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6章 苦一苦朝鲜

“毛粮?”张重奇道。

杨文岳抚须说道:“天启年间,毛文龙镇守东江的时候,部分粮草是由朝鲜供应,本官查阅过巡抚衙门的档案,年均供粮是在五万石左右,及至去年都还有供应。因是最开始供应给毛文龙的,所以朝鲜那边称作毛粮。”

张重的原身是在皮岛的,但是只是一个基层的哨探,虽然知道有从朝鲜进粮,但对于粮草饷银具体如何而来,自然知道的不是那么的清楚。

张重问道:“这毛粮是东江镇向朝鲜购买还是征收?”

杨文岳答道:“是征收,从天启五年起,朝鲜以供应东江毛粮的名义在京畿道、江原道、全罗道、庆尚道、忠清道科外加征田赋,按照每一结征收一斗五升米,入黄海道海州结城仓,船运至皮岛。

不过现在倒有些难处,目前朝鲜已经反叛,向建虏称臣,皮岛也已经陷落,这毛粮恐没有那么容易从朝鲜征收了。”

杨文岳和张重不知道的是,原本历史上,东江陷落后,毛粮并没有停止征收,而是成为定制,又征收了一百多年,直到乾隆年间才停征,当然加征的毛粮自然是供朝鲜国内使用了。

杨文岳的话打开了张重的思路,张重思索了一下,说道:“万历年间倭寇入侵,朝鲜八道尽失,国王李昖逃到鸭绿江边,请求内附辽东,尔后我天朝大军赴援,助其复国。

若是没有我大明,朝鲜早已国灭,朝鲜国王,不过是我大明一郡王而已,现在慑于建虏淫威,竟然胆敢与父母之国为敌,今年四月皮岛陷落,便有朝鲜兵助攻,此恩将仇报,悖逆反派之举,当征之。”

杨文岳只要张重不时时找他催粮,张重他打建虏也好,抢朝鲜也罢,他都不关心。

原先朝鲜为大明藩属,东江镇逼迫太甚,朝鲜经常找朝廷告状,还需要他这个登莱巡抚出面协调。

现在朝鲜既然已经向建虏称臣,断绝了与朝廷的往来,理论上可视为敌国,张重去征伐亦无不可。

若是能够伐下朝鲜,也有他杨文岳的一份功劳,而且在他看来,打朝鲜是风险很小的一件事情,毕竟在他看来,大明军队面对建虏或许唯唯诺诺,面对朝鲜却能重拳出击。

就算是张重攻打朝鲜失利,他也可以推说自己不知,是张重妄开边衅。

所以杨文岳决定再给张重上上强度,说道:“不仅是毛粮,还有毛银。”

张重脸上露出了一丝不易察觉的欣喜,问道:“何为毛银。”

杨文岳答道:“天启五年,朝鲜为了应付国内支出,向东江镇借支了五万两白银,后来因为毛文龙被杀,而朝鲜又在继续供应东江镇的粮草,就一直没有再催讨这笔借贷了。”

张重掰着手指头计算,喃喃说道:“天启五年?那到现在已经有十二年了,这五万两银子利滚利,至少也得三四十万两了!”

杨文岳心中暗道:“四十万两银子估计朝鲜砸锅卖铁也还不上,若是他张重真能迫使朝鲜屈服,多少也能拿到些银子。”

杨文岳想到这里,便思考着自己要如何在此中分润,想了一会儿,说道:“朝鲜反派我天朝,实属可恶,张将军若要征伐,本官绝对支持,关于毛粮毛银的档案,回到登州后,张将军可派人过来取走,以为凭证,本官到时候派人到你军中协助,管叫小国俯首帖耳。”

张重也是听出了言外之意,当即微微摇头道:“此事不急,朝廷虽然给了东江镇一万两千兵额,但是还没有招募到位,大船也还没有建造。

现在已是隆冬,需要开春之后方能招兵建船,再加上水战陆战训练,不知道要到什么时候方能成军。

朝鲜虽然是番邦小国,但也是地方千里,人口百万,以东江镇目前的实力,尚不足以一举征服,还得从长计议。”

张重所说也并不是虚言,但是他东江镇规模也绝对不会限于朝廷给的一万两千的兵额。

要壮大东江镇,最重要的便是粮食和银子。

他目前搞钱的路子,一是朝廷拨付的粮饷,这项明面上是最稳定的,实际上是最不稳定的,大明这条破船已经千疮百孔,到处都要银子堵漏,他东江镇不一定是最需要堵的那个漏洞。

二是海贸赚的钱,只要关系稳定,他这项收入相对也比较稳定。但是现在日本幕府已经颁布了闭关锁国的政令,虽然没有禁止中国人去贸易,但是整体贸易额已经不如从前了,加上日本贸易主要还是由福建的郑芝龙垄断,这项利润虽然高,但短期内上限不会太高。

三是漕粮海运,这一项目前才刚开始搞,搞成怎样还未可知,再加上从朝廷到地方,各级官员都要在当中食利,加上自己还要打点,留给他的利益空间也是有限的。

而朝鲜有十万平方公里的土地,几百万人口,若是能从中定期抽利,当是一项十分稳定的收入。

而且朝鲜朝野上下实际仍是偏向大明的,自己只要能够展示强大的实力,让朝鲜能够获得安全感,朝鲜会更倾向于重新依附大明,毕竟做大明的狗都要好过做建虏的臣。

虽然难免要苦一苦朝鲜,但是骂名毕竟是建虏担着。

......

船行七日,便到达了登州。

上岸后,张重一直将杨文岳送到了巡抚衙门,然后才回到了“东江镇驻登州办事处”,此处名义上是余先生的私宅。

到了“办事处”,余先生已经在门口迎接,见到张重过来,连忙将张重迎了进去。

在正厅中,余先生向张重汇报了相关情况,“招募辽民一事,现今本月又募得一千三百二十八人,已经全部运上岛,分别安置在王家岛、海洋岛、小长山岛。”

张重点了点头,说道:“明年朝廷要搞漕粮海运,运河上必定有不少纤夫、水手失业,明年开春我会加大你这里的规模,你到时候安排专人到临清招募失业漕工,特别要招募会操船的水手,精壮的纤夫。

漕工鱼龙混杂,内部结社十分复杂,要注意甄别,秘密结社的头目人员绝对不能混进来。”

余先生坐在下首,拿一个小册子记下张重的话,这个习惯是他向军中学的。

记完之后,余先生又说道:“十二月十六日,朱把总经停登州,说是要我向将军报告,此次共在辽镇换得战马二百三十六匹,海途较远,马匹不能在船上长待,他当日已经起航回海洋岛了。”

张重问道:“不是说一颗首级换一匹马吗?怎么四百多颗首级只换了两百多匹马?”

余先生答道:“朱把总特意要小人跟将军汇报,辽镇的人说这批首级不是真夷,若是一换一,就不许咱们挑马,他们给咱们什么马便是什么马。

若是二换一,便许咱们到他马厩中挑马,朱把总说一匹好马抵得过五匹劣马,所以他便做主二换一了。”

张重点了点头,说道:“嗯,朱化龙这事做的是得体的。”

余先生又汇报了一下近期登州的情况,张重听过后,对余先生说道:“朝廷要在登州设立海关,署理海关事务的是海防道沈廷扬,我已经与他打好了关系,以后他这边也由你维护。”

余先生点了点头,在本子里记下了“海防道沈廷扬”几个字。

张重继续说道:“年后我准备成立海东保险有限公司,主要处理漕粮海运的业务,以你为总掌柜,具体运作方式,我过后会给你一个详细的章程。”

余先生连忙站了起来,跪了下去,说道:“小人谢过将军赏识。”

现在张重从京师回来已经升为了总兵,加上上次张重到过登州后,老梁并不像以前那样恭顺了,他后来偷偷打听到是张重授意的,所以此次再也不摆读书人那套架子了。

张重将余先生扶起来,说道“余先生请起,我军中不兴跪礼,你虽然不在军籍,但是也是我东江镇的人,不用行跪礼。”

余先生连连道谢。

张重话锋一转,说道:“余先生和家人有多久没见了?”

余先生说道:“已一年多了。”

张重说道:“这马上就要过年了,每逢佳节倍思亲,过年可能赶不上了,年后把妻儿老小都接过来,在登州元宵团聚后,将家人们都送到长山岛居住,以后你经常要经常往返长山登州两地,还能时时相会,享受天伦之乐。”

余先生稍微愣了一下,马上恭敬地说道:“属下多谢将军关心,过几日便派人将家小接来团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