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一句承诺锁定三件事 临别心碎无人能承受

夜色沉静,晚餐很是丰盛,但是因为明天送亲的队伍和迎亲的队伍将在喀什镇分别,临分别的前夜,大家都不甚开心。

吃过晚饭,梨容早早地,就回了房。

“吱呀”一声,门开了。

“容姐姐。”稚娟走了进来。

梨容笑笑,倒杯茶递过去。

稚娟接了,却说:“我可不是来喝茶的。”她看着梨容,依旧是平静的样子,于是挑明了说:“明天就要分别了,难道你没什么话要对我说。”

梨容沉默着,摇摇头。

“刚才六哥还在问我,簪子给你了么?”稚娟瞟一眼梨容,轻声道:“我不知该怎么回答,说你没接,那我得还给他,总不能带到蒙古去,可是,我拿什么还呢?”她嘻嘻一笑,狡黠地望向梨容。

梨容低头想了想,默默地起身,打开箱笼,拿出簪子,递过来。

稚娟没有接,仍旧望着梨容。

梨容轻轻地把簪子放在桌上,稚娟又轻轻地推过来:“你留着吧,我想你是希望可以留着它的。”直盯着梨容的眼,她说:“六哥那里,我能解决好。”

梨容迟疑了一下,又把簪子推过来。

“你还爱着他,却为什么要拒绝?”稚娟猛一下站起身,问得极其直白:“你到底有什么事情瞒着我们?你想一个人承受,但你承受得起吗?”

“能。”梨容突然开口说话了:“我能。”

稚娟大吃一惊:“你什么时候可以说话了?”

“朗昆被蛇咬的时候。”梨容平静地回答。

稚娟想了想:“那你准备在什么时候宣告大家,你会说话了?”

“适当的时候,”梨容低声道:“不是现在。”

“回了京城吧?”稚娟说:“你在逃避跟六哥对话。”她嚷嚷道:“为什么?”

梨容闭上了嘴。

“告诉我,容姐姐,”稚娟企求道:“我是你最好的同盟,你知道,我是不会出卖你的,可是,如果你不告诉我,我在蒙古可怎么熬啊——”

梨容竖起手指,在唇边“嘘”了一声。

“明天我就要走了,告诉我吧,容姐姐,”稚娟眼巴巴地说:“我不会打乱你的计划。”

唉,梨容重重地叹了口气,许久之后,才说了两个字:“媛贞。”

稚娟一怔,忽而就明白了。

媛贞,朗泽的未婚妻,刘将军的女儿。刘家可是重兵在握。

梨容要把朗昆让给媛贞!她要让朗昆得到天下!所以,她才会把朗昆和媛贞之间的谣言将错就错,才会恢复了说话的能力而不言语,不给朗昆解释的机会。可是,她做出这样的选择,该是怎样的痛彻心扉。

“为什么?为什么你不去争取?”稚娟抓住梨容的手,急促地说:“你为什么认为,朗昆娶了你也一样可以君临天下?”

“争取?”梨容苦笑道:“连皇上都跟我说,得媛贞者得天下,我还能怎么争取?!”

稚娟讪讪地松了手。父皇,父皇什么时候找过梨容?他暗示了梨容,他怎么会知道梨容深爱朗昆?他怎么可以这样对他们?

此刻稚娟的心里泛起无边的寒意,在男人们的心目中,天下永远都比爱人重要么?

“可是,六哥……”她小心地开口。

“宁可我负他,不要他负我,”梨容轻声道:“我不想他难做。”

稚娟想起了梨容在朗昆和媛贞之间做出的种种,细想之下,梨容早就打算好,早就在行动了。这一刻,她真是想哭,却无泪可流。她想说,梨容,你至于吗?你宁可选择朗昆误会你心眼窄小,你宁可让朗昆觉得你有种种不是而最终离去,也不会说出你更深和真实的用意。你把自己最爱的男人出让,亲手去撮合他和另一个女人的爱情,天呐,到底是你我疯了,还是我疯了,还是大家都疯了——

“这是天意。”梨容幽幽地感叹。

稚娟默默地抬手,抱紧了梨容,眼泪,只能留在心里。

我可怜的容姐姐……

“只要他好好的,我就很开心了。”梨容低低的声音,在稚娟耳边响起。她在心里说,菩萨,我放弃了,你看到了吧,我放弃了。

“为什么?”稚娟默默地闭上眼睛,不甘心地问。

“他有雄心,有壮志,必须去实现,”梨容轻声回答道:“这不单单是为了你,也是为了更多的中原女子,为了天下百姓不再骨肉分离,为了国家强盛不再受外族欺负。”

“我必须退出,他必须通过与媛贞的联姻来得到皇位。”梨容竭力忍住眼泪,微笑着,说:“我愿意放弃,并且,永不后悔。”

稚娟缓缓地移步,向门口而去。

“稚娟!”梨容叫住她:“你把它拿走。”

稚娟默然一会,不用回头,也知道梨容指的是簪子,她低声道:“留着吧,除此以外,你什么都没有了——”

“可是……”梨容怯怯的声音。

“你留着吧,”稚娟头也没回地走了出去:“我会跟六哥说,是我弄丢了——”

梨容低下头,眼光定定地停留在了桌上的簪子上。碧玉的簪子在蜡烛的映照下,通体发出晶莹剔透的光芒,仿佛有一股气在中间流淌,如同被注入了生命一般……

朗昆来到稚娟房里的时候,稚娟正在玩蜡烛。三四支蜡烛摆在桌上,她点着了,又摁灭,摁灭了,又点上,反反复复,玩得很是起劲。

“六哥,答应我一件事,好么?”她说。

“你说——”朗昆默然。

“你将来,一定要当皇帝。”她说:“这不仅仅是我的心愿,也是其他很多人的心愿,”她多想告诉他,这也是梨容的心愿。

“为了这个心愿,有太多人作出了牺牲,比如我,比如……”她轻轻地住了口,在心底幽幽地叹道,比如梨容……

她没有再往下说,只觉得鼻子有些发酸,她默默地抬手,拿起勺子,再次将蜡烛摁灭,深吸一口气,说:“你一定不可以辜负我们。你一定要完成那个六年计划,今天,是你把我送到蒙古,六年后,我等着你,来带我回家。”

稚娟抬起头,如水的眼睛一动不动地望着朗昆。

“我答应你。”他沉声道:“一定完成那个六年计划,带你回家。”

“这还不够,”稚娟低而清晰地说:“你还要答应我,从此后不再让中原的女子踏上这屈辱的和亲之路。”

他沉默着,没有回答。

“你做不到么?”稚娟凄然地笑起来。

“我……”朗昆欲言又止。

“你不敢答应我,因为要做到这一点,就必须当皇帝。”她端正了身姿,沉声道:“只有皇帝才有决定的权力。”

朗昆默然地坐着,没有开腔。

“你一定要答应我,”稚娟幽声道:“这不单单是为了你,也是为了我,也是为了更多的中原女子,为了天下百姓不再骨肉分离,为了国家强盛不再受外族欺负。”她将梨容的话语重复了一遍,她深信,这也是梨容想对朗昆说的话。

他低头,沉默了好久。

“你一定要当皇帝,”她逼过来:“你要对得起我们的牺牲。”是的,我的牺牲,梨容的退出,那都是痛彻心扉的选择,你怎么可以轻易辜负?!

“我答应你。”他突然开口,说完之后,再不开腔。

这是她想要的承诺,也是梨容泣血的决定,稚娟默默地转过头去,低声道:“那好吧,记住你的承诺,我会擦亮眼睛,好好看着你的。”

眼泪,一溜下来。

她轻轻地抬手,拂去泪花,拼命克制着情绪,颤声道:“现在,你回去吧,我要睡了。”

第二天上午,喀什镇外,送亲和迎亲的两个队伍相对而立。

“稚娟,”朗昆艰难地开口道:“上车吧,六哥只能送你到这里了,以后……”他的声音有些发抖:“以后,哥哥不在身边,自己要好好保重。”

“我会好好爱惜自己的,”稚娟迟疑片刻,低声道:“你托付我的事情,我没有办好。”

“怎么?”他有些诧然。

“那个,那个,”稚娟吞吞吐吐地说:“我还没来得及问她来着……”

“没事……”他垂首道,心里已经料到,也许,是梨容不肯收,稚娟怕他难堪,才这么说。于是,缓缓地抬手,伸过去。既然没来得及问,那簪子,妹妹总该还给他吧。

“我,我……”稚娟咬了咬嘴唇,说:“我不小心弄丢了……”

他怔了一下,脸色忽变,手僵在半空,良久,无力地垂下。

“丢了……”他沮丧地说:“那,只能,算了——”这个时候,他再心痛,也无法责怪她。

复又看稚娟一眼,咬紧了牙关,仰头望天,半晌不语。

“你生气了?六哥?”稚娟怯怯地问。

他摇摇头,望着稚娟,轻轻地微笑。

稚娟望着他,在他的微笑中,有些愧疚,有些心虚,不好意思地低下了头。

他走近,抬手爱怜地抚上她的发。今日一别,不知再见是何日,谁能预见,六年之后,妹妹是否还如今日的容颜——

“记得你答应我的事。”她望着他,嫣然微笑,眼圈红了,眼睛里,水意盎然。

他点点头,伸出三个手指头,立起来,说:“我能做到。”

一,一定要登上皇位;

二,从此后不再让中原女子屈辱和亲;

三,完成六年计划,六年之后,带稚娟回家。

稚娟望着他的手指头,含泪笑了,终于,徐徐转身,走向蒙古国华丽的马车。从此后,故国家园,都在脑后,再见,亦是无期了——

眼前,是华丽的马车,她不知道这是什么级别的接待,想来不低,来自泱泱大国、带着堂堂公主身份的她,此刻却是满怀着屈辱的心情。

目之所尽,马车过去,是翻飞的旌旗,再后边,是一望无垠的草地,绿色在天地间流淌,直到与蓝天连成一线。她走得很慢,很慢,这是不是永别,她不知道,心中虽然悲伤,但她还有希望。六哥是不会辜负她的,他一定能做到,能在六年之后,来带她回家——

稚娟突然停住脚步,回过头来,回望每一个人,眼光,轻轻地扫过朗泽、朗昆,扫过媛贞,最后停留在梨容的脸上。这是一张多么美丽的脸,多么让人留恋和心疼的脸,她带着忧伤,却在微笑。

容姐姐啊……

我能否做到像你这般大义,我能否爱一个人爱得像你这般无怨无悔?

稚娟回复她一个微笑,缓缓地转背,登上马车。

朗昆一行站在路旁,目送马车从身边经过。

忽然,车帘掀起,稚娟从车窗被探出头来,将手伸向他,喊一声:“六哥!”

朗昆疾步上前,抓住稚娟伸出的手,跟着马车小跑。

“六哥……”稚娟哽住,她有太多的话,却一句也说不出口,她只是紧紧地拉住朗昆的手,紧紧地拉着,任泪水恣意地流淌。

妹妹哭花的脸,渐渐在眼前模糊,他只能拼尽所有的力气,紧紧地抓住她的手,紧紧地抓着,仿佛一松开,妹妹就会消失在风里。

马车越走越快,朗昆渐渐跟不上了,但他坚持着,不肯松手,稚娟的身子已经探出了车窗之外,她也坚持着,不肯松手。

终于,朗昆脚下一绊,摔倒了——

稚娟伸手去抓,没有抓住,她拼命将身子探出去,两手伸向朗昆,五个手指撒开,声嘶力竭地喊道:“六哥!不要丢下我!六哥——”

稚娟的声音仿佛是催促,朗昆忍着疼,爬起来,继续追,然而,马车渐渐远去,再也追不上……

“记得你答应的!你答应过我的——”稚娟的哭喊声从风中传来,重重地捶砸在他的心上,他冲着马车的方向用尽全身的力气吼道:“我不会忘记,我一定做到!”他紧紧地握住拳头,狠狠一跺脚,长吼道:“我一定要做到!一定!”

“记得你答应的!你答应过我的——”稚娟双手死死地抓住车窗,朝向朗昆的方向,死劲地喊着,直到她听见朗昆的回答,直到所有的人都变成一个黑点,直到漫漫草原灌满她的眼,她还朝着故土的方向,无力地重复着,一遍又一遍:“记得你答应的,你答应过我的,六哥,你一定要做到——”

不知何时,呼延吉措已经到了车旁,他默默地跟在一侧,除了策马紧跟着马车前行,什么也不说,什么也没做。

稚娟终于累了,终于接受了真正的分别,也终于,收回目光,软软地斜靠在马车里,流泪。忽然,她一头扑在软垫上,嚎啕大哭!

她哭手足的分别,哭故土的分离,哭自己的命运,更是哭不可预知的未来——

朗昆眼睁睁地看着马车远去,他只感觉铺天盖地的心痛呼啸而来。妹妹走了,被作为礼物送给了蒙古人,这是他的无能,是国家的无能!他甚至怀疑自己,该不该提出这个计划,即便能够成功,自己怎么就这么冷血?他不知道,自己亲手把最优秀的公主送给了蒙古人,蒙古人会怎么对待她?他不敢去想象,不敢。

他抱着头,蹲下去,伤心与挫败感交汇,终于迫使他流泪。

他的担心,他的自责,他的屈辱,此刻以强大的冲击力摧毁着他的信念,同时也更激发了他的坚定,他在心里发誓,答应稚娟的事,一定要做到!他一定要登上皇位!决不再让中原女子屈辱和亲!一定完成六年计划!在六年之后,带稚娟回家!

我要带稚娟回家!无论如何!

朗泽、梨容和媛贞跟了过来,默默地在朗昆身后站定。

朗泽想上前,犹豫了一下,还是作罢。

梨容轻轻地推了推媛贞的手臂,媛贞看梨容一眼,忽然红了脸,她当然猜得到梨容的意思,梨容是要她去安慰朗昆。

媛贞动了动脚,但迟疑片刻,瞟了朗泽一眼,还是轻轻摇摇头。

梨容靠近朗泽,拉了一下朗泽的袖子,然后掉头走了。朗泽马上,跟了过去,只留下媛贞一个人站在原地。

媛贞感激地看了一眼梨容的背影,然后,轻轻地走向朗昆。

朗昆抱头蹲在地上,一动不动,像一尊雕塑。沉默的背影佝偻着,虽然看不见他的脸,但媛贞可以想到,送别稚娟,他心里一定非常难过,因为他们兄妹感情之好,她早有耳闻,并且这一路过来,她也深有体会。而当他追着马车的那一刻,她是很震惊的,因为她从来不知道,他还有这么动情的时候,在她的印象中,他不苟言笑,并且也应该是不会轻易表露出感情的。继那夜洞中之后,她再一次看到了他感情丰富的一面。

而此时他的心情,媛贞当然也能够体会,现在朗昆需要的,只是安静。她静静地站在一旁,看着,等着,这也让她再次有机会,近距离地,无所顾忌地观察他。

他,默默地抬起头,缓缓地站起来。

“朗昆……”她轻轻地叫他。

“哦,是你……”他回了一下头,然后再次转头,朝向前方,静默得沉重。他多么希望,此刻能出现在身边,安慰自己的,是梨容啊。

一个男人的绝望和无助,更容易使人动容。媛贞上前一步,安慰他:“稚娟吉人天相,一定会逢凶化吉的。”

朗昆没有回答,他环顾一眼四周,喀什镇,这次因为伤心和屈辱我记住了你,等我下次再来的时候,决不会还像现在一样,我要让你记住我,记住中原的崛起!

我发誓!

他手指稚娟的去路,忽然说话了:“这条和亲之路,稚娟将是最后一个!今天我亲手送走她,来日,我一定要亲自接她回去!我发誓,绝不再让中原任何一个女子,踏上这条心碎的和亲之路!”

话语掷地有声,落入媛贞的耳中,在这一刻,她忽然明白了,忽然就懂得了他。原来,他不是沉浸在失去妹妹的伤心之中,而是在想今后的振作之事。他的志向,比她的,比朗泽的,伟大长远得多。

朗昆,他是真正的男人!

媛贞默默地望他一眼,心里对他的感情,不再是单纯的喜欢,而是崇拜!深深的崇拜!

队伍起营回程,一路上,少了稚娟,也少了许多欢乐,大家都闷闷不乐。

梨容本来是跟媛贞走在一起,朗泽硬要挤在她们中间,媛贞停了一下,知趣地落开了。别过头,看见朗昆一个人孤单地走在后面,于是,慢慢地捱了过去。

“你没事吧?”媛贞关切地问。

他无语地摇摇头,眼睛,望着前方。

前方,是朗泽和梨容。

“你不要责怪他,”媛贞低声道:“喜欢一个人,不喜欢一个人,都不是自己能够控制的。”有时候,想控制,也控制不了。就像她,明明是朗泽的未婚妻,却喜欢上了朗昆。现在,她开始理解朗泽了,要努力去爱一个自己根本不喜欢的人,真的很为难。

媛贞以为,朗昆又要去责怪朗泽不照顾自己,一路上,为了这事,他们兄弟已经起了几次争端了,于是看朗昆不语,依旧直着眼盯着前面朗泽的身影,又说:“我知道你是为我好,我都不气,随他去好了,等回了京城,他若是想退婚,我也没意见。”

朗昆诧异地望了媛贞一眼,媛贞一惊,自知失言,脸一红,慌忙低头下去。一个女孩子,的确是不应该主动说起退婚,但她心里,确实是这么想的,反正朗泽不喜欢自己,自己又喜欢朗昆,而朗昆还没有婚配,假若朗泽退亲,那才真的好呢。说不定,跟爹爹一说,还可以让皇上重新赐婚,如果,如果……

她偷偷地瞟一眼朗昆,如果是他,那多好啊……

一想到这里,她更加抬不起头来,因为脸上的红,已经延伸到了整个脖子。但她哪里知道,朗昆目光追随的,不是朗泽,而是梨容。

唉,媛贞虽然老实,但也不傻。朗泽这样,她怎么会看不出来呢?退婚,朗泽要提出来,也是迟早的事,媛贞倒是好说话,她既然已经看出朗泽喜欢梨容,当然知道现在放手好过今后痛苦,可是皇后会轻易答应吗?还有刘家,退婚之后,面子何存,刘将军又会轻易答应吗?万一真的退了婚,那朗泽首要的,就是要娶梨容,那,我该怎么办?

梨容啊,梨容,你为什么一直不理我?你真的相信那夜洞中发生了什么?

他越想越是烦乱,不由喃喃念叨一句:“退婚?退了婚你怎么办?”他心里,当然不想媛贞和朗泽退婚,这个,他和朗泽是有约定在先的,如果不能娶梨容做正妃,朗泽就不能跟他争。现在,看媛贞都有了退婚的意思,他有些急了。

“我……”媛贞讪讪地抬起头来,塞住了话头,她虽然想说,那我就找个自己喜欢的人嫁了,但她不敢说出口。

唉,朗昆再次深深地叹了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