钱小榆真的是学霸,只不过半个多月的时间,就赶上了全部课程,而且不出所料地,秦老班就像捡到了一个宝,我又多了一个学习榜样。
这半个月,钱小榆和我还有申蓝成了好朋友,每次吃饭我们都会给他占好位置,实在没有位子的时候,我就会和申蓝坐一个位子,给钱小榆让出一个。
钱小榆很少说话,性子冷清,可是我总感觉他的眼睛里有一些我看不懂的东西,淡淡的,有时候似乎是一些哀伤,有时候似乎是一些喜悦,有时候好像还会闪现出一点恨意。可这一切又被他的那张冷冰冰的脸掩盖着,让我觉得那只是我的错觉。
今天,钱小榆迟到了,第一节课过去快一半了他还没有来。讲着课的老秦时不时的看门口。直到一节课快结束的时候,门外才传来了弱弱的一声“报告”。
老秦就像紧绷后释放的弹簧一样“嗖”的一下就弹出去了,门开处,一身狼狈的钱小榆出现在门口。他的眼角一弯月牙形的伤口赫然在目,细密的血珠还在慢慢渗出;颧骨上鸡蛋大小的地方已经没有了皮肤,裸露着里面鲜红的血肉,触目惊心的血丝顺着创面缓缓滑落下来;左腿膝盖处,裤子破掉一个大洞露出里面的碗口大的伤口,那里血与泥污交织,触目已是黑红之色。
看着他的惨样,让人不由自主的心生怜悯!
老秦伸双手稳稳地扶住钱小榆,满脸的焦急与关切:“钱小榆,你这是怎么了?”
不等钱小榆回答,又伸手拿下他肩上的书包扔到课桌上:“来,我背你去医务室,快点!“语气中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决。
“没事,老师,我自己能行。”钱小榆努力扯动嘴角,勉强挤出一丝微笑,声音略显微弱却透着坚持。虽说秦老班和我们处的像哥们一样,可要是让他背,钱小榆还是承受不起的。
“老秦,交给我吧,我们这么多人呢,那能让你呢。”
“秦老师,您放心,交给我来吧,。”
我和申蓝不约而同时跳起来,几乎同时接过钱小榆。
“那好,你两轮着背,我跟着,咱们一块去。”秦老班眼里闪过一丝赞许与安心。
“不用背,我自己能走。”他伸手捋了一下额前略显凌乱的卷发,那张日常淡然的脸上,此时却略显不好意思。
他的左脚本就不好,现下又伤了右腿,真不知道他是怎么走到学校的!
不由分说我站在他身前,弯下腰,想拉过他的手搭在自己肩上。可是我刚刚伸手一拉,他就痛呼了一声。我们这才发现,他的右手,右胳膊也都流着血。
申蓝和老秦默契的在背后轻轻一推,钱小榆即便心中略有抵触,也不得不温顺地趴在我背上。申蓝和老秦在后面辅助,急急赶往医务室。半路上申蓝想换我,我怕耽误时间就没让换。
路上,钱小榆大致给我们讲了一下他受伤的经过。
原来,今早在来的路上,从他后面来了一辆自行车超他,然而这位骑手不禁没有保持超越后的安全距离,反而是刚刚超过钱小榆身旁的瞬间,车身就猛然向外侧倾斜。钱小榆说他当时只觉得一股不可抗拒的力量自侧方袭来,那辆自行车飞速旋转的后轮已撞上自己自行车的前轮,他整个人来不及反应,就随着自行车一同侧翻,摔在了路边的马路牙子上。
等钱小榆从地上爬起,那辆自行车已化作一个模糊的黑点,他想喊也已经来不及了,想想自己连对方长什么样都没看清,不禁苦笑。
医务室的医生姓林,我们习惯上称呼他林姨,据说林姨以前是一家大医院的医生,退休后才来的我们学校。
林姨要剪开钱小榆的裤子给他包扎,可那小子说什么都不让,他说就把伤口周围剪一圈就行,把小腿以下全剪开却是死活不愿意。
在林姨和老秦的坚持下,他才不情不愿的点了下头。将库管自膝下剪开的一瞬,我怔住了,林姨那持剪刀的手也不自觉地停滞了一下,申蓝在一旁不由自主“啊”了一声。
在钱小榆那白皙的腿上,布满了疤痕,那些伤疤以一种奇异的规律排列着,中心是细碎的圆点,外围则是一圈圈扩大的痕迹,宛若湖面上轻轻荡开的涟漪,又像春天榆树的枝头上挂着一串串的榆钱,触目惊心。
望着那些疤痕的时候,莫名其妙的,我心里最柔软的地方,好像被什么东西揪了一下,酸酸的。
受老秦所托,我们班男生肩负起了照顾钱小榆的责任。但由于我和申蓝离得近,所以大部分时间我们能来的就不麻烦其他同学了。
下午放学之后,我和申蓝把钱小榆送到学校门口,看着他上了一辆白色保时捷,来接他的是一个四十岁左右的阿姨。
看着车缓缓地开走,我和申蓝长长吐出憋了一天的气,我俩都是心里藏不住事的,今天这一天差点没把我俩憋死。
“申蓝,你今天看见钱小榆腿上了吗?”
“看见了,看见了,太可怕了。”
我脑海中浮现出上午钱小榆腿上那惨不忍睹的伤疤,我第一眼看见的时候,是害怕!是恶心!却又有莫名的想哭,而后随之而来的又是莫名的心疼。
我与钱小榆认识时间并不长,不知道他有着怎么样的经历,他的伤是只有腿上有吗?其他地方有没有啊?他的伤又是怎么来的?是被人虐待了吗?可是看接送他上学的人和车,他家应该是富豪才对,有谁可以对他施暴呢?
可不知道为什么,每次见到他心里都会酸酸的,我甚至有时候会有一种错觉,觉得我似乎在什么地方见过他,只是怎么想都想不起来。
我和申蓝讨论了半宿也没讨论出所以然来,申蓝说着说着便睡着了,而我却无论如何都睡不着,眼前总是钱小榆腿上的伤来回晃动。
好想接近他!好想安慰他!
第二天钱小榆进教室的时候,着实被他吓了一跳。
才一夜不见,钱小榆昨天被摔着的右半边脸,已经肿成馒头,右眼陷进深深的坑里,仅剩一条细缝勉强窥视着外界,流血的地方已经结了痂,原本帅气的脸上,此刻显得有些狼狈。而右胳膊右腿,也都夸张地肿胀到平日里的两倍大,现在走路不是一瘸一拐,而是两瘸两拐了。
可是,让我心中难受的却不是这满身的伤病,而是还在脑海中不停晃动的那些伤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