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备听了,两道剑眉不由得拧在了一起,手不由自主的在下巴处来回摩擦,看着辛次膺,也不知在想什么。
月清见正在收拾东西,正美滋滋的掏出一张张银票,计算着为自己赎身大概需要多少钱。
冷不丁的抬头一看,发现房内多了一人,对九哥甚至恭敬,便猜出来此人可能是九哥宠信的某位官员,于是折返,又倒了一杯清茶,安静的放置在桌上,便自顾自己的清点银票去了。
辛次膺看着眼前的清茶,一时间觉得喝也不是,不喝也不对。刚端起茶杯,又轻轻放下,看着官家在屋内走来走去。
轻声开口说道:“掌柜的,不如我们将这怡云阁的老妈子给。。”
说着,以掌为刀,在自己的喉咙处比划了一下。
刘备看着他,说道:“咱们杀杀没骨气的金国走狗便罢了,杀人家一个老妈子干嘛?杀了她再抄了这里?能有几两油水?”
几句话怼的辛次膺顿时不敢说话,心里暗自想着:“咱也是看你愁眉不展的,帮你出个主意,若是杨沂中在此,怕不是此时已经将老妈子给杀了,理由想都不用想,敢让当朝圣上的义妹做这种陪笑之事,便已经是大逆不道。”
也不知刘备在想什么,只见他轻声对着辛次膺说道:“让杨沂中带着一队禁军甲士前来,速去!”
辛次膺一愣,心说:“难不成和我想的一样?”
便匆匆离去,出了房间,快步走到怡云阁大门处,门口的两位青衣小厮还对着他说道:“爷,尽兴了吧,有空常来啊。”
辛次膺听完,冷笑一声,出门时还抬头看了看怡云阁的牌匾和招牌。
叹了口气,不由得说道:“常来?你这破楼子还能活到明日吗?”
刘备此时正在和月清拉着家常。
桌面摆着一个小木盒,木盒子整整齐齐的放着一叠叠银票。
“九哥,我清点了下,大概有十万两银子,这些钱应该足够可以为我自己赎身了吧?”
刘备只是看着,也不说话,只是脸上带着笑意静静的看着月清。
随即拉着月清的手,说道:“你是如何沦落于此的?”
月清看着刘备,轻声说道:“自从金贼入城,大肆抓捕官员家属,或许是金贼认出来那是宗家府邸,为了报复,将家中仅存的人屠戮一空,随即放火烧了宅院。我那时候还小,自己躲在家中的地窖之中,饶幸躲过一劫。”
说着,月清似乎又重回那金贼放火的一夜,身体微微颤抖。
刘备轻抚着月清后背,以示安慰,心中讨伐金贼的念头愈来愈烈。
月清感受到了刘备手掌的温度,心情也渐渐平复了下来,继续说道:“当我从地窖里偷偷爬出来的时候,整座开封府都已经沦为焦土,阿哥,那时候我真的很害怕,希望阿哥能和之前一样,挺身而出,让我躲在你身后,让你好好的保护我......”
说着,眼泪滴滴答答的砸落在桌子上,忍不住伏案痛哭起来。
刘备听着月清的话语,内心深处不知将完颜构痛骂了多少次。
一股愧意瞬间涌上心头,掏出一块绢布,递给月清。
月清接过,擦去了脸上的泪水。
刘备看着月清,嗓子略带着几分沙哑,说道:“他日,你阿哥,必定克复中原,咱打回开封,咱们回家。”
月清听着,抬头看了一眼刘备,细声细语的说道:“阿哥,你知道吗,当我听到进军北伐之时,我已经在南逃的路上,已经逃到了朱仙镇,那时候我以为我们会在路上相遇,可是,我等啊等,就是等不过来你,等来的是你的十二道金牌,等来的是岳将军带兵而返,等来的是你要和金贼乞讨求和的消息!”
一字一句,犹如刀剑一般穿过刘备的胸膛,将刘备的肺腑捅了个对穿。
胸口处犹如巨石压着,压迫着他喘不过来气。
耳边又响起月清的声音。
“我跟着岳飞将军的军士们,一点点的从朱仙镇返回到了临安城。一路上,北地义军皆是摇头叹息,痛骂阿哥你葬送了大好局面。听闻你将岳将军逮捕下狱,我那时候就想,你还是我认识的那个胸怀报国热血,立志收复燕云十六州的阿哥吗?”
此刻此时,月清已经是泪眼朦胧,泫然欲泣。
刘备赶紧说道:“是哥哥错了,月清别哭,九哥就这一块手帕啊。对了,你说的岳将军他没有死,他现在正在演武场训练禁军呢。”
月清听着,止住了泪。
说道:“阿哥,你还要重新北伐吗?上次北伐匆匆而撤,怕不是已经将北地义军的心给伤透了,这次北伐,可能。。。”
刘备点头,轻声说着:“我懂,这些我都懂,我也常常后悔啊。不过妹妹,你又是为何沦落到这种烟花之地呢?”
月清看着刘备,脸上带着一丝羞意。
“我是自己将自己卖入此地的,在跟着岳将军军士南归途中,我遇到了一位书生。一路上他将我照顾的很好,虽说是跟着岳将军的士兵,但路上也并不太平,偶尔会遇到劫匪之类,是他将我紧紧的保护在身后,就像当年阿哥保护我一样。”
刘备愕然,一股酸意在口腔之中蔓延,有种自家妹子被野猪拱了的感觉。
看着月清,问道:“此人姓甚名甚,家在何处?身高几何?能对付匪盗,定是有武艺在身,其武艺又如何?”
月清听闻,翻个白眼,对刘备说道:“阿哥吃醋咯,我还没说完呢,有一回,我们和官军走散了,只得跟着零零散散几十号百姓一起南逃,途中遇到了山匪,他亲自将百姓之中的男子组织起来,排兵列阵,打赢了山匪呢!”
语气之中略略带着一丝崇拜。
刘备一愣,心说:“好家伙,还会兵法?得想个办法拉入伙,呸,拉他共举大事,一同克复中原。”
“月清啊,你还是没说你为何将自己卖身于此呢。”
月清意识到自己偏离了话题,只得说道:“我卖身于此,是为了给他凑钱购置兵器铠甲,马匹马镫等物,他说要去从军,要加入背嵬军。”
刘备唏嘘不已,没成想居然为了这种东西,自己的义妹竟然卖身于烟花之地。
不过也得感谢王继先,若不是他出手阔绰,引起自己对怡云阁花魁的关注,月清义妹还不知何时才能与自己相见。
刘备看着月清,轻声说道:“那个让妹妹心甘情愿卖身于此的人,是谁啊?可曾有想过将你赎身呢?”
月清摇摇头,说道:“我也不指望他为我赎身,只要他加入背嵬军,多杀几个金贼,若是,收复失地之后,能过来娶我,那就更好了。即便今日哥哥不来,妹妹也打算赎身而去,寻一个小院,静静的等他。”
此话一出,快把刘备急死了,问了几遍了,这妹子就是不肯说中意之人的名字。
只得恶狠狠说道:“妹妹何故为那人遮遮掩掩,莫不是怕哥哥不同意你与他的事情?还是怕朕棒打鸳鸯,做一回那西王母?”
此言一出,倒是没吓住月清。
只是噗嗤一笑,说道:“哥哥若是做这种事,倒不像是哥哥的作风了。那个书生,名字唤做辛弃疾,字幼安。”
刘备一惊,心想:“辛弃疾?这名字好耳熟,好像在哪里见过。”
仔细回想,此人不就是那个空间之中所提到的,可以赋予姜维英灵的那个人吗!
刘备有些激动,在月清面前有些失态,竟是落下了眼泪。
口中喃喃说着:“伯约...幼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