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章 赏罚分明和仁而爱人（下）

宁荣街，荣府大门前石狮子旁边，停了满门口的轿马。

刘姥姥带着孙子板儿看着这幅情形，犹豫着有些不敢过去。

可想到家里的处境，她还是一咬牙，掸了掸衣服，又教了板儿几句话，才贴边溜到角门前。

只见那里几个挺胸叠肚指手，画脚的豪奴，正坐在大门上说东谈西。

刘姥姥贴边蹭上前，笑着施礼：

“太爷们纳福！”

那几个豪奴打量了一下，见是一身粗布的老婆子，领着一个小孩儿，好像是要饭的一样。

其中一人不屑的问道：

“你是哪里来的？”

刘姥姥微微躬着身子，努力陪笑道：

“我是来找太太的陪房周大爷的，烦劳哪位太爷替我请他出来。”

那些人听了，各个面露不屑，也不再理她。

一时，刘姥姥也不敢再问，只尴尬的拉着板儿在门口候着。

此时，去宁府送螃蟹和莲藕的项羽正看到这一幕，便停了下来，皱眉道：

“她年纪也不小了，你们为何就把人撂在这儿？”

众豪奴一见是薛蟠，忙都躬身施礼。

其中一人大着胆子，苦笑着应道：

“薛大爷不知，我们荣府每日往来的都是贵人，她这样一个老婆子好似要饭的一般，我们没撵她就已是主家的仁慈，不然我们早就撵走了。”

贾家往来宾客都是有身份的，门口站着这一老一小是不好看。

项羽一想也是这个道理，但他已经停了下来，总不好问完就走，

当下，他便转向刘姥姥，问道：

“你在这里做什么？要知这荣府不是一般人家，若在门口冲撞了贵人，不是你担待得了的。”

刘姥姥闻言，满是岁月痕迹的脸上赶紧挤出个菊花般的讨好笑容，凑过几步，才道：

“谢谢这位大爷帮忙说话，我是来找太太陪房周大爷的，我家本和太太娘家有些亲戚，就想着几年未见，带着孩子过来探望一下太太。”

项羽一听，竟是和王家有亲戚。

当即他便将人带到旁边，才问道：

“你说和太太娘家有亲戚，说的可是金陵王家？”

刘姥姥忙点点头，憨态可掬的道：

“正是正是，说来，我女婿家里也姓王……”

说着，她便讲起了来龙去脉。

原来，这刘姥姥的女婿家姓王，还是一个官宦人家，只是如今落魄了。

她女婿的父亲早年曾和王夫人的父亲有过来往，两家还在都中连了宗。

说起来，刘姥姥的女婿王狗儿也算是王夫人侄儿。

只是两家联宗的事，只有王熙凤的父亲和王夫人两个在都中的王家人知晓。

眼看秋天将尽，家中冬事却还未办，王狗儿就想到了这门亲戚。

昔年，王夫人的陪房周瑞争买田地，还是他父亲帮忙。

怕刘姥姥进不了贾府的门，王狗儿便让刘姥姥先来找周瑞，好帮忙带到王夫人面前。

以期家大业大的王夫人，能看在往日情分上接济一二。

当然，刘姥姥只说了和王家的关系，自然不会提她此来的目的。

但项羽也不傻，自然一听就明白了大概。

不过既然和王家是亲戚，那和薛母也一样是亲戚。

项羽想着，便沉吟道：

“若真是如此，咱们倒也是亲戚呢。”

刘姥姥见他衣着不凡，还骑着高头大马，此时竟说和她是亲戚，一时自是大喜过望。

还不等她细问缘由，就听项羽转头对那几个豪奴道：

“你们谁帮我把你们周大爷叫来，就说我找他有事。”

那几个豪奴见他管起了闲事，一时面面相觑。

“我就说你们，何苦误她的事呢？”

正这时，贾府角门里面有个年老的门子出来，朝几个豪奴嘟囔了一句，才朝项羽道：

“回薛大爷的话，周大爷此时不在府中，往南边去了。”

“不过他家就在后街一带住着，他们家奶奶儿倒在家呢，绕到后街门上一问便知他家在哪了。”

项羽本来还要去东府送东西，以期能见见秦氏。

但他到底重视家人，也正如韩信所言，霸王仁爱。

所以他如今知刘姥姥是母亲的娘家亲戚，又怜她老迈，就道：

“我让人带你过去，确认了你说的是真的，亲戚之间自然要帮衬一二，稍后我也会带你进去拜见我姨妈就是。”

“多谢大爷，多谢大爷！”

刘姥姥得了承诺，一时喜笑颜开，自是满口称谢。

项羽便让来福领她往后街去了，自己则亲自带人往东府。

宁府门子早认识他了，一见是他便忙进去通禀。

没过多久，项羽就被带到了正堂。

正在他疑惑贾珍今日怎地如此正式，就听一声：

“叔叔来了！”

贾蓉一进来就朝项羽施礼，还嬉笑着道：

“叔叔来的不巧，我父亲出去了，不知叔叔可是有事找他？”

项羽见是贾蓉，心中顿时一动。

他打量了一下这好侄儿，才笑着道：

“前阵子幸得珍大哥提醒，我才想起武举的事，这不刚从金陵参加乡试回来，带了些高邮螃蟹和宝应莲藕，给你们尝个新鲜。”

贾蓉知道薛蟠的名声，此时闻言，自然是颇感意外。

“叔叔竟应了武举？可还顺利？”

项羽含笑点头，谦虚道：

“还算顺利，明年就参加会试了。”

贾蓉忙又起身，拱手道：

“恭喜恭喜，恭祝叔叔会试顺利，拿个武状元回来！”

“那就借你吉言。”

项羽笑了笑，没再继续这个话题，好似无意的问道：

“平日珍大哥不在，家里都是你管着吗？”

这就是在和晚辈说话的语气。

贾蓉自是笑着回道：

“叔叔说笑了，府里外事都有父亲，内事都是内人管着，内外都是井井有条，只我自落得清闲。”

项羽就是想把话题引到秦氏身上，闻言故作惊讶的问道：

“哦？侄媳妇这般贤惠，倒是比舍表妹如何？”

贾蓉虽颇感自豪，却还是忙摆手道：

“二婶子精明强干，贾家谁人不知，就是爷们也没几个比得上的，何况是内人？”

他本也和王熙凤关系不错，言语之间除了自谦之意，也是真心推崇。

“一个管着西府，一个管着东府，我看都是顶好的。”

项羽难得耐着性子，铺垫了这么多。

此时又笑着夸了一句，便图穷匕见的道：

“过几日我准备小小庆祝一下武举乡试通过，到时候珍大哥和你们夫妇都过去，一起热闹热闹。”

“好，父亲那边我会说的。”

贾蓉不疑有他，连连点头，应道：

“我这边，叔叔放心，这等喜事定要去凑个热闹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