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3章 标点

嬴政摇摇头，将蒙学英语甩在一旁。

在他的观念里化外蛮夷的东西一向上不得台面，更别说蛮夷的语言，嬴政是不屑去学的。

下一本打开的书是数学，里面记载的算数之法倒是让嬴政大感兴趣。

人们总爱谈论古希腊先贤在几何学上的伟大成就，但实际上华夏数学的起步同样很早。

殷商时期的人们就能排列出一至三万的单字，周朝定礼，数学更是君子六艺必学科目之一，是平民都接触不到的贵族学说。

到了春秋战国，人们已经可以普遍掌握十进制，四则运算与分数，放眼同时期全世界是真的遥遥领先。

嬴政对数学只能算粗通，但已足够他看出现代算数体系的先进性，至少从方便性上来说，秦朝的算筹远远不如阿拉伯数字来得方便。

看着书里对阿拉伯数字来历的解说，嬴政点点头，看来那些蛮夷也没有那么一无是处。

数学看完，接着又是语文……

嬴政本想借着书籍催眠，结果反而越看越精神，折腾到大半夜才将蒙学教材看完。

里面最令他感到有趣的不是数学，反而是语文。

他同样很不理解后世的文字为何会用蛮夷的语言来为其注音，但其中关于标点符号的记载却让嬴政十分兴奋。

刚开始他只是认为标点符号的发明对于阅读十分方便，但随着深入思考，他很快就反应过来，标点符号对自己有大用！

战国时代的语言讲究春秋笔法，微言大义，字越少，包含的意思就越多，为了某些忌讳，所以将一些事情，或对某些经意故意描述地模糊不清。

不同的人能有不同的解读，辩论时同一个事件或同一句经议能被正反方同时引用，而且乍一看上去还合情合理，这就很扯淡了……

而标点符号的出现恰恰终结了这样的学统之争。

嬴政从李安口中得知在原本的历史中，自己不仅在今年后同样干了坑儒之事，而且还听了李斯的话，焚尽天下其他学术的书籍。

这一点提醒了嬴政。

这次他不准备再搞“焚书”之事，但那些儒生总是背地里肆意议论攻击大秦的政策，这是对大秦统治不利的客观事实。

在他“坑儒”的震慑下，加上近半年来不断的颁布新政，这样攻击的声音已经小了不少，但仍然还有，并且无法制止。

因为只要郡县制还存在，儒生中最保守顽固的那一批人就永远不会停下反对的话语。

与他们相比，就算是淳于越这样的保守派也显得开明了。

上次坑杀方士时顺带着杀了不少儒生就是这样的人。

眼看一切都走上正轨，嬴政不想再大开杀戒，搞的满城风雨。

而且他下决心要以儒治国，或是儒法并用，再大规模杀害儒生就说不过去了。

那么不如干脆将儒家经典的释经权抓在自己手里，这样方可一劳永逸。

他没理会侍女的劝谏，对着标点符号研究了一个通宵，油灯里的灯油换了又换，待到天边鱼肚破晓，嬴政才收拾好站起。

他顶着两个黑眼圈，双目神采奕奕，身体上十分疲惫，精神上却很亢奋。

刚换班过来的宦官看到始皇帝的模样担忧道：“陛下，今日的朝议用不用推迟或取消？”

“不用，照常进行便是。”

嬴政拒绝，他正想将自己的研究成果拿到早朝上说，怎么会取消？

“诺……”

宦官领命退下，有侍女进来为嬴政整理衣冠。

朝议上。

照例是先说些有的没的，鸡毛蒜皮的小事儿，这些政事早已处理完毕，此时重新汇报一番的官员只是为了在始皇帝面前挣挣脸面。

话题差不多议完，百官都等着皇帝喊退朝时，嬴政却没有结束的意思，拍了拍手。

看到始皇帝这个动作，上次参加了宴会的官员们俱都心里一突。

上次嬴政做这个动作时，还是为了变革新法……前段时间始皇帝动不动就弄些新鲜玩意儿出来，在推行新法之后才消停没多久，难道又要卷土重来了？

三公九卿等重臣对此感触最深。

光是嬴政前段时间整出来的幺蛾子，他们就感觉自己似乎有些跟不上始皇帝的脚步了。

一卷帛书被挂在殿前，嬴政笑着从台上走下，站在帛书前方说道：“诸卿且看此书。”

这时，离得靠前的，如王绾，蒙毅之类的大臣才看到始皇帝眼上的两个黑眼圈。

这什么东西？竟然让始皇帝弄了一夜？

他们心中好奇，凑近一瞧，看到帛书上画着一个个或是蝌蚪，或是小圈的符号。

这是什么？

嬴政看着他们的表情就知道他们没看懂。

于是在逗号的面前写上几个字。

“大学之道，”

只是多添加了四个字，众人却仿佛明白了什么，表情瞬间严肃了起来。

儒家的博士官们人多，凑近的也只有少数几人。

淳于越看到这一幕，捧着笏板的手微微一抖。

嬴政看了他们一眼，在逗号后面继续写了下去。

“大学之道，在明明德，在亲民，在止于至善。”

一句完整的句子写完，这下就连那些还没看懂始皇帝在干嘛的大臣也纷纷明白了始皇帝的用意。

这是要与儒家抢夺辩经权啊！

前段时日始皇帝不是才对儒家释放出善意吗？为何又突然对他们发难？

众人想不明白，只能屏气凝神地悄然观望。

嬴政笑着看向紧皱眉头盯着帛书的淳于越，问道：“博士以为朕这么分句正确否？”

“陛下分句自然是对的，但……臣不知陛下画的黑点与圆圈有何意义？”

嬴政在句子旁重新画了一个逗号，指着说道：“此为朕所创‘标点’之法，此点为逗号，用作分段使用，”

他又画了个句号：“此为句号，表明句子结束之意。”

淳于越说道：“陛下，标点古已有之，不同国家皆有不同？我大秦也有标点流通，何必再另创一套标点之法呢？”

嬴政道：“朕一统六国，车同轨，书同文，却连这小小的标点都无法统一，说出去岂不惹人耻笑？”

“古代标点之法多有不足之处，今日朕将其补全，有何不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