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司法参军忽然提剑,将典史一剑枭首,他还未来得及反应,便当场死去!
司法参军默不作声,提剑刺向兵部参军。
兵部参军仓皇失措,一股脑地抛出毕生所修的术法。
万千霞光铺天盖地,盖过阴间的黄昏。
但在霞光散去后,兵部参军已经身首异处,死不瞑目!
司法参军朝阴司府君单膝跪礼,身躯笔直,目垂神静:“末将礼青继听令,伏诛奸贼。”
酆都城主白长逸通体冰凉,这一幕,让他根本反应不过来。
但是他却看出来了,这个自称礼青继的司法参军,其修为大涨,远超先前,已经是神桥境,与他一样!
在一个半步神庭与神桥境手中,自己能逃吗?
能,但那是未动用坠云斩之前,哪怕是两个半步神庭也留不下他!
可他已经用了坠云斩,这一式神通消耗极大,而且又负了重伤。
看着已经来到身前的阴司府君,白长逸露出惨笑,高呼道:“好!好计谋啊!”
到这个时候,他若还不明白是怎么回事,也枉活千年了。
他被眼前的觋师算计了,从踏入酆都那一刻,就开始在引自己入局。
是从何时开始布局的?
司法参军看到那本《常氏礼记》开始?
不,比这更早。
常氏礼记是大离礼法圭臬(niè),承自万年前的古朝开赤。
现在大昭的《季家法度》,亦有大半内容与常氏礼法相像。
所以,这只是很常见的书卷,稍有家世的大都藏有这三本书卷。
而且此时的司法参军,已经不是先前的司法参军了,而是礼青继。
那只能说明,是被夺舍了!
但是,如果是忽然被夺舍,无论是他,还是阴廷天子都能轻易识破。
然而,自始至终,都没有人能察觉,说明没有被夺舍。
那司法参军又是怎么忽然变成另一个人的?
当唯一的可能都被否掉,那这个可能的反向大概就是真相,即使很荒谬。
那便是,司法参军不是被人夺舍,而是先前的司法参军,夺舍了礼青继!
不过,司法参军不是主动夺舍,而是他的神魂被人抽出,塞入礼青继身体,完成了夺舍。
而礼青继则主动让出肉身,将自己神魂散得只剩一丝,潜藏入司法参军神魂最深处。
无数年来,这一丝神魂在司法参军神魂深处偷偷恢复、壮大。
司法参军对这一切毫不知情,他不知道自己夺舍了别人的肉身,更不知道肉身原主的一丝魂魄,一直潜藏在自己神魂中。
礼青继受命复苏,如蛰伏的猛虎突然扑起,将司法参军神魂吞食,并夺回灵身。
司法参军生前是夺舍了礼青继肉身,死后修炼的灵身,依旧与那副肉身同源。所以在礼青继吞噬司法参军后,一举突破,踏入神桥!
“好手笔,好大的手笔!”酆都城主白长逸叹道。
能将神魂散得只剩一丝依旧保持神智,其本身至少也是灵台,甚至半步神圣。
但为了埋这一枚棋子,竟叫人废去毕生苦修,舍去肉身,散去魂魄只余一丝,藏于他人神魂深处苟且数百年,忍受无边孤寂,只能默默壮大神魂,待有朝一日被唤。
甚至有可能不慎被发现,未能如意成长,便被诛灭最后一丝魂魄。
此时,白长逸回想起司法参军生前死后的过往。
此人是龙武年间士人,本是个不起眼的穷酸秀才。
在某次不慎跌倒磕到了脑袋,待再次醒来后,记忆虽然失去了大半,但却忽然开了智,变得聪慧,而后高中,夺得经魁。
之后,他娶了个落魄书香门第的小姐为妻,又机缘巧合地习得法门,踏上灵士之道。
不过,此人穷极一生,也只是到了二境化胎,不登灵台。
死后到了阴间,在阴廷做官,得阴廷天子几次提拔,福缘厚重之时,才巧得神圣果位。
所有人只当是他开窍了。
现在想来,他脑袋磕到时,就已经身死了。
至于是被杀,还是自己磕死,就无从得知了。
白长逸忍不住想,常氏失去江山已有数千年,但在三百年前仍有如此手笔随手埋棋,其底蕴到底有多深?做这一切,又是在图谋什么?
司法参军这枚棋子,不会是为了他专门而埋的,大概是恰巧这枚棋子在他身旁,此时刚好用到。
“生得糊涂,死得糊涂!”酆都城主抚剑感概。
这是他对司法参军的评议。
阴司府君没有说话,持剑冲去。
原先的司法参军,现在的礼青继见状,也提剑上前相助。
三人交战,剑气如狂风一般四处飞扬,天地为之色变。
那些还不是神圣的鬼神们,早就跑得远远,免得被殃及。
在一个半步神庭和神桥手中,白长逸难以招架,短短片刻内,身上就负了无数剑痕。
因为岁月剑阵的缘故,他身子不复先前的高大威猛,整个人瘦骨嶙峋,伤口溢出的鲜血也仅有少许,像是艰难挤出。
不过,酆都城主白长逸终归是神桥巅峰的大能者,阴司府君与礼青继虽然能强压白长逸,却迟迟未能斩除。
且正如他猜测那般,阴司府君接下坠云斩后,已经负伤。
白长逸苦苦支撑,心中对两人为何要将他置之死地,感到疑惑,很是想开口询问原由。
但此时他不能开口,开口就会泄气,从而露出破绽被诛除。
白长逸拼死支撑,也是在寻找一丝转机,企图逃出生天。
终于,或许是因为礼青继才重掌身躯,还有些不适,在强攻猛进中,不慎地气息紊乱,露出破绽。
即使礼青继在不到一息间,就将紊乱的气息拨正,但仍被白长逸抓到这一丝破绽。
死守后退的白长逸突然转守为攻,拼死一搏。
他直面两把斩来的利剑,执剑刺向礼青继心口!
礼青继面无表情,没有后退,准备硬接此剑,将白长逸诛斩。
一语不发的阴司府君此时忽然开口:“退开!”
礼青继身躯一震,本能从令,后退避开,他斩向白长逸脖颈的一剑也就落空。
礼青继的剑落空了,但阴司府君的剑仍将白长逸斩到,让其胸口留下了一道左右贯穿、深足二寸许的伤口,险些致命!
白长逸胸前粗犷的伤口处,白烟滚滚而出,香火不断散失。
他不惊反喜,强忍喜色,立即退后,夺命奔逃。
原本,阴司府君与礼青继一起,让他退进不能,只能慢慢被消耗砍死。
但礼青继这一退,顿时就让他有了逃离之机。
阴司府君只是皱了皱眉,没有穷追不舍,因为很难再将其诛杀。
反正白长逸已经身负重伤,没有几十年修养,是不可能再出世了。
“陛下……”礼青继半跪请罪。
倘若他方才硬接下白长逸那一剑,是能以命换命将其留下的。
阴司府君取下面上的龙凤面具,身上的衣袍也随之变回。
“无碍,回酆都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