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节貌似寻常普通的体育课,我背靠着校门内右侧的老榕树坐下,呆呆地望着昔日朋友们嬉戏追逐的背影,浑然不觉身边坐下了一个人,“你怎么一个人坐在这里?”我这才发现一个既熟悉又陌生的女孩子正双手托脸看向我,“我——,我的朋友们从某天开始就不理我了。你呢?为什么也是一个人?”“我现在也没有朋友。”……
那天下午,太阳在天上发牢骚,而老榕树在地下撑开了一把巨大的伞,倾听着两个原先没有任何交集的女孩子相互吐露心声,骄阳更甚,原先嬉戏追逐的人儿都已大汗淋漓,大地又多了一份炙热,随着环境升温的还有我们的友情。
体育课,我们照常喜欢在榕树底下偷闲纳凉,但我们也喜欢卸了的爬绳旁边的爬竿,并且有自己的一套玩法——手掌在地上来回摩擦,然后拍去多余的沙砾和灰尘,手脚并用地爬上杆的一半,接着仅一只手握住杆子,握住杆子的手的同一侧的脚自然下垂,另一侧的手和脚都向外伸展开去,然后握杆的手带着身体旋转下降,连同另一条腿也在离心加速度的作用下伸展开去,带给我们一种飘飘欲仙的快乐和刺激感,好不快活。
不仅是体育课,其他的大部分时间我们也形影不离——早晚饭互相分享带去学校的“菜肴”,其实是住宿留校带的存留久的干菜;课余活动时间一起跳竹蜻蜓和八仙过海,总是会担心黑白配时跟男孩子分到一组;下午一起洗澡洗衣服,时不时会因为一些“不速之客”而尖叫着抱在一起;晚上一起相谈入梦,伴着洒落进来的星光听对方的童年趣事……当然了,老榕树下的荫蔽地依旧是我们谈心以及侃大山的好去处。
炎热的天气让我们的友谊更甚从前。那段时间我的身上开始陆陆续续冒出一些很小的痘痘,刚开始还没什么感觉,可是后来的一节晚自习上,它们像是密谋已久般突然发动了“攻击”——我浑身奇痒难耐,忍不住伸手去抓,但抓完后又痒又痛。
早就听说校门外左边往前三四百米处住着一位老郎中,问闻切脉很有一套,上次有同学感冒去他那里看了一趟,去的路上漆黑一片,一个人影也没有,平添几分历险的色彩——胆战心惊和毛骨悚然。
鉴于我身上“负伤”,不宜选这条历险的道路,退而求其次,我选择去右边街上的一家诊所,水芸陪着我。这条路走起来貌似也没有较那条路舒坦,一路上她都在安慰我,最多的一句便是“能吃药我们就不打针,没事的”。
但忐忑的心终究是死了,医生只看了一眼便说这种情况只有打针才行得通,悲伤不过三秒,死了的心又猛烈地跳动起来——我将头探进“幽深”的房间,只见医生左手拿着管身,右手缓缓推着针座,药水从针头一滴一滴地往外涌,即使是反光的镜片也没遮住后面那严肃犀利的眼神,随即他便迎着灯光走了出来,我倏地坐回了原位,心早已提到了嗓子眼。
先是冰冰凉凉的触感,然后是“啊——”的一声杀猪般的哀嚎,豆大的泪珠不断砸向地面,“还有另一边。”医生不紧不慢地说道,我全身绷紧,悬着的心刚落下一半又立马弹起来了,眼泪就像断了线的珠子,碎了一地,“你要是实在疼,就咬吧。”水芸闭紧眼把手臂伸到我面前,我双手紧紧握住她的手臂,刹那间,痛感传来,我不由自主地握得更紧了,但它如潮涨潮落般又马上退去,一睁眼,她的眼角也闪烁着晶莹的泪花,我们相视一笑。
回去的路上,水芸笑话我一直摸着后面两边隐隐作痛的肌肉,欢声笑语撒了一地。
夜半时分,踏着月光,一个上宽下窄的影子艰难地挪向厕所,是水芸背着我,出来时,凉意更甚,两个影子又回到了宿舍门口,却没有着急进去——静谧的夜晚,点点星光,声声虫鸣,席席微风,还有两个睡不着的人儿在窃窃私语。
……
春去冬来,教室里的学生换了一批又一批,还有新建的宿舍楼、修缮的食堂、崭新的体育设施,调职的教职工人员……一切都在斩旧迎新,除了校门内右侧那棵老榕树,那棵载着我们点点回忆的老榕树,榕树下的我们虽然变了,但还有更多的“我们”,也会拥有独属于她们的那棵老榕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