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艺言翻开下一页照片,照片颜色的分明度比第一张好了些许,色调更加分明,刘言的面庞也清晰了很多。看起来是个阴天,刘言穿着一身棕色西装,橘黄色皮鞋,留着中分头型,带着银色的眼镜,眉舒展,有了几分英气。依旧是笑看镜头,身后是另一扇校门。
1995年夏。
学校不大,相较于师范,相当简陋。走进矮矮的校门,迎面是一排高高的水杉。紧接着就是一道土坎,坎上面是小小的土操场,操场还是硬实的黄土,用学校老师的话讲,就是“晴天一身灰,雨天一身泥”。操场中央长着一颗泡桐树,正内侧是二层的砖粉瓦屋,用作会议室和教师宿舍。小操场右面是学校唯一像样点的建筑——三层楼的教学楼,左边又是一排矮矮的土瓦屋,也作为老师的宿舍。和校门并排的还有一排土屋,左边是食堂,右面有一个小卖部,再靠右,便是垃圾场和厕所。
刘言师范毕业后便被分配到这座乡镇小学工作,同行的还有很多年轻人,都住在教师宿舍里边儿。师范毕业的老师算是学校的顶梁柱了,待遇算好的。九十年代,偏远山区学校里面很多老师都仅仅是初中毕业生。
刘言刚出来,便担任班主任,教语文。
在师范学习时,刘言很刻苦,现在出来教小学语文,根本不在话下。相较于求学时的紧张生活,现如今的工作更像是慢生活。有课时,拿书便能讲,没课时,就和年轻的老师打打球、打打牌,或是在泡桐树下聊聊天。
刘言,或者说学校所有男老师很期盼的就是周末。年轻老师里面有个规矩,每周末轮流请客吃饭,戏称为“转转饭”,所有人都要去。轮到女老师请客时,便是到餐馆里面大餐一顿,饱饱口福。而到了男老师请客,就没那么规矩了。
最初,同事之间不太熟时,男老师都还挺客气,请客也是到餐馆里大吃一顿,后来混熟了,脸皮也就厚起来。打着锻炼厨艺的名号,在土屋里面架起一口锅,煮上一锅辣面条,还抢得大汗淋漓,也算是吃得痛快。而第一个冠冕堂皇干出这事的人就是刘言,而且每次借口还能不一样,被同事们奉为开山鼻祖。
最近一段时间,由于县里边有领导来听课,“转转饭”也就搁置了下来。日子久了,大家都馋,一拍脑门,就想起来宁荣(一个年轻男同事)的生日快到了。
起初,年轻老师们还在想送点什么东西,众人围在一块儿商量,谋划着谋划着,方向就变了。宁荣还从没请大家吃过饭,即使是刘言,偶尔也会规规矩矩请老师们去餐馆聚聚餐。生日,这么好的机会,不好好利用利用?怎么利用嘛,那就各自想办法,反正把宁荣往请客的方向引导,再加上老师们随机应变的本领,即兴发挥一下,问题应该不大。
学生下午五点半放学,刘言准时呼来同伴。
“礼物都准备好了吗?”刘言提着一个精致的礼盒问。
“好了好了,我们几个一起给他弄了条好烟。”女同事龚琳道。后面跟着几个暗含笑意的老师。
“刘言,你准备的什么呀,包装的这么精致?”
“你们的也不差,秘密还是留给寿星揭晓吧。”
众人抿嘴一笑,随即拿着礼物直奔宁荣宿舍。
“咚咚咚——”
“哟,怎么来这么多人?快,屋里坐!”
“生日快乐蛮!你过生我们还是记得的,这不给你送礼物来了吗?”刘言诚恳地说。龚琳也在一旁点头,“给朋友庆生日嘛,生日快乐!”
刘言和龚琳把礼物递给宁荣。宁荣接过烟盒,一看,好烟!再一看那礼盒,更觉得是好东西!便不停地言谢,笑得合不拢嘴。
“那这些礼物我们都是精心准备了的嘞,好贵的哟,寿星不请我们去餐馆搓一顿?”龚琳笑着说。
“那必须的,这么好的礼物。嗯——那这样,我们直接去,你们都还没吃下午饭吧,就不在屋里做了,我把东西放了,直接走。”宁荣笑着说完,转身进屋放好礼物。
外边站的人相互看了看,暗声叫好,努力憋住笑。
于是,宁荣便带着大伙在乡里面最好的餐馆里大吃了一顿。
饭毕,已晚,大家一哄而散。
“我们就先走了,给你送的礼物不用客气,都是好伙计,不用计较这些。”刘言拍拍宁荣的肩。
“那都这么说了,我也就不多说谢!大家明天还有课,就不留你们再在屋里坐了。”看着嘴角藏笑的同事一起离开,宁荣总觉得有什么不对。摇了摇头,也许是今天酒喝多了吧。心里这样想着,宁荣快步回到屋里。拆开了礼盒。
礼盒里面还有彩色卡纸的包装,一层层拆开,原来是个大南瓜。
“也还行吧,够吃几天的了。”宁荣自言自语道,“只是这个南瓜为什么这么轻呀!”
觉察到不对,宁荣把南瓜提起来,从下面一看,只见一个大洞,再仔细一看,南瓜的芯全被掏空了!
宁荣心中大呼不妙,把南瓜放在一边,再去看那条精装的高档烟,打开,里面全部装的石头……
嘴角抽动着,宁荣和那个南瓜大眼对大洞。
“哎哟,上了他们的当了!”
另一边,吃饱喝足的众人相互坦白了各自礼物的情况。
“哈哈哈,刘言,你也太阴了吧!”龚琳拍着腿,忍不住地笑。
“哪里,我至少是送的真东西,就是少了点料,你们直接造假。”刘言摸了摸鼻子,一舔嘴唇,也大笑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