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夜无话。
到了翌日清晨，山中一片白蒙蒙，大雨依旧连绵不绝。
许墨站在庙宇门口，望着大雨，心中有些发愁。
不知道这雨还要下多久，他要在春分时节之前，赶到天阳城考学。
而天阳城距离此地，还需东行千里。
倘若这大雨延绵数日，会不会因此赶不上？
许墨心中微微叹息，只能听天由命，随后继续回到庙内，捧起书卷，继续读书。
“外面的那大雨，要三日过后才会停。”大黑蛇忽然出声。
许墨抬头，望了眼盘踞在另一角的大黑蛇，大黑蛇黑不溜秋，身体圆滚粗壮。
他放下书卷，问道：“你是怎么知道的？”
“我的祖上是修蛇，坐位犀牛西，知水性，自然能看出这龙王爷的打算。”大黑蛇说道。
许墨感到惊奇，道：“这世间竟真有龙王爷？”
“我这蛇妖，你倒是一副见怪不怪的模样。为何一听这龙王爷之名，就如此不可思议？”大黑蛇纳闷。
许墨笑道：“妖怪邪祟经常出没，为祸乡里，自然是见怪不怪。但这龙王爷却只在话本与传闻里边听过，可却从未见过。”
就在这一人一妖交谈时，外面犹如变戏法一般，连绵不绝的大雨突然就停下。
白茫茫的云雾散去，天空放晴，阳光洒落。
“雨停了？！”许墨惊呼。
“呃？”
蛇妖亦是难以置信，连忙从角落钻出，尾巴游动，来到庙门前，怔怔望着晴空。
“看来，你的观雨之术不精啊。”许墨哈哈一笑，连忙收拾东西，准备动身赶路。
不一会，许墨便已经收拾好东西，背上书箱，带上纸伞。
“蛇兄，我就先行一步了。”
准备走出庙门时，许墨见大黑蛇还在望着天空发呆，便出声道别。
“这雨一个时辰后就要继续下了，”蛇妖不知看出了些什么，笃定说道：“而且肯定要下得比之前大。”
许墨皱了皱眉头，看着碧蓝的天空，不解道：“这晴空万里的，怎么会再次下雨？”
这次轮到蛇妖大笑，说道：“龙王爷能变戏法般撤去大雨，自然也能忽降大雨。你若是不信，就等上一个时辰看看！”
“而且这方圆数十里内，也没有别的城镇庙宇了。你走出了这儿，可就难再找到别的地方避雨咯~”蛇妖好心提醒了一句。
许墨听言，有些犹豫不决。
想了片刻后，他还是决定相信这蛇妖的话。
反正等上一个时辰也不算久，不会影响时候。
许墨便又回到庙宇中坐下。
他这次没有再拿出书卷看书，而是趁着此时有太阳，盘膝而坐，默默运转起大日淬体法。
只见在他呼吸之间，一点点细微无比的光粒，从四面八方漂浮涌来，伴随着呼吸淹没在体中。
这些光粒淹没在血肉之中，如精火一般淬炼他的血肉，缕缕细不可察的白烟从毛孔中渗出。
随着他的修炼，四周的空气都开始变得燥热起来。
盘膝闭目的许墨，犹如一尊在熊熊燃烧的火炉！
在一旁的蛇妖见此，大惊失色，尖声叫道：“你怎么会修炼妖法？！”
许墨视之不见，听之不闻，醉心于修炼之中。
因为在修炼之时，不宜忽然停下，否则效果会大打折扣。
他所修炼的这门功法，并非是传自他人，而是自小就存于他脑海之中的。
他自小身体孱弱，就是依靠修炼这门功法，才能做到百病难侵，否则以他这孱弱的体骨，在这世道早就病死了。
他见功法有如此妙用，便传于村民们。
然而之后却发现，他们修炼起来，进境缓慢无比，几乎无效。
至于是因何，许墨也是毫无头绪。
许墨的修炼速度很快，仅仅大半个时辰过去，就已经运转完一个小周天，用大日精火将自身躯体淬炼了一遍。
大黑蛇妖一副见了鬼的模样，难以置信地看着他。
“难不成他其实是尊人形大妖？”
“是了，难怪他能几拳揍趴我！”
蛇妖恍然大悟。
这时，许墨缓缓收功，停下修炼。
这门功法太过刚猛，不宜多炼，否则会适得其反，伤及身躯。
曾经他传给村民们的时候，就有过一个村民才开始修炼，就感觉烈火焚身，痛不欲生。
吓得其他村民纷纷逃路，说什么也不敢再修炼。
蛇妖尾巴游动，朝许墨靠近，不断围着许墨转圈，啧啧称奇道：“世间之大，还真是无奇不有，竟然还有如此像人的妖怪。”
砰！
许墨当即揍了他一拳，脸色认真说道：“我是人，不是妖。”
蛇妖失声笑道：“你修炼妖法，力大无穷，还说不是妖。你问鬼，鬼会信吗？”
许墨沉默了下来，过了片刻，才问道：“你如何断定我这是妖法？”
这门功法是自小就在脑海中的，其真正来历他也不清楚，所以被这么一说，难免感到有些心虚。
蛇妖在他眼前游了一圈，随后盘踞成一团，说道，“你可看好了！”
只见蛇妖忽然仰头，大口吞吸，小腹一沉一起，漆黑的鳞片微微闪烁起青光。
许墨定睛一看，空气中有点点绿光朝蛇妖漂浮而去，埋没在它体内。
不过在几个呼吸之后，蛇妖就停下了修炼，道：“我修炼一个周天，要一整日才能完成，所以就不继续了。”
“如何？是不是一样的。”蛇妖说道。
许墨显得失魂落魄，陷入了自我怀疑之中。
“难道我真是妖？”
“没道理呀，我明明只是个普通书生，虽然无父无母，但与我一起生活的村民们，都是好人......”
但未等许墨想明白他是不是妖，外面的天空忽然一沉，暗了下来。
一阵寒风吹来，许墨打了个冷战，回过神来。
他放弃怀疑自我，起身走到门口前，抬头一望，天边有重重厚重无比的黑云压来，阴风呼啸不断！
黑云如幕被拉起，仅在几息之间，天空彻底被乌云遮蔽，此时白昼如夜！
“看，我就说要下大雨吧。”蛇妖得意说道。
许墨也是一阵后怕，看天空的这副阵仗，他要是在半路上找不到避雨的地方，恐怕要被大风大雨刮走。
“蛇兄真是火眼金睛。”许墨赞许了一句。
“快把门关上吧，”蛇妖忧心仲仲，不知又看出了什么，“这风，好像有些不对劲.....”
许墨因所修的功法过于阳刚猛烈，难以察到风里的细微变化。
接着，滴滴答答的雨珠不断落下，大雨滂滂作响。
转瞬间，雨势如虹！
许墨定睛一看，这雨水竟然隐隐有些发黑！
他终于知道蛇妖为什么说风有些不对劲了，赶忙把门合上，栓住门闩。
“这阴气如此之重，今夜不会有邪祟出没吧？”许墨缩了缩身子。
蛇妖昂首，豪迈一笑，道：“咱们是妖怪，还怕什么邪祟？”
“我不是妖怪......”许墨开口纠正。
然而，就在这一人一妖交谈之际，那尊半残神像身上，忽然有一道细微无比的黑气冒出，悄悄潜入许墨的影子中。
而这一幕，一人一妖，毫无察觉！
......
外面的天空黑得昼夜不分，雷声隆隆，雨声噼里啪啦作响。
庙宇内，火堆旁。
一人捧着书卷，神情专注读书，一条蛇妖蜷缩着身子呼呼大睡。
火堆不时噼啪作响，这一幕显得很是祥和。
过了良久，许墨肚子咕咕作响，遂放下书卷，有些不确定地说道：“现在应该入夜了吧？”
蛇妖惺忪醒来，鼻翼微动，嗅了嗅空气，确信地说道：“已经入夜了。”
许墨从书箱取出花糕，分了一些给蛇妖，自己囫囵吃了几块，笑着说道：“跟蛇兄同宿庙中两夜，还未请教蛇兄尊姓大名呢。”
蛇妖一口气吞下许墨给的花糕，傲然挺立，说道：“行不改名，坐不改姓，敖九是也！”
“敖兄大名甚威，就是不知为何是九？”许墨赞许说道。
“我在兄弟姐妹中排行第九，自然是敖九。”敖九回答。
许墨惊讶，道：“敖兄家族还真是人丁兴旺，那你的兄弟姐妹们呢？”
蛇妖敖九面色一黯，“百年前我们一起出世，如今它们都死去好久了。只有我偶然落到一处灵气充沛之地，开了灵智，参悟石壁经文，修得法门成为蛇妖，这才活到了如今。”
“敖兄节哀。”许墨拍了拍蛇妖后背，安慰说道。
“你为什么叫许二？难不成是家中老二？”蛇妖敖九反问。
“敖兄，其实我叫许墨。村长爷爷说，这寓意着澄澈胜水......”
蛇妖敖九闻言，笑出声来。
破庙中，一人一妖，昏火下促膝长谈，这幅画面祥和且善美。
然而，相谈甚欢的一人一妖，丝毫没有注意到，有缕缕黑烟在外面，借漆夜为衣，静悄悄地从门缝飘入。
黑烟仿若有灵，沿着墙壁缓缓飘上房梁，藏匿其中。
不多时，屋上的整条横梁都变得漆黑如墨。
而在漆黑的横梁之下，一个诡异影子在不断扭曲。
最后，形成一个似羊非羊，似人非人，扭曲而诡异的影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