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3章 前倨后恭

众多不间断炼制生铁的高炉旁，众多年轻匠户看着老汉田川兴冲冲的将刚刚炼制出的生铁灌注在熟铁之上，皆是皱眉不解，不时私下议论。

人群中一名中年人忍受不了耳旁非议，无奈走到田川身旁，低声质问“父亲，如此当真是炼钢之法？莫不是你被那中郎骗了？”

没成想，老汉田川却是直接扬手一掌打在了说话青年肩头，不耐烦的摆摆手。

“你个混小子懂什么叫炼钢，莫打搅老子！”

此话一出，围观众人顿时哄堂大笑，纷议声如同潮水一般传来。

“田老汉莫是痴呆不成，竟然觉得将生铁熟铁混杂在一起就能炼成钢？”

“就是，百炼方能成钢，就算是三岁小儿都明白的道理，竟还有人想着投机取巧！”

……

田川之子名为田荣，从小跟随父亲修习铸铁，耳濡目染之下，技艺了得，未及而立之年便被提拔作为工官，在匠户中也算是个有头有脸的人物，被父亲当众驳斥虽不觉得生气，但随之而来众人对于他们父子二人的非议却是让他心中恼怒不已。

也因此，田荣无视了父亲的抱怨，伸手打断了田川的行动，略显无奈道：“父亲，你这几日太过劳累了，儿子我扶你回去好好休息。”

这次，老汉田川却是直接一把将田荣之手撇开，直接怒斥道：“滚开！”随后又是转头进行那可笑的操作。

当即，也是毫不意外的再度引起众人一阵哄笑声，听得田荣脸面上火烧一般，手心直冒冷汗，但面对生养自己的老父亲，却也只能再度伸手上去拉，但又被田川再一次无情甩开。

听着周围的哄笑声，田荣也已近乎无奈。

“父亲！”

在这声夹杂无奈和委屈的呼喊声中，老汉田川方才是停下了手中动作，指向一旁角落当中一块还未打磨的铁片，没好气道：

“去！”

“看看什么才叫好钢！”

说完之后，竟又是转头继续忙碌。

田荣顿时错愕，父亲的反应大大超出了他的预料，一时之间竟是不知如何应对，呆愣了好久才醒神过来，走向角落将那块看起来平平无奇的铁片拿在手中。

而不管是从分量还是触感来看，这都是一块再寻常不过的铁而已，完全没有传说当中百炼钢的宝象。

随手拎起一把铁锤，田荣试探性的连砸数锤，却并无出现如生铁那般脆断的特性。

“莫非这真如父亲所言，当真是百炼钢？”

田荣一时竟有些无法接受这个现实，拎起铁片走到一旁，找了一片无人的空处，将铁片依靠石块立起，随后又寻来弓箭，足足退后百步之后方才沉沉吸气，随后开始张弓搭箭。

生铁性脆，熟铁质软，唯有传说之中的百炼钢方才能兼顾二者的优点，甚至坚硬和韧性还在生铁与熟铁之上，是打造神兵宝甲的绝佳材料。

一众匠户也大致猜到了田荣要做什么，都纷纷跟了过来，聚精会神紧盯田荣的一举一动。

打铁多年，田荣早已练得一身腱肉，两臂更是粗壮有力，一把劲弓在他手中很快便张弓如月，箭矢更是伴随着一声破空之声飞射而出。

见此声势，围观众人更是聚精会神，翘首期盼着这检验结果究竟如何。

只是抬眼望去，却是发现田荣这一箭虽是力满，但却是直接脱靶，并未成功射中铁片，而是落在三尺外的砂土之中。

见此情景，田荣亦是有些尴尬的挠挠头，随后向前走近五十步，方才再度张弓搭箭。

铛！

箭矢飞窜而出，成功命中铁片，但却只是迸出星点火光，随后竟是被直接弹射而飞！

尽管弓箭形制劲力不同，但有效射程基本都在百步左右，相距仅有五十步，无疑正是箭矢威力最大之时，生铁铸造的箭头却只在这半寸不到的铁片之上留下了一个近乎微不可察的凹陷，这让急忙奔跑过去查看的田荣不由震惊不已。

而随后从一旁找到被弹飞的箭矢，他更是发现这锋利坚硬的箭头竟是已经扁成一团。

如此明显的对比，结果也再是清楚不过，这不起眼的铁片硬度远在生铁之上，自然只可能是传说之中的百炼钢。

而围观的一众匠户眼见如此结果，再无任何议论之声。

田荣本想趁此说些什么找回自家父子被众人纷议丢失的面子，可等他筹措好用词准备开口之时，抬头却是发现周围众人早已全数飞奔回到高炉旁，周围再无一人身影。

而等田荣返回之时，却是发现父亲田川身旁早已围满了人，讨好谄媚的‘田老’称呼更是不绝于耳。

对于一生专为打铁而生的匠户而言，能够锻造出传说当中的百炼钢，绝对是无上的荣誉。

……

江夏，夏口，官邸之中。

关羽将最后一份政务文书批复完毕，随即递交到一旁主簿廖化手中。

只有用过了这便捷玉纸，才能体会到原本政务文书所用竹简是有多么笨重，不仅是所能承载记录的文字信息极为有限，耗费人力物料众多，就光是每日经手的竹简重量就不下百斤重，即便是关羽这等万军取首的猛将在处理这小山一般的竹简时，亦是难免感觉到手腕酸胀。

而在彻底用玉纸取代了竹简之后，受益最大却还不是关羽这样的主官，而是基层的吏员，记录清查各种信息比起此前不知便利了多少倍，效率有了大大提升。

就比如夏口县内，以往想要清丈所有耕地，除了在田间地头花费的时间之外，光是一级一级整理传递少说也要一个月的时间。而如今，一旬不到的光景，各乡闾数据便已齐齐整整呈送到自己面前，效果可谓是立竿见影。

以往每逢秋冬岁尽上计之时，都会有不少郡县由于整理过程当中耽误了太多时间，不得不伪造数据，最终被查免官。而这些被罢免的官吏之中，也不乏德才出众之人，只是由于在当地难以服众，被属官下欺上瞒，最终才走入歧途。

若这玉纸能在各地普及开来，别的不说，就光是对于官场生态，就不亚于一场大地震，遇到下欺上瞒的恶吏，便能轻松觉察。

毕竟，原本半屋子的竹简，仅凭一人之力，却是难以清查，给了这些蛇鼠两端的奸恶小人搬弄是非的空间，而此后便仅有轻薄一本，费些心力，便能觉察异常，让这些小人无所遁形。

关羽也是初次见识到，有人能够不凭政务、武勇，仅仅靠着技艺杂学，便能对世间大势有如此影响。

“马良此人，果不负神奇之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