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下武者,莫不对燕刀、凉刀、秦剑趋之若鹜。
燕刀以锋利闻名天下,慕容绮的侍卫都来自皇城,配置的雁翎刀自非凡品。
刀锋划过日光,视野之间,如夏日乍现陡灭的惊电。
浓稠的血液从苏栋颈部间喷了出来,洒在雪地中。
苏瑾眼皮子直跳。
眼前的这一幕,确实有点超出了预料。
挨了一板砖,有苏栋不习武的原因,但更主要的是不想在慕容绮面前暴露修为,能猜测得到以对方的性格,苏栋大概会吃灰,可就是没想到燕国的虎女公主直接杀人。
这也算是借刀杀人了。
既然这样,那也只有演戏演到底。
苏瑾闭着眼睛,开始冥想春雷呼吸法,将自己带入到春雷的世界。
这个时候,和苏瑾一道的离京学院学生,沿岸的文人骚客适才都反应了过来。
杀人了的叫喊声歇斯底里的响起。
慕容绮将雁翎刀抛给侍卫。
自己不是滥杀的人,苏瑾也不让掺和他的家事,可这个人曾经在诗会的时候说苏瑾买诗,如今又拿那么大的砖砸人,心思歹毒,杀便杀了。
越皇还能让自己偿命。
她恼怒的是苏瑾受伤,游湖赏雪应该是没可能了。
慕容绮的侍卫已经开始合计对策,公主在越国都城打伤几个人,这自然是小事一桩,可杀人又是另外一回事情。
而且这公子貌似还是学院的学生,引起公愤都有可能。
所以侍卫很快就统一了口径,就说苏栋行凶,欲对公主不利,被杀之。有侍卫离开现场,找齐王、王妃。
莫愁湖的南岸。
姬青桐、姬秋山等人在赏雪,几个二世祖和相好的一帮人先是看到有文人骚客向码头那边涌了过去,他们也随着人群前行。
不久之后,就听到苏瑾被人打了,有人被杀的消息。
姬秋山面色煞白的喊着姬定方回府报信,姬青桐找了一根木棍,跑向码头那边,相同的时间里面,苏栋的同学当中有人跑向苏家报信。
时间推后。
衙门捕头庄槐恶狠狠的赶过来,姬家、苏家的人也惊慌失措的先后抵达。
鱼龙卫早就接管了案件,封锁了码头。
秦红棉心慌,没看到苏瑾,又进不了现场,远远就见有人倒在血泊中,进也进不去。姬家的主母双腿发软,栽倒在雪地中。
梁婉歇斯底里的喊叫了一声,也栽倒在地上。
苏长陵是清醒的。
赶过来的途中,询问汇报信息的学生,对方说是苏栋先打人,随后被一个和苏瑾在一起的人砍了一刀。
他看到血泊中一动不动的人影,侥幸轰然坍塌,心脏猛地一颤,就像是被一股无形的力量狠狠攥住了一样。
踉跄前行,苏长陵被鱼龙卫拦了下来,他退了出去,对身侧的梁管家说道:“带厚礼,到药膳司。”
梁管家匆匆跑了出去。
庄槐赶到现场,衙役快步上前:“头,死的是苏栋,他先出手,随后被苏大夫的同伴斩杀,那人身份好像有点特殊,我们前脚才到,鱼龙卫后脚就赶了过来,直接接管案件。”
能当衙门捕头,眼力自然是有的。
庄槐向苏瑾那边看了一眼,视线的焦点落在慕容绮及其身穿红黄两色绣服的鱼龙卫指挥使沈冲。
“沈大人都来了?”
庄槐又看向白衣公子。
感觉很眼熟。
稍微的辨认,庄槐猛地想起来了。
水井巷的刺杀。
苏瑾当时救过燕国皇室的人。
眼前那白衣公子不就是当时被苏瑾救了一命的黑衣少年。
“嘶!”庄槐倒抽一口凉气。
“头,怎办?”衙役问。
“莫要多问,疏散群众!”
“好!”衙役分头开始劝离看热闹的文人骚客。
沈冲已经从头上缠着纱布的苏瑾及其慕容绮口中了解了大概,稍微的推理,他便清楚了案件的真相。
苏寅的死,他是知道的。
莫愁湖诗会苏家揭发苏瑾买诗的时候,他也清楚。
所以案件大概就是苏栋仇恨苏瑾,拿砖打人,结果倒霉鬼遇到了和苏瑾在一次的慕容绮,被燕国公主砍了。
慕容绮侍卫说苏栋行刺,这是子虚乌有的事情。
但退一步而言,以当时的一幕,慕容绮杀苏栋,也能说过去,毕竟对方遭遇过一次刺杀。反应过激,实属正常。
这案件只能定性为苏栋行凶苏瑾,慕容绮误杀。
苏家那边,找人安抚一下就行。
问案为名,沈冲将慕容绮、苏瑾带向鱼龙卫。
大燕公主虎着脸,游湖泡汤了。
………
越国是小国,但皇城却是雄奇无比。
朱墙坚厚,黄檐似剑,气象恢弘。
御书房的柱子上缠着蟠龙,金帘绣有天女散花的图案。
越皇萧誉看着墨卷上的字迹,赞不绝口的说道:“这一手的笔墨极为不凡,笔迹瘦劲,伏如虎卧,起若龙舞。”
石冷情回道:“苏瑾的书法,确实瘦硬有神,用笔细劲,天骨遒美,逸趣蔼然!”
如此作答的太医院院长又想到了苏瑾的数科。
贡院的阅卷早就结束,考评的是考生综合分数,苏瑾书科、礼科都是超奖,这在太医院历年的经考中,史无前例。
当然史无前例的不止一件事。
比如他针灸铜人的无影手,还有白卷的数科。
可即便数科白卷,他的综合成绩依旧是状元,这同样史无前例。
太医院的经考和科举一样,也有殿试,皇上确定状元、榜眼、探花。从墨卷的综合成绩考校,状元非苏瑾莫属,但因为数科的拉跨,最终的定论或许还有变数。
毕竟三甲考生当中,有一科目是白卷的,也是史无前例。
但无论如何,当医官没问题,所以石冷情情绪平稳。
“也不知道皇上了看了苏瑾的数科之后会如何反应?”他想着。
越皇萧誉不通医道,重点看的是书科、礼科。
苏瑾的综合评分第一,拿的自然是他的墨卷,书法让萧誉赞不绝口。
萧誉继续阅读书科墨卷。
渐读之,越皇眼神明亮,将一段的文字吟诵出口:“道吾好者是吾贼,道吾恶者是吾师。路逢侠客须呈剑,不是才人莫献诗。近水知鱼性,近山识鸟音。三人同行,必有吾师焉,择其善者而从之,其不善者而改之。”
“此段充满了人生哲理,处世之道,理智之中又带着洒脱,出自何经典?”
礼部尚书霍玄龄开口说道:“回皇上,这是苏瑾就经典《仁立》里面‘君子有终身之忧,无一朝之患也’的答辩,微臣和贡院、国子监考证,应该是苏瑾自己参悟的答辩,非出自十三经中任何一本经典。”
萧誉愣了一下,之后笑了起来:“此生才学惊艳,触类旁通。”
“皇上,写了《牡丹》、《定风波》的就是苏瑾。”
萧誉意识里面,瞬间想起了“唯有牡丹真国色”、“一蓑烟雨任平生”的句子。
“原来如此,难怪字里行间,处处透露着豁然达观之意。”
书科墨卷,苏瑾解答无一失误,解答精辟,萧誉看的心旷神怡,接下来的礼科墨卷亦是如此。
拿起数科的时候,越皇说道:“我看状元非他莫属!”
石冷情谨慎的回复:“他的数科有点与众不同。”
“哦!”
越皇看卷。
他其实也不擅长算术,只是看贡院的评分而已。
不久之后,御书房内响起萧誉的大笑声:“白卷,他竟交了白卷,原来他是个和朕一样的人!”
礼部尚书瞄向石冷情,眼神里面的意思“皇上这几句是夸还是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