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冰雪消融之际 茉莉花开

很快,在这样日复一日的生活中,林安和林生相继顺利读完了初中。

三年来,无论是林安还是林生,每一个人都尽力维系着家庭表面的和谐。

此从搬到D市后,陈阿姨就负责照顾两个小孩的起居,至于林建开,林安也不在意能不能见到他,但是林建开回家的时候越来越屈指可数。

早上吃完早饭之后,林安就和林生一起上学,放学再一起回来,他们的关系从一言不发,到偶尔会搭几句话。但是数不清多少个晚上,他们都时不时去到二楼的阳台上,看着月亮和星星,但是也不会交谈,就这样静静的坐着,直到林生送林安回房间。

本以为会顺遂一辈子的林家,随着高中生活的开始,一些变故正在悄然降临。

今年的林安16岁,高一。无论是小林安还是现在的林安,都长的很动人。杏仁一样水汪的眼睛,但是眼神总是冰冷的。

齐腰的长发总是带着淡淡的茉莉香,和母亲相似的是完美无瑕的长相,不相似的是母亲总是那样柔弱阴愁,而林安是那样坚韧,那样的孤傲。

像一块完美无暇的玉,但是触感总是及其冰冷的。

不同于林安明显的疏离感,林生看上去总是温和的,仿佛就像秋日里那样起眼的太阳,分明的五官,高挺的鼻梁,但是林生的眼神总是那样柔和,那样的平静。

但是林安觉得,沐浴这样的阳光是不持久的,因为下一秒到来的就是凛冽的冬日。

启华高中,是根据成绩录取的,像林生,当时初三以校位第四被启华高中提前录取,当然要的不仅仅只是成绩,作为本市最好的高中,多见的是各家各户的少爷小姐,听说能够读进启华的,都是不简单的人物。

其实林安并不想考进这样高中,鱼龙混杂,她只觉得想要念好书,哪个学校都可以读。

所以在中考的时候,林安并没有全力发挥,觉得自己随便做有个高中上就可以了。

成绩出来的这个晚上,难得回家的林建开,也同他们一起吃着晚饭。

“林安,你怎么回事,这次中考怎么没考好。”林建开眉眼里总是夹杂着怒色。

“题太难了。”林安知道会有这一天,随便扯了一个理由。

“你还觉得题难?你哪次不是第一,为什么偏偏这次没考好?”,林建开又接着说,“你知不知道启华高中录取的就是参考中考的成绩,你以为自己很厉害吗,不过就是侥幸而已。”

啊?侥幸?林安傻了眼,想着自己没考上为什么林建开还说侥幸。

“什么意思。”林安问道。

“什么什么意思,你知不知道你差一点就读不上启华中学了。他们优先录取的校位五十以前,你刚好第五十名。”

林安懊悔到,真的只差一点。是啊一向是年级第一的林安又怎么会知道如何控分呢。

“下不为例。上了启华中学之后,你记住要重新考回来。你看看你哥哥,一直就是前几名。”

呵,只是前几名而已。林安初中三年里一直都是校位第一,但是林建开从来没有夸过林安一次,一次也没有。

还继续准备训斥林安的林建开说到:“你以为你还是以前的你,迟到你会掉下来,那启华高中都是什么样的人…”

话说到一半,突然听到啪的一声,原来是林生的盘子摔到了地上。

“小心点,我来吧。”陈阿姨正上前收拾这碎掉的盘子,“没事,我自己来就好。”

被打断的对话也就这样无疾而终,又是一阵漫长的沉默。

……

晚饭后,洗完澡的林安站在阳台上,望着天上发着呆。其实今天是阴天,一颗星星也没有。

“安安,你是因为我才不想去启华吗。”只听到突然低沉的男声,林生站在后面说到。

“啊?哦…你想多了。不是因为你。”林安一头雾水,反应一会才想起来,他应该觉得她讨厌他所以不想和他呆在同一个学校。

“哦哦。”林生心里松了一口气,不明所以的安心起来。

她确实不太喜欢他,但是还没有重要到影响她的决定。

“不过以后别叫我安安,我不喜欢。”林安回头看着林生说到。

看着林安转过来的一瞬,林生感觉时间好像静止了,半明半暗的光线下,衬着林安的脸庞晶莹白皙,但是眼神又是那样坚毅。

柔和的五官,杏仁般的小鹿眼,小巧的鼻子和嘴巴,仿佛再怎么看都是可爱天真的样子,但是眼神是深沉的,是寂静的。

如瀑布般的长发从林安的肩头滑落至腰间,包裹着瘦小的身体,随着阵阵晚风的吹动,拂过某人的心间。

反应过来的林生说到,“哦哦。对不起,安…林安。”

“算了算了,随便你吧。反正陈阿姨也这样叫。”林安想了想不想自己多事。

这三年来,陈阿姨对林安也算是尽心尽力,所以并没有太抵触这回事,也不想小题大做。

大到学校一切事务,小到鞋子衣服,陈阿姨总是那样细心的照顾着林安,照顾着这个家。

“没事,我以后不这样叫你了”,“不过可以问为什么吗?”

“啊?”没反应过来的林安迟钝了。

“…哦,因为我妈妈之前就这样叫我的。但是她走了,不会回来了。所以我不喜欢别人这样叫我。”想了想,还是说出口了。

“对不起,我不是故意问这个的。”林生没想到是这个原因,有些愧疚的看着林安。

其实林生不知道该不该问,但是就在那一刻无法不想多了解一下眼前的女孩。

“不用一直道歉了,我们不是一家的吗。”林安冷冷的说到,看到林生一直看着他,想了想又来了句“起码表面上是。”

林安虽然不再像之前那样有敌意,但是真正的分享自己的伤痛,那是不可能的。

“嗯嗯,确实。”林生眼中闪烁着的光不到三秒便熄灭了,安慰性笑了笑。

知道林安只是想浅浅的提一句,并不想多聊,但是林生还是开口了。

“其实我爸也是这样,在我两岁那年赌光了我们家全部家产,就直接离开了。后来我妈实在没办法,就找到一份工作是在林爸爸厂里上班,来养活我。”

林生又想到什么“哦….不过他们是很后来才认识的,你放心。”

人总是这样,最痛的地方总是被一笔带过,林安就这样看着林生平静的讲着那些惨痛的过去。

就算和自己无关的事情,也怕别人受伤害。总算是知道,为什么林生身上总有一种阴郁的感觉,虽然对谁都是笑着的。

虽然是并肩而站的他们,林生的影子就这样轻易将林安覆盖,在一抬头就能互相对视的距离。

“没事,我不在乎这些。”林安反过来安慰林生说到,“毕竟我爸一直不喜欢我,他想要男孩。在我妈生下我过后,就时不时的冲我和我妈发脾气。他们是注定要离婚的。”

不知道怎么回事,还是随着林生的开口说出了她觉得不会说出口的话。

“那你妈妈没来看过你吗?”林生还是将想问的问出口了。

“看过,但是每次都走了,但是不带走我,可能我就是她的累赘吧。”林安无奈的笑着说道。

“不会的。既然你妈妈来看你了,一定是心里有你的。”虽然林生什么都不了解,但是还是斩钉截铁的说到。

也许是陈阿姨的无微不至,让林生觉得天底下,没有不爱子女的父母,虽然他这样想也正常,但林安并不想在这个话题延伸。

“或许吧,但这些都不重要了。”林安说到。

看着彻夜通明的家家户户,乌云密布天空,还有一望无际的陌生世界,林安一如既往的孤独。

是啊,林安曾无数次想要逃出去,逃到母亲那里去,但是她什么也不知道。不知道该去哪,也不知道妈妈要不要她。

如果要她的话,就应该在那个晚上把她带走不是吗,无论是什么样的生活,她都愿意过下去,她最怕就是被抛弃。

世界上每一个角落都是痛苦难存的,因为她永远是一个人。

感觉马上眼泪要夺眶而出的林安只想离开这里,与其在这里浪费感情还不如去睡觉了。

“好了,走吧。”林安说到。

“好。”林生说完便习惯性的牵着林安的手腕,想送她回房间。

林安愣了一瞬,但是想到这些年都是林生送她回的房间,不知道为什么莫名的愣神,便掩饰住自己的忐忑和紧张,装作什么事都没有。

轻声说了一句“晚安。”林生说完关起房门,走向自己的房间。

林安便上床睡觉了,与之前不同的是,那些痛苦和难堪没有将她完全吞噬,反而多了一丝安心。

在梦里她转头望过去,是和她一样坐在地上无措的林生。

她之前从不相信感同身受,不相信主观的感觉能够准确无误的传达,其实到最后只是别人同情心泛滥而已,所以她从不为人说这些话。

而她和林生也当然如此,唯一的联系可能就是同病相怜,在惨痛的家庭经历下,勉强生长出的人格。

躺在床上的林生,闭上眼睛,脑海中闪过那一瞬的画面,还有散不去的沁人的茉莉花香。

这是他第一次真正的进一步了解一个每天都生活在同一屋檐下的人。

寂静的夜晚,空荡荡的房子里,两个孤苦无依的灵魂终于相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