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恍然大悟

马良二人与郭珪的小风波之后不久,陆续又有十几人赶来,厅中席位已是所剩不多。

按照惯例,宴席之前都是宾客互相寒暄结交的时候,等到正式开宴之后,方才是主人接管话题,或点评或引导众人商议的时候。

有性急之人向主位上的习询拱手询问“宾客已经齐至,允公何不开宴,我等都已经等不及聆听允公教诲了。”

“还有两位贵客未到,还望先生稍候片刻。”

虽然提问之人并非达官显贵,二人之间辈分地位相差悬殊,但习询却还是态度友善,近乎平辈相论。

此话一出,顿时引得众人侧目。

在场大部分人都是如同马谡一样,满心期待着能够通过名士佳评获取出仕资格,长途跋涉来到这鹿门山也都是冲着习询的名望而来,此刻听到宴席上还会有两位被习询称之为贵客的人出现,自然更是喜出望外。

不知是哪两位名士?

会不会是大名鼎鼎的庞德公和司马徽?

这两个念头是众人内心最真实的写照,但却没有人会傻到将这心里话说出来。

毕竟,名利之心过重,在习询这些避世绝俗的隐士名家这里,可是妥妥的减分项。

而仅仅片刻之后,便有两人步入厅中,吸引了在场所有人的注意力。

二人一老一少,老者发须花白,但却精神奕奕,极其符合世人心中的隐世高人形象。少者则是剑眉睿眼,虽然是一副书生打扮,腰间也没有佩剑,但却总给人感觉其浑身侠气。

马良见状,顿时抖擞精神,直觉告诉他,此人极有可能就是自己此行要寻找的人,也就是是历史上大名鼎鼎的徐庶徐元直。

正如马良所料,待到二人步入厅中后,一直端坐主位之上的习询都是起身迎接。

“德操兄,元直贤弟,你们二位贵客可算到了。”

司马徽字德操,在场众人早已了然,但许多人却还是第一次亲眼见到这位隐士大贤,厅中气氛都仿佛突然热切了几分。

亲自招待二人落座之后,习询方才回到主位之上,拱手看向众人:“既然宾客已经到齐,那今日宴席便正式开始。”

此话一出,早已侯在一旁的家仆们顿时忙碌起来,一盘盘冷吃热菜从后厨端送至众人面前的案几之上。

习询也适时抛出助酒话题,众多热心仕途的才俊顿时踊跃参与,让这场宴席顿时变得热闹起来。

题目也都是极为浅显,哪怕是乾隆这种顺口溜大全的水平都足以应付,自然也对马良马谡算不得什么挑战。

宴席上下,主客相宜。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这场宴席也方才真正开始进入正题。

“此前传闻曹操战胜袁绍之后,率军途径故人桥玄之墓,祭奠之余,又为其写了篇悼念祭文,不知诸位可曾有所耳闻。”习询笑意盈盈,看似不经意的挑起话头。

此事距今已有数年,即便距离襄阳甚远,但却也算不得什么秘闻,只要有心,还是很容易了解的。

也因此,当即便有人自告奋勇,将曹操所写祭文一字不差的背诵了出来。

习询认真倾听,并给出了极为中肯的评价:“句读虽偶有纰漏,但记性却是不俗。”

句读便是断句,这个时代重大事项基本都是通过铸金刻碑来记录,这就要求内容必须尽可能精简,因此也就有了文言与日常白话的区别。而能否正确理解文言记载之事,也就成了评判一个人是否有才学的重要标准。

对于失传逸散的古文,名士大家往往会有不同的句读见解,但曹操乃是当代之人,行文又颇为质朴诙谐,断句还能出现问题已经能够反应很多事情。

尽管如此,能够得到名士一个有褒有贬的评价,对自告奋勇之人已经算是超越预期的惊喜,喜悦之情溢于言表。

这个评价虽不足以让他名望大涨,但凭借习询的名头,在乡县谋求个一官半职绝对不成问题。

在场其他人见此情景则更是懊悔不已,在心中埋怨为何不是自己抢到这个表现的机会。

不过好在,祭文明显只是个引子,真正的话题多半还在后头,未尝没有得到佳评的机会。

只是习询明显并不着急揭开谜底,只是举杯言道:“那诸位才俊又对此事有何看法?”却又是将问题抛了回来。

既然祭文是为前太尉桥玄所作,莫非习询是想谈论此人生前种种?许多人如此猜测到。

唯恐再失良机,有人当即便出言道“乔公为人刚正不阿,为官清廉似水,实乃国之栋梁,吾辈楷模也。”

此人说完,便目光灼灼的看向习询,期待着可能的反馈。

但习询却是不置可否,转而望向其他人。

毫无疑问,这是一个错误答案,甚至连方向也是毫不沾边。

这篇祭文虽说是祭奠忠良,但却是出自国贼曹操之手,文体又碑赋夹杂,莫非习询是准备借此批驳曹操此人的所作所为?

马良身旁不远处,一位身着锦衣公子抢先开口道:“如今汉室将倾,天子蒙难,曹操此人所作祭文与其为人相似,皆是不伦不类……”

而就在他准备以此展开滔滔不绝的论述时,却看到不止习询,就连在其右侧的司马徽都是微微摇了摇头,再次否决了这个思路,锦衣公子也就只好灰溜溜的坐下,仰头灌下一杯浊酒掩饰自己的尴尬。

接连两人碰壁,顿时让在场众人冷静了下来,场面也就此陷入了难得的寂静。

几乎所有人都在苦思冥想,想要搞清楚习询究竟想要表达什么。

席位紧挨兄长的马谡也不例外,而在刚才那位锦衣公子刚刚开口之际,他便已经猜中了结局。

习询与司马徽都是不问仕途的隐士,向来也从未在公众场合下贬评过天下时政,此次又怎会破例?

而聪慧如他,此刻脑海之中仍有数种猜测,但眼下却无法确定究竟是哪一个,这让马谡不由变得纠结起来。

是不顾一切赌一把?还是稳妥起见静观其变?

若是赌对了,便可名扬荆襄,能够顺利踏入仕途,兄长肩上的担子自己也能真正分担一二。

可若是赌错了,难免向此前两人一样沦为众人笑柄,尤其又有仇人在场,势必会大肆传扬,搞不好会影响自己毕生前途。

“罢了!若是一遇难事便裹足不前,这辈子也怕是难有什么成就了!”

马谡猛饮杯中酒,咬牙下定了决心。

小爷赌了!

“依吾之见……”

只是他才刚开口,余光却是瞥见一旁的兄长马良单手举起了酒杯,另一只手却蘸了酒水,在案几之上书写了一个‘礼’字。

一瞬间,马谡恍然大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