指甲这种小事也要喊他帮忙,但他不了解她的良苦用心,不知道这正是爱丽丝故意制造和他接近的机会,她害怕失去他。查理无动于衷,继续看骰子在旋转。他手心攥紧骰子,像是武士拔刀似朝空气一挥,骰子应声甩在了桌面上。他如同秃鹫似犀利的眼睛盯紧了点数。他已经掷了几十遍,但距离最大值十八还差五点。似乎是经历了漫长的冬季,万物融化了,大自然重新焕发出新的生机;又或是糟糕的一天通常会在早上开始。时间到了。那三颗六面骰子摇到了十八点,同时查理·霍普金斯看着自己的儿子尼尔·霍普金斯噎死在了家里,而他与天堂只隔了五个点数。

尼尔·霍普金斯去世后,查理·霍普金斯并没有表现出丧子后的悲痛欲绝,可能是因为上帝又临时更改了诏令:“纸牌的运势要一张接一张的翻开才了解,重点是不要放弃,因为你只有不断输才会赢。”于是,一个崭新的赌徒又重新出现在了众人的视线里,只不过他不再是孤独的一个人,尼尔的灵魂会伴他好运。而爱丽丝就不是这样了,作为尼尔的母亲,她哭的伤心欲绝、昏天黑地。

在此期间,她或许是过于伤心难过了,以至于她乌黑发亮的头发也泛起了白光。她浑身自此笼罩着凄凉感,仿佛死去的魂魄重新降临人间,附身于她,令人难以靠近。那张精致的小脸蛋也不再颜色红润,只留下苍白。查理·霍普金斯没有注意到爱丽丝的改变,尽管她清晨起床后就一丝不挂的跑到客厅里,坐在沙发上嘟嘟囔囔;也尽管她不再温柔体贴,时不时就对查理恶语相向,她还经常在大晚上本应和查理相拥而眠的时候偷溜出去,具体干什么了,查理也不知道,因为赌博已经浪费了他太多的精力,所以,他一般回到家里就吃顿饭,然后吩咐爱丽丝跟他一块睡觉,他觉得女人的体香能使他的气运更旺盛,这也是爱丽丝仅有的和他身心交流的时间。完事后,他就闭上眼睛,之后他就跟死了差不多,谁都叫不清醒。

几天后的一个晚上,一个和尼尔·霍普金斯相貌几乎一致的男婴被送到了查理的家门口。“男婴叫约翰·霍普金斯。”除此以外,男婴没有任何其他的信息。至于爱丽丝,她跟着一位年轻有为的富商离开了当地,从此杳无音讯。那么这个男婴的父亲到底是谁?答案显而易见。而且,据说当地人还曾亲眼看见过爱丽丝溜进了富商的宅邸。查理·霍普金斯又结合她最近几天的异常,直接断定爱丽丝定是出了轨。“这个男婴一定是她和那个商人的孽种。”查理·霍普金斯急火攻心的想。他痛不欲生、无地自容,甚至于受不了这个耻辱想过一头撞死在家里的墙上,但好在千姿百态的女人从阳具边经过,使得他缓和了作为男性的耻辱。他必须和不同类型的姑娘们做爱,只有这样他才占有了她们,也只有这样她们才不会出轨,她们才是被征服者。她们不会背叛查理,因为他有钱。她们有的是杀了丈夫的寡妇、有的是在同一天里和十几位丈夫结婚的妓女。查理不管她们,他只会冷淡的说一句:“我有钱,干不干。”姑娘们当然是来者不拒。为此,后半生的查理·霍普金斯就在赌博和女人们之间反复受折磨。同时,小约翰·霍普金斯也一天天长大,他与查理长的越来越像,但这还是抹除不了约翰是孽种的事实,反而会激增起查理对约翰的厌恶,连同对爱丽丝的那一份。“那么姑娘那,我心爱的姑娘哪去了?”

“什么姑娘?”奥斯托·卡罗利不解的问她。

“不是吧,那你说了半天就是瞎耽误功夫啊。我要听的重要桥段你都没说出来,哪有你这的玩的,光有个开头却没有结尾,那整篇故事就是个残次品。你再试着把故事编的有逻辑些。”

“好吧。约翰·霍普金斯尽管有着不幸的童年遭遇,却并没有使他自卑怯弱,也丝毫没有继承查理·霍普金斯丑陋的那一面。约翰正直、善良,而且富有冒险精神,他总是对不了解的事物充满了好奇心,因此,爱闯祸的天性从小就具备在身上,这也使得他没少挨查理的皮鞭子。但他恨透了查理·霍普金斯,他曾朝查理的脸上尿尿,而他那时候正在睡觉,等到白天醒来后他还以为是口水,但这股又骚又臭的腥味根本就不是,他不再去追究到底,因为他穿好衣服,就直奔赌场。

还有一回,他到警局报案了,嫌犯正是在家里聚众淫乱的查理·霍普金斯,然而,警察到了案发现场,却也只是让查理注意影响,并口头警告了几句。随后就拍拍妓女的屁股走了,甚至于罚款都没收。这让约翰·霍普金斯大为失望。自此后,约翰也更加透彻的了解了世界的不公平,同时“离开这里,才能看到另一片天空”这个念头驱使他成长。就这样,约翰·霍普金斯长大了,而跟他一块心灵相通的叫戴维斯·玛丽的姑娘也长大了。

戴维斯·玛丽聪明、漂亮,同时还博学。在小的时候,她就有着堪比成年人的思维逻辑,当跟她一般大的幼稚虫还围在一起争辩起谁跳的高的时候,她却将目光看向了海对岸,手里拿着望远镜。约翰·霍普金斯的脑瓜子可远远没有戴维斯·玛丽那般精明,他想问题不会那么考究,但这也不能说他就是个大笨蛋。如果用优美的语言赞美他,那么可以称呼他为:“实干家。”他是极少数那类可以把复杂繁琐的难题从简,并立刻付诸于行动的人。他靠着真诚的心和执着的精神俘获了戴维斯·玛丽,而她或许就是看中了约翰·霍普金斯这一点,才答应同他登船去另一个世界,因为在这里见怪了虚伪,所以她更喜爱另一个地方、诚实的人。而他恰逢满足戴维斯·玛丽的向往之情。

答应同他航行的第三天就出了点意外,几名船员因为误食河豚导致中毒,卧床不起,不得已只能将船驻留原地休整了几天,但也因此延误了不少时间,船里的淡水本就不够。等到船只重新扬起帆,蓄势待发的时候,这帮家伙们却一个个装起了病,他们对约翰·霍普金斯宣称病情还未痊愈,总之,死活就是不肯下床。

约翰·霍普金斯手持弯刀,来到他们的舱室。其中一个叫保尔的船员透过门缝看见了约翰的黑色踝靴,他“咳咳”两声,打了个暗号。此前玩的不亦乐乎的船员们顿时慌了神,但有一部分人身手敏捷,他们上蹿下跳,迅速的躺在床上盖好被子。而那些运气不佳的倒霉蛋就被抓了个现行,他们一个个呈翼型队列站立在甲板上,约翰·霍普金斯则安排他们到各个岗位上,不准休息。忙完后,约翰·霍普金斯又来到了专属船长的舱室。戴维斯·玛丽坐在椅子上,喝着咖啡。一进门,约翰·霍普金斯就把刀鞘从腰间取下,挂在了尾钩上。

“还真是一大难题啊,这帮家伙们已经开始动摇了。”约翰·霍普金斯透过钢化玻璃看着海平面。戴维斯·玛丽没有接腔,因为她知道那帮人的心里在想些什么,知道没有人会为了一个莫须有的地方甘愿去冒险,何况是在看不到尽头的大海上。她不知道该对约翰说些什么,是鼓励他继续前进、不要放弃,而这也是她从小的心愿,她是不可能劝告约翰打消那荒唐的念头。可桌面上的放大镜以及牛皮地图似乎将整片海域全都不漏的记录下来,那么正确的方向也大差不差。

“约翰,不要消极,这样不仅会使我们的决心动摇,也会让我们停滞不前。”她莞尔一笑,用她眼神特有的亲昵色彩看着他。

“玛丽,你太小看我了,这一点挫折怎么可能会使我动摇,我一直相信海对岸一定有另一个世界。”他用自信的笑容加上玛丽的鼓励,又一次重新拾得信心。

“这是否是重新回到原地?那么她们最终到了那个希望之地吗?”科·贝蒂询问奥斯托·卡罗利

“他喜欢戴维斯·玛丽,这是一句既没有具体含量却作为表达爱意的唯一语言。她已经尽心尽力,已经毫无保留的将她全部生命和爱情全心全意的付出在他身上,但他还是没能打动他,她心痛到堕入深渊,那么他到底爱不爱她?我现在可以用我所有的写作时的生命或是灵魂的全部告诉你,奥斯托·卡罗利曾在幻想里有过爱上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