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路有豪侠避祸来

虽说是混入流民之中,但以常奕的性格,也只是敢不近不远地跟着而已,好在这些流民们也无暇顾及更多的事,对于这对一看就知道是遭了劫的父子,并没有什么人过来找麻烦,自然,也没谁会无缘无故地伸出援助之手,稍微帮一下这两人。

父亲常奕是个标准的文士,还在颍川时虽然也跟着祖父常燮干一些农活,但说到底也只是一个把大把时间花在读书学经上的文弱之人,头两个时辰的时候,常奕还能抱着常青跟上流民的队伍,两个时辰之后,常奕就感觉自己从肩膀到小腿,全都变得不是自己的一样了,想要迈出一步都好像登天一样难,更别说抱在怀里的常青,更像一座大山一般,坠在自己肩上。

常青察觉到了父亲双臂的颤抖,忍不住说道:“大人,放我下来吧,我自己也能走。”

常奕看了看四周,前前后后的流民们只是在低头前行着,没人看他们,也没人关心他们,常奕犹豫着点点头,把常青放了下来,叮嘱道:“一定要抓紧我的手,明白吗!”

常青点点头,紧紧地扣住了父亲的手,跟着父亲缓缓地不知道向着何处走去。

随着流民的节奏走走停停了两天,父子俩遇到了踏上行程以来的第一个,也很可能是最后一个难题——没水了。

不论是常青还是常奕,对于以后很可能要挨饿都有着充足的认识和准备,这两天也只吃足够自己撑下去的食物,但在喝水上,这两人都没意识到,即使是中原腹地之中,长途跋涉,也是会缺水的。

若是渴得急了,一路上自然有水洼、沟渠什么的可以喝到水,只不过那样做之后,无异于将自己的性命全都交由苍天来决断,而如今苍天恐怕自身都难保了,哪里会额外眷顾两个普通人?

常奕心里自然明白这个道理,同时也怕自己孩子渴得紧了不顾一切去喝脏水,于是叮嘱好常青不要乱走后,开始在路边向过往的流民乞求些可以喝的水。

只不过一路看来,都是些早就口干唇裂的人,就算还有一些水,也不会分给这两个人的。

无奈之下,常奕分出了一半的干粮,又从常青怀里摸索出一个小玉佩来,又迎上了流民队伍,希望有人愿意换一些水来。

也就在此时,有三个还算精壮的汉子,领着两个瘦小女孩,向着常奕父子二人靠了过来。

常奕见这几人主动靠过来,眼前一亮,赶紧上前行礼,问道:“几位壮士,可是愿意与我换些水来?”

为首的汉子咧嘴笑了笑说:“我等看你在此哀求多时,实在是于心不忍,所幸我们兄弟三人食水充足,就与你一袋。”

说着,就塞过来一个鼓鼓的水囊,常奕看到这个水囊,连忙捧着玉佩和干粮递给那个汉子,那汉子也不收下,只是把水囊放上去,说道:“收起来吧,前路茫茫,多给自己留点活路。”

常奕看着那个鼓鼓的水囊,咬着牙说道:“正是要乞求几位壮士,分一条活路与我父子二人。”

看到自己的一番话让眼前的三个汉子都有些迷茫,常奕连忙解释道:“三位壮士,这玉佩虽说不是什么稀世珍品,但在太平时节也能卖上五六千钱,在下想以此玉为酬,请三位壮士庇护在下与幼子。”

为首的那个汉子又是嘿嘿一笑,拿起玉佩随意看了看,继而问道:“是块好玉,但你为何要请我们兄弟庇护你们呢?我等也和你们一样,是逃难的流民呀。”

“三人同行,不带刀剑,又不缺水食,还携有女眷,看三位衣着也不像是刚刚加入队伍的,那一定是三位有过人之处,才能一路走来,平安无事了。”常奕低着头解释道:“我本是一介书生,文弱不堪,我儿又幼弱无力,若无壮士庇护,恐怕不出三日便要倒毙路旁,更何况如今身携美玉已为人知,难免会有心怀觊觎之人,若壮士弃我父子而去,恐不日被害。”

说完,常奕竟然一把将玉佩塞给了那个汉子,而后后退两步,恭恭敬敬地拜了两拜。

一旁的常青看得分明,也赶紧上前,学着父亲对着三个汉子行礼。

看到三个汉子还有些犹疑,常奕又暗自咬了咬牙,赶紧又上前说道:“兄台,我乃平原常氏子弟,家中世代养马,如今在幽、并塞外仍有马场七座,平原县中亦有千万家资,兄台若将来并无更好的去处,我常氏定然奉兄台及家眷为上宾,供养终老,若有其他去处,等到平原之后,亦有千金奉上!”

说完,又赶紧按着常青的脑瓜俯身拜了下去。

为首的壮汉见到这个情景,也赶忙扶住常奕,说道:“我杨志又岂是乘人之危之人?如今时局危殆,足下及幼子又亟需援手,我若视而不见,岂不空负勇力,常兄,咱们上路吧!”

常奕听到壮汉杨志的确切回复,立时喜笑颜开,再度又拜了两下,说道:“奕,不胜感激,杨兄不必与我见外,唤我子超即可。”

杨志也好像如释重负一般,笑着拱手回了一礼,又拿出一个水囊来,说道:“子超,先解当下之难吧。”

渴了一整天,又费了半日口舌,常青和常奕早就忍耐不住了,接过水囊之后就立刻仰头大餮起来,足足把水囊里的水喝的一滴都不剩了,二人才有些尴尬地把水囊还给了杨志:“杨兄,我父子是不是喝得太多了些?”

虽说有了人护卫,但同行的人也多了不少,常奕还是有些担心将来可能会食水不足的。

正当常奕胡思乱想之时,却听杨志哈哈一笑,爽朗地说道:“无妨,食水有甚难的,子超到时且看我兄弟们的手段就是了。”

听杨志说的这么有自信,常奕多少也放下些心来,复又与几人闲聊了起来:“杨兄,不知你们兄弟几人这是从何而来,又是欲往何处而去呀?”

“唉!”杨志此时突然重重叹了口气说道:“不瞒子超,我本是在九江下蔡厮混的一个游侠,年前因和当地大户起了冲突,一怒之下手刃了他们全家十几口人,被官府通缉,无奈之下只好出逃。这二人是我妻弟,本居汝南,我本欲投奔他们,谁知刚到时,就遇上了蛾贼暴乱,我妻子的两位弟媳也惨死于乱军之中,我虽有些勇力,却也挡不住千百的贼徒,只好带着他们逃难来了。”

眼看着满脸煞白的常奕还震惊于手刃十几人之中,常青连忙暗中捅了捅自己的父亲,让他回回神,一惊之下,常奕这才艰难地开口道:“时局艰辛,还请两位兄弟节哀。杨兄如此重情重义之举,常某也很是钦佩呀。”

常青听着自己父亲没滋没味的客套话,不禁翻了个白眼,心想:捡了个手上有十几条人命的狂徒一路同行,以后指定有够受的呢,再看了一眼一直没说话的另外两个壮汉和那两个小女娃,常青心下一凉,这三个人,不会是人贩子吧?专门贩卖小孩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