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夜,7点26分,普罗城野葡萄街。
明艳灿烂的灯辉挤满了河道两旁,虽处于城的外围,依旧热闹,餐厅,酒吧,放映室都络绎不绝。
周虎站在鹅卵石铺砌的街道边缘,抽了一口刚刚买下的野葡萄牌雪茄,被呛的眼泪给挤了出来,他咳嗽中,用手夹着雪茄移开:“靠,这什么玩意?”
在他身边,是披着灰色斗篷的顾思思,正坐在河道上,桥墩旁的一家露天轻吧椅子上。
说是轻吧,其实就一辆黄铜蒸汽推车,在桥的一旁摆着几张桌椅,插上鸡尾酒和现煎牛排。
此刻,顾思思看过来道:“别抽了。”
“得嘞姐,这劣质雪茄,说不上来的怪味,居然还卖5银币,太坑了,”周虎抱怨的把雪茄丢脚下,用登山鞋来回碾了两下,彻底给火头熄灭。
顾思思喝着温热的手磨咖啡,在周虎坐下后,清冷双眸的扫了眼桥对面的巷子开口:“我刚刚搜了几个人的记忆,发现了一点问题。”
“什么问题姐?”
周虎点了份七分熟牛排,还有薯条。
顾思思困惑开口:“说不清,那墙上随处可见的银质血脸,通过记忆,是他们崇拜的蒸汽之神,但和凯文以前提及的白银一族很像,都是银质。”
“对哦,蒸汽应该属于黑铁或是黄铜啊,”周虎抓了抓脑袋,也古怪道:“乔渊那边会不会有事?”
不说还好,这一开口,顾思思的脸上顿时泛起惆怅,这看起来美好繁华的普罗城,有些太安静了。
“我是很想一起去的,当初还有些挣扎,现在发现,那红发女孩颇具远见,我们守在这里的意义比想象中更大。”顾思思神色复杂。
“说的也是,但愿一切顺利吧。”
周虎拿过刚出炉的牛排,同时给不远处渔具店的魏然打了一个招呼,那肖鱼鱼形影不离的跟着。
按照和颜宝宝的约定,他们不只是要驻守在这里,还要融入到这里,把这里当做家,就这附近一片各种巷道,地势,人文,都要了如指掌。
十几米外的河岸,魏然买了简易的鱼竿,在岸边钓鱼,目的却是在斜对面一家皮鞋店,肖鱼鱼嘴里叼着一根棒棒糖念叨着:“晚上也守啊?”
“喂,你钓的着么,你这一看就不专业,很轻易被人识破,你还不如在那门口当门童呢。”
魏然嘴角一抽道:“闭嘴!”
“臭脾气魏然,空军魏然哈哈哈。”
在野葡萄街尽头的钟楼上,爱德华·卡尔拿着望眼镜,居高临下的观察着远处。
他们十人分两批,轮夜值守。
正南方,五里外,暮光广场里,乔渊再次听了会儿其他人的议论,确定伊姆就在王宫,这才离去。
前前后后逛了有两圈,没见到鼻梁上有疤痕的亨利,多半也是无缘了。
在橘色路灯下,他买了点吃食,并对颜宝宝提了提纸袋道:“吃不吃?别到时候掉链子。”
颜宝宝黛眉微动,最终还是让玉买了点。
晚上的普罗之城更为热闹,到处都亮着灯,前往王宫的路上,行人如织,脸上映衬着幸福光影。
乔渊握着金条,凭借出神入化的千机龙虎手,精准的捏碎了些许绿豆小粒,拿出一颗,递给路边那大胡子蒸汽司机,路途遥远,坐车要快些。
事实上也可以凭借轻功,他瞧得出来,颜宝宝和玉的身手也是极好,不过,还没必要那么高调。
普罗之城这里的天气大约是刚入秋,还有一丝余热,风吹着路旁的芭蕉叶,朔朔的响。
他买了一个炸猪排三明治,一份酸黄瓜双层牛肉汉堡,还有一肉松法棍,放过去得分两餐吃,现在一口气吃完还有点意犹未尽,挺饱腹。
玉买的是烤肉披萨和提子蛋挞,还有一杯黑黑的苦咖啡,他还是头一回看颜宝宝吃东西,比起先斩后奏,杀伐果断的雷霆作风,优雅了不少。
似乎对食物没什么讲究,不挑剔。
侧过脸,掀开面具的玉也吃了点,脸上似乎有很长的伤疤,乔渊下意识回避,看向车窗外。
少顷,他擦了擦手:“我觉得伊姆的传送阵不止那一处,我们来到这里的时间不短了,对方多半知道,然而,我们却一直到现在,都没有受到任何袭击,这并不正常。”
颜宝宝静静的喝着咖啡,一言不发。
“要么伊姆有恃无恐,要么就躲了起来,我倾向于前者,他是一个很自负的家伙。”
坐在颜宝宝旁边的玉,被银白面具遮住的脸颊微微动了一下,对乔渊的分析较为认同。
颜宝宝还是没说话,直到喝完了苦咖啡。
“嗯,”她微微颔首道:“在三座圣殿之中,或许还有相互传送之地。”
“对没错,极有可能。”乔渊点点头又有些皱眉,说实话,找到伊姆不难,但若对方想跑,就比较麻烦了,得速战速决。
蒸汽车嘎吱嘎吱的响,缓缓掠过一栋栋恢宏的教堂,钟楼,和明亮餐厅,公民们大多无忧无虑,在美酒中讨论着艺术,珠宝,还有他们的蒸汽文化。
天空上的蒸汽飞艇不少,尤其一座西北方向的银色巨型飞艇,精密而复杂,如同航空母舰般漂浮着,在夜色下犹中子星的余晖,灿烂永恒。
虽隔着很远,却能感受到歌舞升平之美。
仿佛这里,即是天国。
前方迷离的夜色下,渐渐出现一片大气出尘的王室建筑,若万国朝拜之处,诸神圣所,极尽奢华。
乔渊微微眯起眼,颜宝宝的眸子更为熠熠。
却是,那前头的巷子里一片火光,传出阵阵咒骂,他古怪看去,发现一群是拿着火把的人。
“罪人!”
“你亵渎了伟大的蒸汽之神!”
“烧死他!”
这些话,像极了中世纪教廷统治下的黑暗条规,让乔渊颇为吃惊,连忙让司机停车。
玉也看了过来,目光炯炯。
“没什么大不了的,几个失调者,用卑劣外道方式,渴望成为蒸汽圣子。”
大胡子司机轻描淡写的摇摇头,他话音未落,乔渊已然推开车门走了下去,在那赤红摇曳的火光中,他瞧见了一位“熟人”。
金色长发,鼻梁带有疤痕的中年男人。
他挤进人群,看的更清楚了几分,那被人群围着的三人,其中两人的眼睛里流淌出仿佛煤油般的黑色鲜血,粘稠,浓厚,泛着乌光。
一个雀斑青年痛苦的双膝跪着,嘴里念念有词,像渴望天父宽恕的使徒,另一个黑皮肤胖子,已然倒在地上哀嚎痛苦的抽搐,腰蜷缩成了虾子。
第三个正是弗朗西斯婆婆的小儿子,金发亨特,对方的左手捏着未灭的雪茄,快四十岁的人了,浑身在止不住的发抖,烟渍黄牙哒哒哒的打架,那眼眶里隐约也似乎有黑色的油。
几乎在乔渊挤进来的一刻,众人已然纷纷挥出手中的火把,那剧烈的火光遇到煤油,仿佛产生爆炸般迸发出汹涌的火蛇,将眼底冒油的雀斑青年和黑胖子葬于火海,也让他双眸一缩,略有止步。
借着混乱,亨特疯了似的举起左手未灭的雪茄,狠狠摁在在旁边一位纵火者的脸上,一阵杀猪般的惨叫回荡时,亨特骤然向着巷子深处仓促跑去。
“跑了一个,抓住他!”
“亵渎蒸汽之神的失调者!”
眼看众人要追,乔渊略有犹豫后,直接施展浮屠千里跳上屋檐,环伺一扫,很快锁定了亨利。
他本来想把这些人全杀了,还能吸收灵能。
然而王宫近在眼前,为了一个亨利打草惊蛇,太不划算了,不值得,也没必要。
虽可能伊姆已经知道他们来了。
何况,亨特并不认识他,与其在这里浪费时间杀人,不如进一步追上去。
他目前虽只是两倍速度,无论是杀戮被动还是邪恶增幅,都无法触发,刚刚那火海算的上,但范围太小,此时已然完全远离。
即使,比起这些人的速度,仍旧天壤之别。
他拐了个弯,很快追上了亨利,抬手一摁,闪电般的捂住对方的嘴,并老鹰捉小鸡般提到屋顶。
“别说话!”乔渊瞪了眼。
下方掠过几个手持火把的身影,叫喊着并未察觉,很快骂骂咧咧的跑向远方。
被他死死捂住嘴巴的金发亨特,睁着眼底泛起一丝煤油的深蓝色眸子,满是不解和忐忑。
这会儿,颜宝宝和玉出现在对面的楼顶,隔着几米的巷道间距,朝他这边看了过来。
“你是杰克·麦迪逊·亨特吧?”
乔渊先微微松开手,眼看对方茫然的点头,才完全放开道:“早点回家吧。”
亨特摇摇头:“不,我不想回去,你是谁?”
他说着又看向颜宝宝那边,古怪道:“你们不像普罗城的人,来自荒原么?”
乔渊眉头微皱,没说话。
他只是答应弗朗西斯婆婆看到他的小儿子让对方回家,但他没有任何义务去强迫,也没兴趣。
“你们是不是认识伊姆大人?”金发亨特念叨着,又闷哼几下,痛苦的龇牙道:“你们能不能带我去王宫?求你们,我快压制不住了,啊!”
亨特惨叫一声,刚刚爬起来的身子,又噗通半跪在了屋顶上,仿佛有什么东西,在改变他的身体。
“何为亵渎?”
乔渊凝神道,刚刚那两人从眼睛里流出黑色的煤油,分明和血脸的模样一样,却被称为亵渎……
“我不知道,别杀我……”
在亨特发现乔渊斗篷下的左轮后,下意识地感到恐惧,他颤颤巍巍的从公寓楼外的铁架梯子下去。
一丝丝黑色煤油在他双眸里缓缓涌动。
迟疑一下后,乔渊果断跳了下来:“你们通过什么方式造成的?蒸汽之神为何不是黄铜?”
真相或许就在眼前,若蒸汽之神就是伊姆信仰的邪神,他觉得有必要在最终战之前,多了解些。
“没有,我什么都没做,我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我只是想…想成为贵族,求你别杀我。”
亨特眼泪滚热,却是黑色煤油从眼角淌落。
再次目睹这极为诡异的一幕,乔渊依旧没有什么头绪,不论是残忍小丑的记忆,还是黑巫师的记忆,在这一刻,对这件事都没有任何帮助。
可他不甘心。
眼看亨特向着王城的方向走去,他伸手想拦,那接触的五指却是触电似的一颤,惊悚莫名!
乔渊神色惊愕的杵在原地,看着颤颤巍巍离去的亨特,脑海里一时掀起轰鸣。
“优柔寡断!”
后方,传来颜宝宝的冰冷话语,与此同时,一抹赤红如闪电般噌的一下,自他身后冲出。
乔渊大口呼吸着,喊道:“别,别杀他!”
他猛的跟上,扯了一下颜宝宝的胳膊,一时卸了对方大量的力,再加上那极其强烈的电击感。
刹那前还嫌乔渊多管闲事的颜宝宝,顿时一怔,那已然要无声拍死对方的手,终于停住。
她的目光罕见的与乔渊相视一眼。
“时间叠层!”乔渊喃喃开口,想不明白道:“这怎么可能?人的身上,怎么会有如同空间被时间线入侵的维度叠加?尤其,根本感受不到污染迹象!”
一时间有些语无伦次的他,也不知道该怎么去解释,这极为诡异的变故。
从踏入普罗城的一刻,他就察觉到了这城里的某种异样,但根源来自于何处,他并不知晓。
此后的异样愈发浓郁,直到这一刻……达到了沸点!达到了他所无法理解的程度。
颜宝宝凝重开口:“确实没有污染痕迹,在他的身上似乎还有另一条时间线,多半和黑油有关!”
像是迷失了神志,不断向着王宫前行的亨特,仿佛没有听到他们的谈论,也没有触碰反应。
“走吧,速战速决。”
乔渊深吸一口气,他觉得,没必要再打听了,这里的迷雾太深,太浓,仿佛无底洞。
一个人的身上竟然会出现两条时间线,尤其是,先前并非如此,直到产生了亵渎。
哪怕是时间线入侵,也只是时间线的叠加,是一种对地球时间线的覆盖,而不会并存!
哪怕是入侵而来的怪物,本质上就是异界污染源,对人类的污染也是一种覆盖。
难得和颜宝宝默契一回,他们三人此刻各凭轻功,飞快的朝王宫赶去。
亨特已经进入了死亡倒计时,没意义了。
乔渊神色无奈,他希望再也不要遇到弗朗西斯婆婆,他不想给对方的遗憾再添一笔。
千米,五百米,三百米,百米,十米!
颜宝宝速度飞快,直接从左侧的钟楼跳了上去,虽比不上浮屠千里,也很优秀了。
正门自然没必要。
在乔渊上去后,发现这凯撒王宫的防卫相当简陋,守卫不多,还都纪律散漫,或许压根就没什么动荡,毕竟普罗之城象征着无产阶级,是乌托邦。
他们三人稍微注意了下守卫视野后,就轻易进来了,落在松软的草地后,沿着宫殿走廊前行。
外面的守卫虽不多,里面的反而多了,跟拖家带口似的,纪律也好上很多,颜宝宝给枪装了一个消音器,一路上跟切菜般,杀了很多挡道的。
她的左手抬起,掌心弹出的淡蓝色全息荧幕里,伊姆的红点终于出现了,来对了地方。
乔渊双眸微动,掏出左轮手开始上弹,并毫不犹豫选择了塞进八发霰弹。
唯一麻烦的大约是不够三阶。
还差5000点灵能,若不是没有消音器,他也想一路杀进来,不过这些杂鱼想必贡献不了多少。
跟着扫描仪走,圣殿越来越近了。
很快,一座拱形银色大殿挤入眼帘,约莫二十多米高,墙面无光生辉,仿佛置于黑暗里的神秘宝石,瑰丽非凡,让人忍不住停下看去。
在大殿四周,各有三座柱状黑色高台矗立,每一座高台上面,都盘坐着一位法袍飘飘的巫师。
此时,正对着他们的一座高台上的白发巫师缓缓开阖橘色冰寒双眸,正欲傲慢开口,却见乔渊的双眸如电,黑色蛇影一闪而过。
刹那间,他浑身产生一阵颤抖,恐惧弥漫,神色中再没有任何傲慢,取而代之的是无穷梦魇。
“不,伊姆大人息怒!”
这短暂的刹那,乔渊已然袭来,拔剑金鳞一挥,血色如虹,浸染漫漫黑夜。
再落下时,他出现在金色大殿门前,一颗死不瞑目的狰狞脑袋,啪的一声,落地上摔出大片红白。
【灵能点+589。】
四阶不过尔尔,他神色如常的踏进银白圣殿。
颜宝宝和玉同时间解决了其他两位四阶巫师,此刻汇拢,都听到听到圣殿里传来肆意笑声。
以及,再度让乔渊皱眉的一幕。
那银色大殿内,一道道彩色玻璃窗却透进斑斓绚丽的亮光,似外界并非黑夜,而是永昼!
“终于来了吗,嘿嘿嘿,”伊姆的笑声愈发放肆:“这一天我等的太久了,从选择对抗余烬那会,老夫就知道,早晚的事…可惜……”
在伊姆得意狂笑的一刻,颜宝宝气息大变,若冰封天地一般,杀机沸腾,神魔退避,按在腰上金剑剑柄的左手猛的攥紧,并缓缓拔出。
刹那间,一道道极为刺眼的金光纷呈迸发,像是藏锋多年,又或是金剑本身之威。
金光盖世,龙啸回荡,整个银色大殿都跟着震荡起来,仿佛天倾,刺目的剑光取代一切,吹的颜宝宝的银白斗篷哗哗鼓起,也让乔渊不得不眯起眼。
剑气喷涌十九州!
“可惜,今晚你们注定只是观众!!”
一刹金虹落,漫天彩色玻璃崩碎,伊姆喋血被瞬间斩断了右臂,鲜血喷涌,却疯狂的大笑着,在上方传送阵里逐渐抖动中消失了身影。
“该死的!观众是什么意思?”
乔渊骂骂咧咧的在传送阵扑了一个空,这里的传送阵表面,具备高能量的接触式护盾,八发霰弹,如玩具一般,全都被抵消。
下方颜宝宝气势凌人,蓦的冲了出去。
大量军队的脚步声回荡,飞快的将圣殿包围的水泄不通,一位接着一位强大巫师纷至沓来,要对他们来个瓮中捉鳖,就地伏杀。
“颜宝宝!给我留点。”
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乔渊兴奋的裂开嘴,浑身血肉雀跃,灵魂沸腾,双手持刀如疯狗般冲出圣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