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翻页，刘艺言不禁一笑。相片底色偏蓝，狭小的房间里面堆放着橱柜、煤气灶、火炉、盆架和电视。一个男孩穿着黑色的棉袄，手里拿着碗筷，睁大眼睛，呆呆地看着镜头。一旁，程艺正一手举筷，一手准备接过孩子手里的瓷碗。
时间回到2001年，刘言在村小的第一届学生毕业，小学毕业考试中，他所带班级的成绩直接排到了全县第二名，刘言因此受到了县教育局的嘉奖，也因此被调回乡镇小学，出任教务主任。
学校修建起了新的教学楼和办公室，教师宿舍和办公室同楼，刘言分到了一间，虽然狭窄，但住宿条件较过往已经好了太多。不久，村小被迫拆除，老师和学生都合并到乡镇里面，刘言和众多旧友重逢。
2002年婚后，刘言为程艺在学校食堂谋得了一份工作，两人便都居住在了小学校园中。
刘言在工作上越发努力，取得了很多教学成果，后改任副校长。
周末有时间时，两人便骑着摩托车，回老家务农。程艺务农是真，刘言就要水很多了，在老家也多是忙学校的事。
除了刘言老家的土地，程凯还给刘言夫妇分出了一块土地，名义上是刘言耕种，实则是程凯把药材种好了，秋收卖了之后直接把钱给刘言，刘言也越发感激这位岳父。
……
2004年9月，夜。
“一，二，跑！”程艺顶着肚子，冲在了前面。
“你慢点！”刘言打开手电筒，跑在后面，手电的光亮照着程艺前方，“上个厕所还要赛跑，都是要当妈的人了！”
“当妈怎么了？都说怀了不能吃苕，我今儿还吃了两个呢，也没什么不舒服呀。”
“行行行，诶——有楼梯，当心点！”
“我们说好了啊，要是是女儿的话跟着我姓，男孩儿的话跟着你姓。”
“好好好，都听你的，你慢点，小心些！”
漆黑的小学校园里，有两道身影，几方笑语。
……
2005年1月22日。
艳阳高照，医院有些喧闹。刘言和四个老人在外边焦急地等着。
正午，孩子的啼哭声终于绕过了房门，冲开了五人脸上的焦急。刘言冲进病房，看着虚弱的妻子，“你怎么样？”
程艺苍白的脸上露出一点笑容，看了看身旁，“看来要跟着你姓了。”
孩子正在啼哭，顶着稀稀疏疏的黄色胎发。
“好，好，跟我姓，跟我姓。那也得把你加上，就叫刘艺言！”
……
新生命的加入让两人忙碌了很多，很长一段时间，奶奶和外婆轮流到学校照顾刘艺言，直到刘艺言两岁左右，刘言夫妇能周旋过来，两位长辈才归家。
刘艺言整体上听话。每早，刘言要去巡检，程艺五点多就得起来去食堂忙活。刘艺言就一个人在家睡懒觉，等到睡醒，看到家里没人，便大哭起来。闻声，隔壁住的老师便扯着嗓子传话：“程艺，你家崽子醒了，在喊，快回来！”程艺听到消息，赶过来。把手上的水在围裙上拍干净，两手抹掉刘艺言挂着的眼泪，给他穿好衣服，“别哭了哦，走，玩面团去。”便抱着刘艺言回到学校厨房，给他一小团面，让他坐那儿自己玩。等学生吃完早饭，程艺再带着艺言和后厨师傅们一起吃早餐。
早饭吃完，肚子饱了，力气也足了。刘艺言跑回家，拖出大纸箱，只是一掀，就把里面的玩具全倒了出来。随即往地上一趴，翻出几个看得顺眼的玩具，抱起来，溜到操场水杉树下，自顾自地玩起来。饿了，就跑到食堂要点吃的。等到学生放学，再回家。回家时程艺已经下班，把地上的玩具收拾好了。看到艺言回来，还没来得及训斥，刘艺言又一把把箱子掀了，趴在客厅里玩起来。“真是个小祖宗。”程艺皱眉埋怨，嘴角却稍稍上扬着。
等到晚自习下了，刘艺言不敢再放肆，毕竟爹要回来了。箱子摆正，把玩具装好，放回原处，乖乖坐在客厅里看电视。
刘艺言渐渐长大，一天中大多时候刘言夫妇不用再管刘艺言，但刘艺言的吃饭问题让两人很头疼，刘艺言几乎都是在木鞭的陪护下生咽下去的。有时，趁程艺两人片刻不在，刘艺言转手就把饭倒到了三楼楼梯转角处的餐水桶中，刘言和程艺看着那只空碗，才两分钟，一大碗饭就没了？跑到楼梯口一看，真相大白。刘艺言就得加餐了，吃了鞭子，再照旧吃饭。一次，刘艺言从后窗往下望，是一条小废水道，便有心生一计，直接从窗户把饭倒下去。爸妈找不到证据，所以一直以为刘艺言肯吃饭了，直到某次作案时把刘艺言不小心把碗丢了下去......
刘艺言没有上过幼儿园，早教是刘言自己做的，一年级之前，一百以内加减法刘艺言已经轻松拿下，就连负数都有所接触。
刘艺言上小学后，刘言深知教育重要性，在学习上对儿子一直很严厉。一年级的时候便开始听写字词，记不住便要罚抄，刘艺言一直心存敬畏。三年级后，语文字词数量大增，往往是晚自习下后，刘艺言还在罚抄，刘言则在一旁处理事务、看书，等到刘艺言写完，刘言认真检查后，两人再一同去休息。
随着刘言上小学，程艺辞去了食堂的工作，在学校里边开了一个小卖部，虽然很累，但自主的时间更多，能照顾好刘艺言，同时，收入也更多。
小卖部的生意比刘言家想象的要好，每周都要去城里面进一次货，于是刘言买了一辆面包车，一到周末，就带着程艺和刘艺言进城一趟。
刘艺言很珍惜这进城的机会，在程艺批发食品时，能吃到很多好吃的，但是偶尔也有失误的时候，刘艺言沾车就睡，要是去的路上睡着了，一觉醒来，很可能就又要回家了，所以虽然想睡，刘艺言总是强撑着，为了吃点好的，值了！
购置的零食和玩具往往是大半车，面包车的后座放倒，堆上货物，刘艺言就躺在大纸箱中间，肚子饱了，再睡就没事了。
到家，已晚。程艺先送刘艺言去睡觉，随后便和刘言卸货，摆放，一直忙到后半夜。
小店铺的存在为刘言一家积攒了一些财富。可涉及到利益，就必然有人惦记。
小学校长彭余是刘言堂姐的丈夫，最初，和刘言家关系极好。得知小卖部生意赚钱后，彭余便想自己承包下来，谎称上级有新文件禁止校内开小卖部，但可以把小卖部转移到校外。
刘言待人诚心诚意，对彭余的话从不怀疑，便答应关掉店铺，去校外发展。怎料彭余已经租下了紧靠校门的一个门面，刘言这才得知了真相。自此和彭余家再无来往。
程艺的店占家里收入的很大一部分，突然关掉影响很大。所幸，在彭余店铺公路对面还有一户人家，刘言抱着试试的心态去交涉，没想到对方竟同意了。将一间房的墙拆除，安装上卷门，程艺便在这里继续做生意。
这时候，刘艺言就发挥了大作用。刘艺言虽小，但待人和刘言一般无二，诚意（程艺）至上，在班级里面很受欢迎。
刘艺言二年级时曾凭借武力收下了一个“小弟”，名叫李耀，虽然他是彭余的侄子，却天天跑到程艺的店铺里面，帮着刘艺言叫卖，再加上刘艺言在学校里面的鼓动，虽然彭余店铺离学校更近，但生意反而没有程艺好。
彭余于是又想对策，以保护学生安全为名，禁止学生过马路去程艺的店铺买零食玩具。此后，程艺店铺生意差了很多，但在母子精心运转下，收入仍然可观。
2013年，刘言程艺在乡镇修建起了一栋漂亮的房子，一家人终于搬出学校，有了自己的住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