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千金买骨

襄阳年轻一辈士人之中，徐庶显得颇为另类，才名虽盛，但却鲜少谈及时政世事，而是精心钻研学问。也并不热衷于聚会交际，而是时常与隐士司马德操共究学问，似是气味相投的忘年之交。

也因此，在大多数人心中，徐庶乃是少年老成的超脱隐士，而并非精通军政要务的治世良才。

甚至就连刘备关羽几人，也是同样持此观点。如此礼遇徐庶，还是看重徐庶在襄阳士人之中的声望，想要以千金买骨的方式来为自己招揽更多人才。

可是在听完徐庶对新野局势的分析之后，刘备几人对徐庶的印象却是彻底改观。

此人不仅有理有据的分析出曹操正在筹备粮草，明年便极有可能便会挥兵南下，并且还对新野附近乃至整个南阳盆地的战略要地都颇有研究，何处需要设兵，何处需要设伏，何处则应当故布迷阵，日后好拖延敌军脚步全都具言道出。

所言种种，正与刘备关羽所想不谋而合！

可刘备关羽做出如此判断可是依照前线谍报外加十数年沙场征战磨练出的经验方才得出，可徐庶此前不过一介布衣之身，别说前线谍报，只怕是军用地图都未看过几回，分析竟如此细致，可见思虑之深。

刘备表面不动声色，内心却是不可避免的想到了此前马良茶馆说书中点评的天下谋士“莫非此人便是他心中天下谋士榜首？”

而眼见徐庶对着空无一物的案几指点江山，张飞虽是能够凭借对新野的熟悉跟上徐庶的思路，但内心中却总觉得如此太过抽象晦涩，实在是不得劲。

当即，张飞起身走向一旁，果然看到了此前两位兄长推演到一半的地图。糟心的局势只看一眼都觉得有些触目惊心，张飞索性摆手将木筹全部扫除到一旁，随后拎起整张南阳盆地的地图，放在了徐庶面前的案几之上。

“俺知道元直你胸有沟壑，不过对着空处讲实在无趣了些，还是照着地图讲好些！”

徐庶打眼扫过，这明显是一张军用地图，除了寻常商队所用地图上标注的山川河流官道城乡外，这张地图上还额外标识出了荒山野岭中的各种险要地势，许多地方更是写有小字标记，明显是刘备几人布置兵马的作战地图。

自己初来乍到，张飞便将此等机密展示在自己面前，而刘备关羽也没有任何阻拦的意思，反而是颇为期待的看向自己，这让徐庶心中也是不免有些感动。

为人臣子，能得君主信任，可是极大的幸事。

而眼见地图上标识与自己所言相差无几，并且这张地图涉及之地远超新野，乃是涵盖了整个南阳郡，徐庶也便明白自己不过是在班门弄斧，当即起身行礼：

“主公卓有远见，却听任我在这卖弄，在下实在是愧疚。”

刘备急忙劝解到“元直实在过谦了。”随后又指向地图上各处标识“说来惭愧，我困足于此七年，方才得出这些见解。若是早有元直相助，何至如此蹉跎岁月？”

君臣二人各秉谦怀之意，互相推脱吹捧几番，虽是俗套，却拉近关系的效果却是显著。

而很快，张飞便有些看不下去了，不过他却明白兄长的用意，没有贸然做些什么。

只是这样一来，张飞却是不免觉得有些无趣，眼神也就四下乱看了起来。

此间的陈设他自然是再熟悉不过，自然毫无新奇可言，不过张飞的视线很快就被糜竺身旁锦盒所吸引。

悄然挪动身形，张飞来到糜竺身旁，低声打听道：“子仲，这锦盒中装的是何物？可是什么新奇的宝贝不成？”

糜竺原本正一脸慈祥的看着君臣相宜的刘备徐庶二人，听到张飞话语，也是不免吓了一跳，随后看了看张飞所指的锦盒，方才答道：“盒中乃是要呈报于主公的防蛀玉纸以及相关文书。”

“防蛀？还玉纸？”张飞眉头一皱，颇为不解，索性直接伸手揽过锦盒，掀开一角，随后方才恍然大悟：“原来这就是子仲你所说的防蛀玉纸，确是洁白如玉，不过又何来防蛀一说？”

“此纸不仅洁白如玉，更是能够驱散虫蚁，不被其所蛀蚀。故而我才想以此纸取代竹简木牍，用在政事处理之上，必能大大提升上下通达的效率。”

糜竺追随刘备多年，自然清楚刘备关羽张飞三人亲如一人，不仅没有责怪张飞擅动之举，而是颇为认真的解释起来。

张飞听完，也是颇为认同的点了点头。

在跟随刘备起兵之前，他颇有家资，对于商市琐事更是有着切身体会，知道在市场中达成的每笔交易都必须记录在木牍之上，并且一式两份，店家与顾客都需要各自留存一份，以待事后查究。

也因此，每月光是提供凭证，他都需要耗费几十斤的木材制作木牍。

要是放眼整个新野，怕是百倍千倍都不止。

用更为轻便的纸张取代，在便利上的确是巨大的进步。

“可是品相如此出众的纸张，造价怕是不菲，兄长爱民如子，不会同意子仲提议的。”

张飞虽然看似粗犷，内心却亦有细致的一面，在不动怒的情况下，考虑还是相当周全的。

糜竺闻言，却是会心一笑“若是我说这防蛀玉纸造价不及木牍一半，并且若是省去染白，更是还能降低一倍！”

张飞闻言，顿时一惊，声音也不由提高了几分：“子仲所言当真？”

糜竺与张飞极为熟络，玩笑回应到“岂敢欺瞒翼德？”

以张飞嗓音之洪亮，哪怕只是不经意提高几分，便足以吸引在场所有人的目光，正在交谈的张飞糜竺二人瞬间成为了全场焦点。

“翼德！”

与徐庶的交谈被打断，刘备眉头微皱，虽并未生气，但为了照拂新来的徐庶，还是表达了不满。

张飞此刻满心都在手中防蛀玉纸之上，岂会对此在意？当即便是从锦盒之中抽出一沓防蛀玉纸，直接递到了刘备手中。

“有什么话兄长稍后再说也不迟，且先看子仲献给兄长的这份大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