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母亲江克仙给了水容什么

水容母亲江克仙，一直病怏怏的，不能干重活，但不妨碍她想问题观察人做事情，这些给了年幼的水容很深印象，也对她日后做生意很有启示。

她看准了兴海家院子竹林湾南面刘家小伙子刘志坚，很适合自己还没谈对象的亲妹妹江克会。

小伙子刘志坚二十岁，身体偏瘦但结实，踏实内秀，不显山露水，很有头脑。而她小妹江克会也是二十岁。

刘志坚家在竹林湾院子南面，院子南边的大队党支部书记王富田家背后。刘家与支书家共一堵墙。后来，支书家老房子拆了修新房，″共壁″拆了后，刘家这边房里大亮，直到支书家新房修好后才恢复到当初的状况。

刘家门囗有块深水田，因此，兴海他们就把刘家住的地方叫″塘角头″。竹子围着刘家的三面和门口的田，刘家这边原本就一家人，在院子外面，具有相对独立性，因而就显得格外幽静，仿佛世外桃源。

刘家可不简单，身处″世外桃源″，给了他们置身事外的地理条件。可在他们心里，却是在冷静观察，细心周密地进行谋划。虽然在队里、院子里占得单，但却令人不可小觑，不敢对他们轻举妄动，欺负他们！

在队里，有三个姓的人家，刘、阳两姓虽占三分之二，但一姓只有一家。而王姓却有十多户，碾压刘、阳两家，两家也没实力挑衅王家，只求自保。阳姓是刘大爷的继子，阳大婆与前夫所生的儿子，阳大婆把他带到生产队里，又给他成了家。

刘父刘母善观风向，巧妙应对队里、院子里王家最强的一股力量，兴海家邻居大叔三弟兄。三家人人多，又很团结齐心，一直在院子里、队里横行霸道，为所欲为。兴海家不像其他人家有心计，与他们硬杠，受的欺负最重。而刘大爷、阳大婆用智慧与他们巧妙周旋，让他们占不到多少便宜！刘家因此在院子里、生产队里少有吃亏，维护了自己的利益。

刘父刘绍良，那时成了一个跛子，走路一瘸一拐的。以前，他可是身强力壮，健步如飞。以前他是挑夫，给人挑盐巴。自流井是四川有名的盐场，他挑的盐是往宜宾方向，去往云南的。别看一个挑夫，也算是走南闯北，见过世面，学到了悟到了不少东西。

刘志坚的母亲更不简单。解放后，她被评为地主。兴海他们生产队，″地富反″齐全，但一种只有一人，而阳大婆算领头的那一位。她原本姓罗，是个唱戏的，嫁给了东南桥麻柳湾地主阳开一，因此，大家不知她的姓名，便都叫她阳罗氏。阳开一死了后，她才又嫁给了刘大爷，生下了刘志坚。阳大婆最了不起的一点，是她的″能屈能伸″，这一点在当地可以说是无人能及！刘大爷与她相比，可谓″土包子″一个。而队里的人，也有一些人有点文化，但大多数还是″大老粗″，有些人甚至做事不过脑子，但阳大婆总是对他们微笑以对，和和气气，表现得十足的谦卑。兴海父亲是生产队副队长，按规定，阳大婆作为受管制的对象，要定期去向他汇报最近的改造情况。阳大婆对兴海父亲甚为尊重，还在门口石梯上，就响起了她清脆悦耳的声音:″王队长在家吗？我找您来了！″兴海父亲见人家态度这么好，也就做做样子，很快阳大婆就满心欢喜地回去了。阳大婆后来活了九十多岁。

刘家因偏安一隅置身事外巧妙地保全了自己，显示出稳坐钓鱼台的淡定、镇定。他们看起来十分低调谨慎，而在内心里，是不是在为自己以小搏大而欢喜，以至于在别的事情上就不知不觉地忘了收敛，一不小心就露出了锋芒？又或者是想试试新的策略，进攻性的做法？后来，刘家在处理刘志坚恋爱问题上引起了一场不大不小的风波，这是不是一个原因呢？

江克仙看准刘志坚后，和兴海的五叔两口子一商量合计，五叔也认为刘志坚不错，赞同她的看法，支持她给小姨子做媒，说这么好的对象可别错过了。于是，江克仙便趁着母亲生日，回了一趟娘家，把自己想法说了，得到老人和妹妹的肯定答复。又连忙到刘家说媒，趁热打铁，这样来回穿梭，两家便将两个年轻人谈对象的事情定了下来，按农村风俗，刘志坚、江克会正式确定了恋爱关系。

随后，两家就要来往，两个年轻人就要交往、交流，加深了解，增进感情，时机成熟，两人便结婚。这当中，一年中春节、端午、中秋几个节气时的来往十分重要，也是双方十分看重的，男的要带着诚心的礼物去女方家。中国是礼仪之邦，十分重视礼节礼数，在每个时期，形成了与当时经济社会状况相适应的″礼数″，送的礼物既要达到使收礼人感受到足够的尊重和敬意，又不过于增加送礼人的负担，稳步增进双方的了解和感情，促进双方关系的良好发展，实现双赢的目的。

这些，刘家焉能不懂！刘大爷、阳大婆当然谙熟于心。

这年端午节，是刘志坚、江克会两人关系确定后的头一个重要节气，刘家自然相当重视。刘大爷和阳大婆仔细商量了购买的礼物品种档次以及要花多少钱，很快就买好了过节的礼物。给姑娘母亲买了一斤冰糖。江克会没有了父亲，给她父亲的礼物烟酒就省了。给姑娘扯了一段做衣服的的确良料子。

刘大爷觉得意犹未尽，觉得似乎还欠缺点什么，不足以表达自己激动的心情。

他想到自己老来得子，如今，儿子长成了一个大小伙子，又有了对象，不久的将来，儿子结婚后，自己很快又将会抱上孙子，这是多么大的喜事呀！他想，亲家母也是和他一样，内心很不平静吧？他要抒发一下，释放一下激动的心情，他想把它传递给亲家母，表达出自己的真心！而他又不能亲自前去，与亲家母面对面地说出心里话。于是，他找来纸笔，提笔写下了两句话:″千里送鹅毛，礼轻情意重！″然后把它轻轻地夹在布料中间，等着儿子端午节那天去时一同带去，送到亲家母手上。

而在他内心深处，是否又隐藏有一点点的试探的小心机呢？

没想到，江克会母亲看到这纸条后，勃然大怒。她与刘大爷的想法正好相反，她认为这不是真诚，而是试探、挑衅、欺负、捉弄！欺负她们孤儿寡母。头一次就写字条，这般轻佻，是在捉弄她，嘲笑她们没读过书，没文化！此风不刹，后面麻烦会接二连三地来！于是，她把东西给扔在桌上，让刘志坚″马上走！″

刘志坚自己也觉得委屈，自己不知情，这样做不是自己的意思。他没办法，很无奈，只好立即赶回去，没进自己家门，直接就去了大房子，找到水仙父亲五叔和母亲江克仙，请求他俩出马做工作，请求他俩在老人面前多多说些好话，给人家赔礼道歉，让她消消气，原谅他父亲的″失礼″与″冒失″，让他和江克会的恋爱关系继续保持下去，并向前发展。

水容母亲江克仙、父亲五叔尽心竭力做工作，才让水容的外婆消了气，答应两人继续交往，同时严厉警告刘大爷，多尊重别人，不要搞那些恶心人的东西，多为年轻人着想，多做实事、好事，少说漂亮话！正因为有了这一次交锋，给了刘家一个下马威，杀了刘家锐气，为以后两家的交往定了规矩、基调，也为以后两家交往扫清了潜在的障碍，后来两家交往才很顺利，一年后，刘志坚与江克会就结了婚。

也因为这次交锋，为两家成为亲家，江克会进刘家后受到″软打整″、″冷处理″埋下了伏笔。刘家对江母的斥责一直心里不爽，耿耿于怀。江克会嫁到刘家，生了三个孩子后便得了病，江母要刘家尽心尽力给予医治，刘家也给医治了，然而，后来江克会还是不治身亡。直到今日，水容还在为小姨感到惋惜:″刘家当时对小姨的病一直拖着，并没有尽心尽力地给小姨治病！″

对刘江两家的纷争，到底真相是什么？如今似乎谁也说不清了。时过境迁，当事人大都已故去，只有刘志坚还健在，也年事已高。当初刘大爷写那字条，是兴之所至，是好心、真心实意表达其真心诚意，抑或另有他意，投石问路，试探试探江家，实则是虚情假意？而即便是好意，其方式又是否妥当？是不是该考虑当时的社会环境？人们普遍文化水平不高，没有那种闲情雅致。而水容外公又已去世，外婆当家，一个女人，心里是十分敏感要强的，眼里容不得渣子！

而水容外婆的做法，也值得探讨，是不是很恰当呢？如果刘大爷是出于真心，则她无疑打击、伤害了他，给他的热情泼了一盆凉水，为日后水容小姨江克会进了刘家门病后人家对待她的方式埋下了伏笔。

即便刘大爷真有城府，写字条用意不单纯，那水容外婆的处理方式也有值得商讨之处。至少给对方留一个面子，不把牌一下出尽，视情况再出下一张牌，是不是更好？处理事情的力度、节奏以及效果都是应当考虑的。不仅要考虑正面效果，也应考虑到负面效果，还要考虑到后遗症，考虑得适当远一些。处理问题不能太简单化、太粗暴了！

水容从这件事中，也看出各人所处的环境，对一个人理解问题，处理问题的方式，有着深刻的影响。各人由于自身情况、所处的环境不同，对同一件事看法、解读不同，甚至相反、对立，投桃并非被人报李，这种情况也是有的。水容小姨的婚姻多少有点悲剧的色彩。两家情况不同，沟通出了问题，对″字条事件″，水容外婆在处理上似乎有些简单化。

水容一直在思考″字条事件″，她后来一直是小心翼翼地去处理自己所遇到事情，清醒地看待人性，认真地去了解人的心理，冷静地看待一个人，并尽可能站在对方角度去考虑问题，尽可能照顾对方利益，多与人沟通，缩小分歧，不把自己看法强加于人，不压服别人。

通过对这件事的反复思考，水容变得更为成熟，遇事冷静，处事理性，对她做生意开豆花饭店，也有很大的帮助，帮助她了解、把握人的心理。因而，她十分注重接待客人，有人进店吃豆花，她在里面忙时，也要抽空出来，跟客人打一声招呼。这是礼数，表达热情、真诚，也是一种观察，了解客人。而她也接触了不少像她一样开店做生意的人，交了不少的生意人朋友，像兴海的二舅子的老婆，一个开了多年茶馆的老板，便是她的好朋友。她与她们交往、交流，互相学习借鉴，使得她们像阿庆嫂那样八面玲珑，口吐莲花，给客人如沐春风之感，生意也蒸蒸日上，红红火火！

王良炬 2024年4月23日BJ