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白敲了敲依娘的门。
“进。”依娘的声音从里面传来。
二白紧了紧拿着包袱的手，走了进去。
依娘看了眼二白身后的包袱，也没说什么，只是招呼她来喝茶。
两杯茶下肚，二白终是没忍住，拿出了那个面具，问依娘“依娘，你认识这个面具么？”
依娘看了眼面具，柔声道“这个面具以后还是别随身带了，被人发现了，会惹来灾祸。特别是别让与你随行的公子看到。”
二白之前就猜测，锦瑞和史椟他们费劲千辛万苦去找盟主令，不可能只是为了那一块令牌，应该是令牌背后的虎面军。依娘提醒她这点，应该也是为了保护她，“嗯，我知道。依娘，我师傅他......”
不等二白说完，依娘就打断了她，“越泽他是个医术很好的大夫，也是傻子，被人随便一忽悠，就上了战场。”似乎是会想起什么，她笑道，“可怜一个温文尔雅的公子，在满是糙汉的军营中呆了一年，最后也开始了骂街，变得嘴上不饶人。”
依娘描述的师傅，跟二白印象中的师傅仿佛两个人。印象中的师傅总是慈爱的，因为身体不好，做什么都是慢慢的，说话也慢慢的，“师傅从来不骂人，对我很有耐心，会教我医术，讲很多很多故事。”
“想来也是因为身体的缘故吧，你师傅中了那噬心之毒，每月十五都要经历万蚁噬心之痛，及其损伤精气。”依娘说道。
“他怎么中毒的？”二白一直想知道师傅中毒的原因，但师傅一直不肯告诉她，但听依娘的口气，她肯定知道些什么。
“越泽是虎面军的军医，因为有他在，大家即便受了多重的伤都能恢复。”依娘摩挲着虎面面具，“北蛮人觉得如果战场上没有越泽，说不定他们能赢。”
依娘嘲笑道：“你看这些人多可笑，输了便是输了，还要为自己找借口。当时北蛮投降后，派皇子喀什随军面圣，出发前，有人伏击喀什，恰好越泽路过，便出手相助，虽然击退了来人，但他也身中五刀，那刀上带毒，是魔教特有的噬心之毒。”
“噬心之毒？”二白这才知道这毒的名字，每月十五都会经历噬心之痛，的确配得上这名字。
“是的，噬心之毒，每月十五都要经历万蚁噬心之痛，因此得名，是魔教至宝。越泽被这毒折磨的半条命都没了，后来也只研制除了缓解病症的药，无法根治此毒。”依娘讲到这里，顿了顿，拿起面具，说道“这面具就是越泽的，你看这里还刻着越字，这边的划痕也是那次留下的。”
二白自己看了看面具，发现面具侧面的确有一个小字，仔细看才能看清是个越字。靠近眼尾处也有一处划痕，不长但很深，以前还以为是这面具打造的时候留下的缺口，但没想到是遇袭留下的，看这划痕，凶手应该是下了死手。“那后来呢？”
依娘不紧不慢地喝了口茶道“后来？后来虎面军一夜之前凭空消失，四散各方。”
二白想了想，还是将曹甸县李府因盟主令被魔教灭门的事情告诉了依娘，问道，“依娘，你能找到史椟么？我想问他，当年给师傅下毒的人是谁？为什么要杀了李爷爷一家？”
依娘看着一脸不解的二白，说道“到底还是个孩子，会问为什么？还能是为了什么，不过是为了这虎面军罢了，江湖传言，有了盟主令就有了虎面军。自丁辉，也就是你的父亲做了武林盟主后，魔教就一直被打压，他们想要恢复声势，就得借助其他力量。皇帝承认了你父亲武林盟主的身份，因此表面上皇家和江湖都不会帮助魔教，但虎面军就不一定了。江湖人传言，有了盟主令就能号令虎面军，只要有了它，魔教东山再起，便指日可待。”
想到史椟为了振兴魔教，杀了那么多无辜的人，二白心中愤懑，“他杀了那么多无辜的人，还害了师傅，他应该付出代价。”
看着眼前这个小姑娘，依娘想起了年轻的自己，当年杀了满寨土匪后，那人问自己，为什么要杀人的时候，自己怎么回答，“他们杀了人，就应该付出代价。”当时的自己满眼杀气，但眼前的小姑娘，虽然愤懑，但眼神澄澈。
依娘很好奇，如果让二白找到史椟，她会干些什么，便问道，“如果你找到了史椟，你会怎么处置他？”
二白想也不想地回答道，“他害死了李爷爷一家，应该为他们一家以死谢罪；如果他还害了师傅，那我也让他尝尝噬心之痛，直到他死。”
依娘对二白的回答感到惊讶，还以为越泽养出来的姑娘会是个心慈手软的小兔子，没想到也是个有怨报怨，有仇报仇的性子，像极了那个人，思索片刻，便决定帮她一把，“好，我约了史椟两日后见面，到时可带你一同前去。”
“多谢依娘。”二白向依娘道谢。
“你可知你父亲是谁？”依娘小心翼翼地问道。
二白愣了下，“师傅说，我父亲叫丁辉。”
依娘觉得奇怪，这姑娘难道不想知道丁大哥的事情么？“那你应该知晓，我跟你父亲也很熟，你不想问问你父亲的事情么？”
二白的记忆中父亲这个词是陌生的，师傅有时会跟她小时候父亲逗弄她的事情，但这些二白都不记得了。
自出谷后，发生的好多事情都跟父亲有关，二白觉得，自己好像正在一点一点了解父亲这个人，“师傅说，父亲很爱我，他在跟我捉迷藏，在等我找到他。”
二白顿了顿，嘴角扯出一丝微笑，虽是在笑，但让人觉得心疼，“以前我对这话是不信的，他把我一个人丢在谷里，从没去看过我。可自从我出谷后，身边的事情都跟父亲有关，我慢慢地知道他年轻时，是个侠客，是个将军，是个英雄。但我觉得这些于我无关，他是江湖人心中的侠客，是虎面军心中的将军，是百姓心中的英雄，但却不是我的父亲。”
“不，你父亲他......”依娘有些焦急的解释道。
二白没等她说完，“我觉得我已经在慢慢了解父亲了，我对他有钦佩之情，但却没有孺慕之意。我现在知道我的父亲名声赫赫，师傅医术卓绝。或许在这江湖之上，庙堂之中，我也应该有属于自己的一片天地，这样才不辜负他们。”
听了这话，依娘脸上露出赞赏之情，“是了，你知道这些已经足够了。少年人该去闯荡属于自己的天地，而不应该沉迷于父辈的声势之中，之前倒是我迷障了。”
“不过，你身边的那位同行公子，他可知你的事情？”想道锦瑞，依娘心中还是有些担忧。
“依娘今天猜的没错，跟我同行的确是皇亲国戚，是当朝瑞王，还是皇帝的儿子，”二白犹豫片刻，继续说道“也在找盟主令。”
“怎么？皇家现在也找盟主令？当年他们过河拆桥的时候，可曾想到有今天？”依娘嘲讽道，“原来竟是瑞王么？之前听闻瑞王身体孱弱，但今天见他，明明是个健康之人。想来这里面也有你的功劳吧？”
“是，他也中了噬心之毒，他用的是我原先准备给师傅用的药，可惜师傅没有等到......”二白伤感道。
依娘见二白如此，摸了摸她的头，安慰道“越泽之前一直想给自己找个传人，希望他肉白骨，活死人的医术有传承，你能解他无法解的噬心之毒，想来医术已经青出于蓝而胜于蓝了，越泽在地下也会欣慰的。”
二白反手抱住依娘，闷声道“嗯嗯，我定不会给师傅丢脸。”
依娘也有些心疼的抚慰着二白，心想到底还是个孩子，便继续提醒道，“既然那公子是皇室中人，还在找盟主令，那你更要小心了。”
二白想了想，回道“他应该猜到我师傅跟盟主令有关系，但我真的不知道盟主令是什么，而且等半年后他身体康健，我就会去边塞行医。”
“边塞？”依娘心中担忧，那毕竟是苦寒之地。
“嗯，我想去那里看看，想看看当年师傅和......父亲，在那里留下的痕迹。”二白的声音软糯而坚定。
依娘抱着这个孩子，心里想着，去看看吧，无论你去哪里我都会保护好你，“好，你想去就去吧。二白，我问你，越泽真的从未跟你说过盟主令和虎面军的事情么？”
“没有。”二白垂眸道。
看着这样的二白，依娘觉得，越泽的做法或许是最好的，知道了，反而会带来一身麻烦。
二白回到客栈时，天已见亮，进门的时候，刚好碰到了霄南，于是便将依娘约见史椟的事情说了，并让他通知锦瑞，届时可以一块去，说完便回屋了。
锦瑞听到消息的时候，有些惊讶，本以为二白会对此事有所隐瞒，没想到二白如此坦诚，倒是叫人措手不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