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回到下宫,赵朔便不顾程婴的阻拦,更不顾自己身心疲惫以及对妻子和她腹中胎儿的思恋。就急急忙忙的向宫寺跑去。向自己的叔父原、屏劝诫他们停止向国人们大肆征收赋税的危险行为。
看着赵城宫寺里的亭台楼阁,金碧辉煌的墙壁,以及装饰华丽的屏幕维帐。再看看宫寺外低矮破坏的茅草屋,赵朔的心里不由感到一丝绝望。俗话说的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自己的叔父们已经习惯了,听着丝竹悦耳,观赏美女舞蹈,吃着美酒佳肴,钟鸣鼎食生活。如通纣王那样,自己如何劝谏。
果然不久以后就看见宫舍里传来激烈的争吵,接着看见赵朔脸色潮红,怒气冲冲的从宫寺走出来。此时的他带着失望和绝望回来,却不知已然日落西山夜幕悄然降临。
当赵朔回到家门口的时候,却看见自家的府邸篝火燎于庭,此时的府邸院落的中庭,却是灯火通明,两堆硕大的篝火,点燃在庭院里。接着他就看见仆人们正在中庭忙忙碌碌。原来鉏槐和自己留守在自家府邸的家臣鉏仲等人,在中庭之中摆下酒席,正在等着自己回来。
春秋时期,晋灵公执政,贪图享乐,暴虐荒淫,佐政大夫赵盾屡次劝谏。晋灵公不仅不为所动,反而视赵盾为眼中钉必欲除之而后快,于是命刺客鉏麑(音同锄泥)刺杀之。一天黎明前,鉏麑潜入了赵盾家的大院,摸到了赵盾的房间,发现门已经大开了。
原来赵盾勤于国事,已经一身朝服正预备着上朝觐见,只因天色尚早,就坐着闭目养神,稍息待命。此时夜幕尚未退却,天地间仍是一片黑暗,正是下手刺杀的绝佳时机。鉏麑却迟疑了起来,赵盾的勤勉和正直感动了鉏麑,一股崇敬之情油然而生。鉏麑不忍心刺杀赵盾,便又退了出来,为难地在门外叹言:“不忘恭敬,民之主也。贼民之主,不忠。弃君之命,不信。有一于此,不如死也。”
翻译过来,就是说,“赵盾真是令人肃然起敬啊!如此勤勉恭敬之人是社稷之重臣。杀国之重臣对不起国家,受君命而不从是无信于国君。违君负国莫如去死!”鉏麑不能违心去杀社稷之臣,又不能弃君命于不顾,于是便一头撞死在门口的槐树。
而鉏槐、仲、叔三人便都是鉏麑的儿子,后来赵盾念其忠义,便将其父母妻儿接到赵城供养,而鉏麑的长子鉏伯,被其改名为鉏槐,以此悼念他的父亲鉏麑撞死槐树的壮举。
而赵朔的其他家臣如祁叔、灵扶轮,也都是祁提明、灵辄等当年于赵有恩的忠义之士的后代。
“君上。”看着赵朔回来,所有人纷纷行礼。
看着中庭之中,安几上摆满的瓜果时蔬,以及牛羊酒食,赵朔很是疑惑。
于是他秉着手,弯腰打量了一番酒食后,看向程婴问道:“尔等这是为何?”
一直留守家臣鉏仲面带笑容的走了出来,向赵朔拱手说道:“为君上贺”
“为吾贺?吾有何贺之有?”赵朔很是吃惊的看着他。
鉏槐躬身行礼道:“贺,君上已经看清形式,这样能够及时的脱离赵氏大宗的漩涡,免得日后受其牵累,保留了赵氏先主的血脉相承。”
闻言赵朔并没有出声,而是走向主坐,跪坐在蒲团上,皱着眉为自己倒了一爵浊酒,然后不顾旁人自己一个人自饮自酌起来。
看着眉头紧锁满脸犹豫不决,自顾自喝着闷酒的赵朔,一脸担忧刚刚成为赵朔家臣不久的程婴,便走到身旁开口劝诫道:“现在君上身体不适,而如今又是早春时节,晨暮天气还有些微寒,这浊酒冰冷阴寒还望君上少饮里爵。”
见新来的家臣程婴的劝告,并未被家主采纳,于是陪坐左下手的家宰鉏槐站起来,向赵朔拱手行礼,接着开口问道:“吾观君上,从宫寺回来面带怒容。看来今日宫寺之中,宗主并未采纳君上的减免国人野人贡赋的建议吧!”
“嗯”
听到家臣鉏槐的询问,赵朔停下了送到嘴边的酒爵,接着放下了酒爵,微微点头“嗯”了一声,便停止了暴饮的举动。
看着已经停下来的家主,鉏槐便开始劝进道:“君上如今赵城之中奸佞当道,小臣当街横行,赵城大小官吏随意掠取民财。宗主原、屏等人更是奢侈无度,广建宮室屋舍,很是胆敢僭越周礼,修筑国君才能拥有的楼台。如今已是不听人臣诤言,不顾国人百姓生死,不尊法度肆意横征暴敛,动辄刀斧加身涂炭生灵。二人如此妄为,吾赵氏早晚会为之所累,而如今为君计而,唯有早点脱离现在的泥潭。”
说完鉏槐还深深的行了一礼。
“君上鉏大夫所言甚是!当早做决定,是否离开赵氏另立别家了呀!君上当做定了,吾等是否离开赵氏呀!”一旁的祁叔也跟着劝说。
“唉!”
赵朔叹了口气说道:“汝之言,吾怎可不知,只是……只是……”
看着难以决定的赵朔,鉏槐接着劝导道:“君上!当今情况,并非君上弃赵氏而去。而是小宗原屏两家,要抛弃君上一族,弃国人百姓,自决为独夫!既然如此君上何不趁机脱离赵氏这个积重难返的包袱?”
此时的赵朔也没有心情继续喝酒了,只见他放下酒爵,对着鉏槐说道:“吾乃是赵氏宗族,岂可在赵氏危难来临之时,只顾小家之存续,袖手旁观而隔河观火,私弃大家宗族而去乎!望君不再劝吾!君若去吾绝不相拦。”
“唉!”看着决然的赵朔,鉏槐叹了口气,向赵朔拱了拱手,便退了回去。
鉏槐的二弟鉏仲听到赵朔的话后,于是又站起来向赵朔行礼后,然后向自己的兄长及其他家臣拱了拱手,接着向赵朔进言:“君上乃是赵氏大宗也是先主的嫡长子,只因先主避免君上和几个叔父产生内部矛盾,从而大宗让位于原屏两个小宗。今日小宗无道,国人敢怒不敢言,赵城上下无不希望君上主持公道。既然君上不愿脱离赵氏,那不如顺民心按民意直接夺回吾正宗之位。只有主君上位,然后交好強卿,吾赵氏方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