护士敲门告知,刘永春来看他了。
江思源:“让他进来吧。”
“思源啊,这些天刘叔度日如年啊。”
一进入病房,刘永春就立即趴在床头哭诉:“一方面是你昏迷不醒,一方面是整个社会都在怀疑你刘叔。”
“你就说,你刘叔是那种人吗……”
江思源眉头紧锁,忍不住干咳,一咳嗽就脑袋疼:“刘叔,我信你。但你能不能少说点话,声音能不能也稍微小点。”
刘永春老泪纵横,掩面哭泣:“就凭你这句话,刘叔在七宝22年就没有白干。”
假哭的声音,就像休息的时候楼下在装修,江思源眉头皱得更厉害:“刘叔,这里没有外人,有话就直说吧。”
刘永春干笑几声,挥手驱散医护人员:“思源,你也别觉得刘叔说话直,如果觉得好的差不多,要不要先去露个面?”
七宝集团在股市最红火的时期,市值也才堪堪破百亿,何况近几年连年亏损。
特别是今年,接连发生重大变故。
先是老董事长江鸿涛突发心梗离世,江思源接任后,好不容易稳住股民的信心,现在又突发车祸。
相较年初,市值已经腰斩再腰斩。
如果任由坊间的舆论发酵,极有可能戴上ST的帽子,一旦ST,虽然不会退市,但以后想摘帽就难了。
ST带来的影响,不止于股价,对集团在金融机构的信用评级也是一个重大打击。
接踵而至可能是,各地分销商故意拖欠货款、供应商催收尾款、银行等金融机构断贷,等一系列连锁反应。
江思源想了一会:“吴总,他们最近有什么动作?”
刘永春错愕:“你怀疑老吴?他应该不会这么做吧?”
“没有怀疑他,只是不想再等了。”
江思源清楚,车祸是如何导致,因此确信不是人为,也没有怀疑任何人。
刘永春眉头紧锁:“现在动手?会不会太早了,最近集团的事情有点多,而且你才坐上这个位置没多久。”
七宝集团的前身叫做龙兴市食品罐头加工厂。当年国营改制,资不抵债,工厂濒临倒闭。
时任厂长的江鸿涛,以及车间主任的刘永春,还有会计部的吴雷,三人出资联合承包工厂,更名为七宝食品,历经22年的发展,才有今天的七宝集团。
三月中旬,江鸿涛心梗离世,帮助江家管理七宝集团,有想法的人不止刘永春。
刘永春选择支持江思源,但吴雷贼心不死,一直在给江思源添堵,制造麻烦,多次打击他的威信。
以前两人商量过,该怎么处理这件事。
刘永春给予建议,先稳一段时间,等集团重新回到正轨,再肃清内部问题。
江思源说:“这是个机会,再拖下去对公司没有好处。”
刘永春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如果可以给老吴留条退路吧。”
他们掌握的证据,如果深究起来,少说也是五年以上的有期徒刑。
刘永春不是同情吴雷,也不是惦记当初的革命友谊。而是自己也不干净,给别人留条退路,也是给未来的自己留条退路。
江思源苍白的脸上,露出笑容:“您就放心吧,吴叔也是从小看着我长大。”
刘永春松了口气:“你既然下定决心,那我不多说了,计划瞒多久?”
“看情况吧,太久也容易出乱子。”
“那行,我去打点一下,尽可能封锁消息,也好引蛇出洞。”
“刘叔,拜托你了。”
“一家人不说两家话。”
刘永春眼神复杂,有欣慰也有心疼。
他知道江思源的计划,隐瞒消息,等牛鬼蛇神跳出来,最后再一网打尽。
这是好机会,也是个好计划,但不应该在这个时候,也不应该由江思源提出来。
他还那么年轻,而且在不久前才经历了生死,现在的主要任务本应该是好好养病,而不是勾心斗角。
江思源看出刘永春心中所想,克制不住又咳嗽几声:“老江把一生都奉献给七宝,我既然接任,就不能辜负他的心血。”
刘永春忍不住说:“其实在老江心中你跟七宝是一样的重要。”
“是么?”江思源失笑。
刘永春欲言又止,还想再说点什么。
江思源打断:“刘叔,今天就这样吧,我有点累了。”
刘永春叹气:“那你好好休息,接下来的事,我去安排。”
古往今来,中式父子都会面临一个问题。
父亲在等儿子一声感谢,儿子在等父亲一声道歉。
可是老江已经走了,无论是江鸿涛,还是江思源,都已经听不到了。
还好他生的是女儿,虽然有点漏风,但还算贴心的小棉袄。
刘永春突然停下脚步:“小雅在网上听说你出车祸,打算今晚回来。”
江思源眉头一皱:“让她别回来了。”
“我管不了她,估计已经在飞机上了。”
“别跟她说这件事,说我还在昏迷。”
“尽量吧,但你也别抱太大希望,那丫头太难缠。”
碰的一声,病房门关上,江思源倒吸一口凉气,脑袋又遭到一次重击。
只是想起刘静雅,一个从小跟在他屁股后面喊哥哥的小女孩,脑袋就更疼了。
三月份中旬,江鸿涛突发心梗离世,要说刘永春没有小心思,恐怕鬼都不信。
但刘永春还是竭尽全力辅佐他,稳住公司的局面,很大程度是因为刘静雅。
因为他只有一个女儿。
江思源揉揉眉心,克制服药之后所带来的困意,唤来医院的护士长,帮他准备一些办公设备,打算召开远程视频会议。
“江先生,您的伤口现在还没有完全愈合,尽量还是不要过于操劳。”
护士长好心劝说,可江思源并没有接受建议。
她无奈叹息,也只好把通知器放在触手可及的地方:“如果有特殊情况,请务必及时按这个按钮,我们都在门外守候。”
如果是普通病人,她绝对会严令禁止在养病期间办公,更不会帮忙布置设备。
可病人是江思源,一句话就能让她们卷走人,在龙兴市没有立足之地的大人物。
她也只能在心里安慰,身体是自己的,既然自己都不好好珍惜,那就算发生意外也怪不了她。
“好的,辛苦你们了。”
江思源露出微笑,护士长带一众护士离开病房,顺手放下纱窗,关上房门。
年轻的小护士欲言又止,张护士瞥了一眼:“想上厕所就去,有话就说。”
小护士看向密不透光的纱窗,满眼天真无邪:“张姐,你说江先生都那么有钱了,干嘛还要那么辛苦。”
“因为他是江总,不是那些混吃等死的富二代。”
张护士长感慨万千,眼底流露担忧,最近半年,江思源已经不是第一次住院了。
只是前几次住院都很隐秘,除了她,以及江思源的主治医师根本没人知道。
江鸿涛是个很好的企业家,江思源大概也会是,可惜父子俩的身体都不太好。
小护士又问:“张姐,江先生为什么要向外界隐瞒自己清醒的消息?”
“不该问的别问,不该说的别说,奖金还要不要?职称还要不要?”
“要要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