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赏点钱吧大哥,孩子已经两天没吃饭了。”
深巷,妇女跪靠在墙边,一手举着不锈钢碗,一手安抚躺在身旁的女儿。
行人正在打电话,没空理会母女俩,看了一眼便匆匆离去。
嘀嗒。
生锈的水管往外滴着水,阴冷潮湿的巷子本来只适合老鼠居住,但对于妇女来说,这里恐怕是城市里为数不多不会被驱赶的过夜地了。
满是坑洼的碗里一分钱也没有,半截烟蒂和些许烟灰占据着碗内的空间,那是几个路过的混混嬉笑着扔进来的,他们“施舍”时还鼓足了劲比比谁扔的准。
妇女低头,泛黄的长裙上被烫了两个洞,她用手搓了搓破洞,放开后没有像期望的那样恢复平整。
那是她以前很喜欢的一条裙子,一直没舍得卖穿到了现在,却被……
“妈妈。”
女孩干哑地叫了一声,仰头看着妇女,“我饿。”
妇女轻抚女孩的脸庞,满是灰痕的肌肤十分粗糙。
“乖。”
妇女低头亲吻女孩的额头,安慰道:“你在这里等我,妈妈马上回来。”
女孩点点头。
妇女撑着墙费劲地站起,双腿发麻又乏力,差点向前倒去。
妇女看了眼女孩,宽慰地笑笑,蹒跚着步伐消失在拐角。
妇女走后,女孩裹紧身上的小毯子,蜷缩成一团保暖。
但是天气并没有因为怜悯女孩而转好,温度越来越低,潮湿的环境让女孩感觉自己快要被冻僵了,张嘴已经能呼出清晰可见的白雾。
下雪了。
女孩望着面前飘落的雪花,年纪尚小的她没有力气欢呼雀跃,更不可能站起来堆个雪人,这些白皑皑软绵绵的小玩意是她此时最害怕的东西,比起漫长的饥饿,寒冷更容易夺走一个人的生命。
女孩看向妇女消失的墙角,她恐怕等不到妈妈回来了。
她如此想着,闭上眼做了一次呼吸,妈妈身上熟悉的温暖的味道没有传来,冰凉的雪冲刷掉了妇女留在这里的余温。
女孩不记得现在是什么月份,她已经和现实脱轨太久,就连填饱肚子都成了一种奢求的生活哪还在意什么节庆日历。
就算是这样她也知道现在还没到下雪的时候,因为她还没有听到街上放鞭炮的声音,前两天的温度比较炎热,现在应该是夏天没错。
那夏天为什么会下雪呢?
这就不清楚了,女孩的意识摇了摇头,几片雪花落在她糟乱的头发上,可能这是她做的一场梦,现实中的自己早已被饿死,现在看到感受到的一切都是她不愿意接受这个结局而捏造出来的梦境。
这样的话,她在饿死前一直都待在妈妈身边,两人从始至终一刻也没有分开过。
太好了,女孩不由得展露出笑容,干裂的嘴唇被撕开一道道口子,女孩却毫不在意这些无关紧要的事情,依然沉浸在幸福当中。
另一边,妇女来到街上,顺着人行道埋头前行。
街两旁布满各色的餐馆,饭菜的香味和店员的吆喝不停向着妇女袭来,她只能将头埋得更低,步伐迈得更快,心中一遍遍重复那个坚定的信念。
走过繁华地段,转进鲜有人至的居民区,这里有妇女寻找的东西。
一段楼梯下,两名男子倚靠着墙,手持香烟吞云吐雾。
突然一个脏兮兮的女人走到他们面前,红着鼻子带哭腔道:“斌哥,我想要钱。”
两个男人相视一笑,被叫斌哥的男人掐掉烟走上前来,扶起妇女的下巴啧啧道:“你可算是想通了,小美女呢?怎么没一起来呀?”
妇女拍开斌哥的手,声色卑微:“就我一个人。”
“呵呵。”
斌哥吸了口烟,说道:“一百一次。”
“一百?”
妇女满眼不可置信,几乎整个人都在颤抖。
斌哥揪起妇女的衣服,问她:“本来不止这么点,但总不能让你穿着这套破烂接客吧,扣掉的钱得用来给你洗个澡换身衣服明白了吗?”
妇女乞求地望着斌哥:“能不能多给点?”
“就一百,能干干,不干滚。”斌哥手指一旁,看起来毫无商量的余地。
“干……”
两名男人得逞地笑笑,推着妇女上了楼。
同样的街道,妇女回去时已经不再低着头,暴露且单薄的衣服并没有让她感到羞愧,反而干净的脸庞和顺滑的头发让她看起来神采奕奕,手里提着打包的饭菜,脚步轻快而不匆忙。
原路返回熟悉的巷子,妇女踩着高跟鞋踏过泥泞,拐过墙角时不禁开心地唤了一声:“巧儿。”
嘀嗒。
漏水的巷子没有人回答她,寂静的像是在嘲讽她的激动。
女孩没能等到妇女回来,枯瘦如柴的女孩缩成一团迎来了生命的终结。
“啊……”
妇女放下餐盒。
“啊……”
妇女的高跟鞋掉了一只。
“啊……”
妇女的裙摆跪在地上,紧紧搂着女孩的尸体,她的头埋的很低,就像离开时那样沉重。
“啊……”
泪水一颗颗滴在女孩的脸上,冰冰凉凉的,像雪一样。
妇女疯狂地呐喊哭泣,撕扯着嗓子希望能喊破天,刚刚做好的头发被甩的乱糟糟。
女孩乖巧地躺在妇女怀中,无论妇女如何尖叫她都紧紧依偎着自己的母亲,脸上保持到最后的笑容似乎在帮妇女抹去眼泪,用稚嫩的声音安慰妇女:“妈妈,别哭,我现在不饿了。”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妇女蹲在水洼边,发疯似地捧起水洗去脸上的妆容。
泥水、粉底、口红……各种糟糕的颜色在妇女脸上晕染开来,这副样子比她身无分文时还要脏乱。
她看着水中倒映的自己的脸,竟是那么的肮脏、可憎。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