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演戏,要演还要唱

学习的内容越来越丰富了,掌握的技能也足以支撑起一些片段,每天的日常,除了练功,学员们也开始一起排练小戏。身段、念白、表情、唱腔要一一揉进人物中,也要和对手演员互相配合,几乎一整天的时间,大家都一起在排练厅度过。

雷打不动,每天第一个到排练场的,一定是许茉音,晚上最后离开的,也还是许茉音。她现在要做的,更多了,要练形体、背台词、要记动作、记走位,最重要的唱,也是她最大的短板,所以她在每天排练结束后,依然要留下来,自己坐在钢琴旁练唱。刚开始弹琴,只用一个手指头,按一个音,出一个声,慢慢地,弹起钢琴有点儿样子了,练声也似乎找到了一点儿感觉,比刚入学可强太多了,可是话又说回来,十几年的发声习惯,哪是一朝一夕能改变的,唱起来,还是有很多问题,她只能一点点练。

早上六点,许茉音来到了排练场,她拿出曲谱先顺了一遍唱词,是前几天刚学的“摘豆角”,这是曲剧创建初期的戏《喝面叶》中魏老师的一段唱,非常经典,今天她要试着带上表演唱一遍。短板目前还是很短,所以她只能先扬长避短,慢慢练唱的同时,发挥自己表演台词的优势,尽量做到力所能及的最好。

“摘豆角,我拨开豆秧,露水的珠儿湿透衣裳。”许茉音边唱边往前跑,“拨开豆秧”的同时面带笑容,双手向前推开,做拨的手势,接着顺势翻过手腕手掌朝上,挺直腰杆。

“豆角儿长得鲜又嫩,小蚂蚱扑啦啦飞出豆秧。我往这边扑,它往那边藏,闹得翠娥我心发慌,左扑右扑我追也追不上,只恐怕碰折了豆角砸坏了秧。”

许茉音和着词,先是手指着地面“数豆角”,接着眼睛左右来回瞧着“找蚂蚱”,“心发慌”时,身体后仰,手拍胸脯,最后双脚轻轻一跳,真是“怕碰折了豆角砸坏了秧”。这几句唱词本就生动形象,加上许茉音的肢体动作更是惟妙惟肖。

许茉音非常投入,却不知道,她的这段表演正巧让今天来上课的老师看到了,老师正准备进来时,听到了排练厅里的声音,便站在门口一直看着许茉音表演,直到这段唱结束,老师走进来对她说:“表演特别到位,但是唱上面还需要下功夫,最近排小戏你可以试着演一下老太太,这样唱就没有那么多的高音。”

“好的,谢谢老师,那我需要再练习哪些吗?”

“可以多观察一下老太太的语速,形体,让表演更贴近人物。”

“好!”许茉音喜出望外,觉得自己好像有了努力的方向。

那天过后,许茉音开始注意上了年纪的人都是怎么说话、怎么走路的,自己时不时的去模仿,渐渐的,在排练的小戏中也表演得越来越贴合老太太的形象。

毕业要分组排练演出大戏,剧目是《人老心红》,分配角色时,许茉音饰演沈妈妈,年轻主角周小华自然是唱功最好的张媛,周爹爹是杨俊文扮演。杨俊文因为没怎么演过上年纪的人,便来找许茉音取经。

都知道许茉音一定会早早来到排练场,杨俊文便每天也提前到,他走到许茉音跟前,先是客套到:“你演老太太的时候,太像了。”见许茉音低头微笑,杨俊文接着说:“那个年龄的人物要怎么把握呢?你有技巧吗?”

许茉音看着杨俊文:“首先是说话,他们的语速要相对慢一点,还有走路,看着要沉很多,肢体活动也是,慢一点、缓一点。”

“那以后排练咱俩一起,你帮我纠正一下呗。”杨俊文憨笑着看向许茉音。

“可以。”许茉音痛快地答应了。

接下来的排练,同组的演员都相互学习、相互鼓励,许茉音和杨俊文也经常在排练结束后一起讨论要怎样改进才会更接近角色。

而对许茉音来讲,最大的难题还是唱,虽然老师让她演老太太已经很大程度上降低了对唱的要求,但有一些高音的地方她还是唱不上去。第一次练唱段的时候,唱到沈妈妈感慨:“亲眼见,革命小将万万千……”第二个“千”还没唱上去,许茉音就开始“咳咳”,再往后就唱不上去了,才唱了两三遍,嗓子就已经彻底哑了。

看许茉音哑到说话都费劲,老师就赶紧让她去医院做雾化吸入,快速拯救一下,雾化回来,好不容易能出声了,接着练:“革命小将万万千……咳”又来了,可把老师给急坏了,“你先别急着往上唱,先找到发声部位,再找高音。”

“嗯。”许茉音也不敢轻易唱高音了,她先降低音调,把整段词唱一遍。等全部唱都顺下来,她又试着按老师说的重新找发声部位,再次往上唱,谁承想,许茉音又一次在同一个地方摔倒了。

再次去医院做吸入,医院的大夫都认识许茉音了,“姑娘,你是学唱歌的吧?”

“对,我学BJ曲剧的。”

“曲剧?这是个什么剧种,现在不都是京剧、评剧什么的。”

许茉音愣了,这大夫是老北京人了,都没听说过曲剧,她解释到:“BJ曲剧是咱们BJ土生土长的唯一的地方戏,但是还比较年轻,正式命名也才十几年,根据曲艺、鼓曲、说唱这些发展而成的。”

“噢,那有过什么戏吗?”大夫突然来了兴致。

“《杨乃武与小白菜》您听说过吗?魏喜奎老师演的,还拍成了电影。”说到魏老师,许茉音有些许自豪。

“听过听过,”大夫瞬间眼睛都亮了,“魏喜奎很火呢,那可是曲艺大师,唱的太好了,我还看过电影《杨乃武与小白菜》呢,原来那是叫BJ曲剧啊。”大夫接着看向许茉音:“不过姑娘,学这个可是要会唱的呀,你这经常把自己弄哑了可不行,时间长了会毁了你的声带的,你要找准方法,练习呼吸,配合气息,让声音从下而上发出来,别老横着。”

“嗯,谢谢您。”许茉音若有所思,开始边做吸入边思考着大夫的话。

回到学校,许茉音接着排练,她想着老师和大夫的话,也不敢硬往上唱,慢慢地找方法,终于,挺到了演出的这天。

正式演出,人物都要扮上了,化妆的时候,许茉音仍然在专心致志地默词,这是第一次在台上演大戏,紧张,激动,不敢轻视。

整台戏下来,张媛以甜美的嗓音、亮丽的装扮博得了满堂的喝彩,毫无疑问地被誉为了曲剧新秀,而许茉音虽然在唱腔上没有那么出彩,但活灵活现的表演却引人入胜,对她自己来讲,能顺利将这台戏唱下来,已经是最大的胜利了。

演出结束,坐在化妆台前,许茉音终于可以轻松地看看自己的扮相了,看着镜子里的自己,头发被化成了白色,脸上还好几条皱纹,她突然笑了,嘴角上扬的同时,露出了被化成了黑色的门牙,镜子里面,一个活脱脱的“老太太”,许茉音静静地看着这么不熟悉的自己,笑着笑着,两行热泪顺着脸颊的“皱纹”流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