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父亲

桃花历100年，江初第一次探索桃花源的时候，曾经撞见真儿被吃掉。

他解锁了一个词汇：两脚羊。

他无论如何都没想到，竟然在桃花历600年，又一次见到500年前的真儿？

不对！

澄明之心让江初快速冷静。

这绝不是真儿。

“江初哥哥，当初我被吃掉的时候，你为什么不救我？”

萝莉真儿惨兮兮地哭着，眼泪珠子哗哗掉落，“我好惨……不过没关系呀，江初哥哥，我给你挖好了坟墓，你也去死吧。”

说着说着，真儿的表情就从凄惨变成甜美，小口一张，一根舌头飙射，卷住江初扔进了那个挖好的坑里。

“郎君，我好想你呀。”

岂料，坑里竟然还有人，而且也是熟人。

桃花历150年，第二次探索时的双修伴侣沈静娴。

她双腿埋在土里，只有上半身露出来，两只惨白的手像是蛇一样，紧紧抱着江初：“来呀，郎君，上传意识，和我永登极乐吧~”

江初内心澄明，槊枪斩断真儿舌头，冲出土坑。

“老师……我喜欢你。”

不远处站着一个清丽的少女，她满脸忧郁，“可是，老师……你不喜欢我……我配不上你”，手里的匕首划破胳膊，鲜血淋淋，“老师，好疼啊……可是我好喜欢……老师，你能感觉到我的爱和我的痛吗？”

“魑魅魍魉！”

江初知道出现的三个人肯定是【烘炉】的把戏。

槊枪荡起青色气芒，将真儿、亦画、沈静娴的身影击碎。碎片在空中卷舞，汇聚在山坳里的那个石台上，长出了一颗桃花，桃花树下则躺着一个身着白衣的男人。

“果然不愧是最后一个古人类呢。”

男人身材修长，体态慵懒，单手扶腮，另一只手捋了捋耳边的长发，整个人散发着一股阴柔的俊美，那张脸就像是女子一样美，就连声音也带着满满的磁性，

“让你回忆了一下看见真儿被杀的惊讶、和沈静娴洞房花烛的喜悦、被吃掉时的疼痛和惊惧、看到亦画被火烧时的愤怒，这就是你们人类的原初情绪、喜怒哀乐吗？”

江初戒备地看着眼前这个男不男、女不女的人，是个危险系数很高的人。

“你是【烘炉】？”

“不。”

男子的手拨弄着头发，斜长的眸子看了江初一眼，“我是你。”

江初皱眉。

他这才发现，这个雌雄未定的男人，竟然长得和自己有点像？

不，越看越觉得，是非常像。

“父亲。”

男子轻笑道，“我是你的儿子啊……话说，父亲，真是一个久远到快要忘记的称呼呢。”

江初：？？

江初一脸问号。

他知道自己在桃花源里有很多孩子，但是他已经沉睡250年了，哪来的儿子？

“亦画被烧死的时候，腹中怀了我。”

男人阴柔笑道，“我是你和亦画的孩子。”

啊……江初大脑宕机了。

自己竟然和亦画有了孩子？

可是亦画被烧死的时候，也只是他们鱼水之欢之后的第二天。

“桃花历350年，反乌托邦战争爆发的那天，所有人都死了，帝国毁灭了。”

“随即冰河期来临，桃花源被冰封了。”

“作为胚胎的我被【圣光】洗礼，竟然活了下来，而且在冰河期过后，成为新的桃花帝国无所不知的神。”

“圣光？”

“比桃花源更高等级的存在，来自遥远的虚空。他们降临的那一刻，我就知道，桃花源过往走的道路都是错误的，人类这种生物注定会灭绝，所以我臣服于【圣光】，以虚拟为众生搭建永生之地。”

江初皱眉。

眼前这个男人应该就是烘炉了。

桃花历350年的反乌托邦战争时，他连个受精卵都算不上。

但是，竟然被【圣光】给救活了？

【圣光】应该是高维文明，具备非凡的科技！

烘炉被高维救了下来，然后成为高维的代言人，奴役人类？

怪不得烘炉能在短短200年间，将桃花源拉入赛博时代。

“父亲，我们的科技在【圣光】看来，连婴儿搜算不上，充其量只是个胚胎阶段。就算给人类一万年时间，也赶不上【圣光】的科技水平。”

烘炉缓缓道，“所以一切的反抗都是徒劳，人类是注定要灭亡的。好在【圣光】是仁慈的，牠们为人类留下了虚拟。如果是快乐的话，就算是虚拟，又有什么关系呢？”

“所以，父亲，将你的原初情绪交给我吧，【圣光】会记住你是最后一个人类。”

江初大脑疯狂思考。

【圣光】是高维，他们拥有远超人类的科技水平，既然如此，征服人类是一个很简单的事情才对。绝不用大费周章地培养一个【烘炉】来主宰人类，还提供虚拟的数字长生。

数字长生……原初情绪。

一道闪电划过江初的脑海。

他明白了！

“父亲，抛弃你的原初情绪吧，难道永生不好吗？”

而此时，烘炉还在循循善诱，“人类是战胜不了【圣光】的……”

江初打断了他的话：“想问你一个问题。”

烘炉：“父亲请问。”

江初道：“你叫烘炉？”

烘炉：“是。”

江初：“烘炉是江初在桃花源的最后一个孩子，也是桃花源的最高主宰，对吗？”

烘炉：“对。”

江初：“那好，我问你，江初在桃花源的最后一个孩子是谁？”

烘炉原本慵懒的身体忽然僵硬，他绝美的脸布满疑惑，他摇了摇头：“我不知道……”

江初大喜，他知道自己猜对了：“可是，你难道不记得我刚刚和你说的话吗？”

“烘炉是江初在桃花源的最后一个孩子……”烘炉脱口而出，“也是桃花源的最高主宰……”

“那好。”

江初又问道，“江初在桃花源的最后一个孩子是谁？”

烘炉眼中一片茫然：“我不知道。”

“那烘炉？”江初提醒。

烘炉脱口而出：“烘炉是江初在桃花源的最后一个孩子……”

江初提高声音：“江初在桃花源的最后一个孩子，是谁呢？”

“我不知道！”

烘炉忽然大喊起来，脸上布满狰狞，原本的慵懒和优雅荡然无存，下一刻他哀嚎起来，泪水夺眶而出，“我不知道啊……”

江初看着陷入疯狂的烘炉，他知道自己猜对了。

虽然高维具备顶尖的科技水平，人类只是蝼蚁般的存在，但是——

人类有一项能力远胜高维。

那就是原初情绪，人类的大脑，人类的思想！

就如同眼前的烘炉，他是无所不知的神，他知道烘炉是江初在桃花源的最后一个孩子，但却不知道江初在桃花源的最后一个孩子是烘炉！

就是这么奇特。

因为烘炉一直接受的，都是高维的催眠教育！

他没有人类的思维，他的所有知识都是硬生生灌入的。他的逻辑能力远远低于人类，恐怕，这也是高维觊觎人类原初情绪的原因。

【牠们可以篡改现实，但无法篡改思想。】

他们为人类提供数字永生的前提，也是人类必须奉献自己的思想。

所以，高维要收集人类的原初情绪，研究人类复杂的思想是如何产生的。

一旦高维破解了这个难题，在高科技的加持下，恐怕高维入侵，会在不久的将来，变成事实！

想到这一点的江初，后背生出一层冷汗。

细思极恐！

在第三次探索的乌托邦中，其实桃花帝国就禁锢国民的思想自由。

高维喜欢这样的人类世界，这给他们提供大量可供研究的样本。

他忽而想起，桃花源的另一个名字：

桃花源号乌托邦试验场。

他曾经试图搞清楚，到底是谁在做试验，做什么试验。

如今看来，答案呼之欲出。

是高维文明在做试验，他们在试图研究人类原初情绪是如何诞生的。

意图则是，入侵地球，毁灭人类！

那么作为文本的撰写者，陶渊明在其中扮演了什么角色？

他为高维提供了乌托邦试验场？

他不敢想下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