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晨,东曦才起,白雾未散。
茫茫大河上,一只楼船悠悠南下。
白衫少年倚坐船首,双眼微眯,瞭望远方。
一个生龙活虎的孩童,奋力挥舞着拳头,甩动小腿。
他虽看起来一脸认真,但因身子稚小,便显得有些诙谐。
此时,已是许墨他们离开龙宫的次日了。
良久,等孩童喝哈的吆喝声止下,变为粗重的喘气息后。
白衫少年回首,好奇问道:“小九,这是什么拳法?”
敖九满脸通红,扑通一声,大大地仰躺在地上,四肢摊开,大喘了几口气后,道:“这是在龙宫血池那位前辈所传的,说是龙血渗入体中,一时没法彻底炼化,若是在体内久久炼化不去,会遭反噬,需依这套拳法来加快炼化。”
“话说阿墨,你啥要拒绝龙王大人的配婚?”敖九奇怪问道。
“难不成......龙王也有鬼?!”
因这一路上的遭遇,敖九也开始变得疑神疑鬼。
许墨笑道:“为何这么说?难不成你有感龙宫血池有毒,龙王要害你?”
敖九顿时愣住,像拨浪鼓般摇了摇头,道:“经过龙宫血池修炼后,我已经临近二境圆满,只需勤加练习龙宫血池前辈所传的拳法,将体中余留的龙血炼化,便能突破至第二境。”
忽然,他恍然大悟,道:“你是心心念念那位红衣女仙,所以觉得元灵姑娘比不上她?”
许墨笑骂道:“瞎说,她们各有千秋,皆是人间仙子,我一无名书生怎......”
说到此,他眼底掠过一丝黯然,将原本要说的话吞回腹中,继而笑道:“只是因为我杀了阴廷六皇子,惹了个大麻烦上身。在龙宫作客这些日,湘河龙王与元灵姑娘都待我不薄,若是明知身上有祸,再交涉过深,这大麻烦难免会牵及他们,这岂不是恩将仇报?”
敖九茫然:“什么大麻烦?”
许墨如实道来:“我当时杀了阴廷六皇子,这不仅招惹了阴廷,还无意间得罪了他尚在人世的族人,想必是个世家大族。”
身为世家大族,族中强大的灵士定然不在少数,他们两个小灵士、小妖,要是被人寻仇,定然是任人宰割。
仰躺着的敖九猛然起身,惊道:“那我们怎么办?”
“不用担心,前些日的大洪尚未退去,短时间内,他们应该寻不到我们的踪迹。”
许墨安慰了一句,继续说道:“我们此行是去天阳,我从灵儿口中得知,天阳之主是位举世无双之人,未必会怕那个世家大族。所以只需在被他们寻见之前,去往天阳,考入学宫,便有可能会受到天阳之主庇护。”
见许墨如此胸有成竹,敖九心中不安也散了大半,起身趴在栏杆处,悠哉吹风。
咦?
“阿墨,那边好像有人。”敖九伸手指向河面喊道。
许墨微微一愕,一边起身走去,一边问道:“是活人还是死人?”
敖九不太确信道:“像死人...但好像又还活着......”
许墨来到敖九身旁,朝他所指的方向看去。
那是一大片残木与枝叶交织的浮物,在随着河流而去。
许墨仔细看了半会,才发现夹杂在其中的一具尸首。
像死人,是因为那具尸体看着很是僵硬,且毫无动静。
像还活着,是因为那俱尸体面色虽极为苍白,但还有一丝红润,身体也并无腐败迹象。
许墨稍作犹豫,御船靠近那具生死不明的浮尸。
“小九,我下去将人捞起来,看看是否还有救。”
说罢,许墨扑通一声跳下水,三两下游过去,将浮尸拖着回来。
敖九见状,赶忙丢下尾巴,把许墨从水中拉起。
许墨将捞起的浮尸摆在甲板上,一人一妖凑近端详。
此人是个头发花白的老者,手上死死抓着一把剑,紫色衣袍虽有些破碎,但从绸缎仍能看出其华贵。
“阿墨,他应该救不活了吧?”
敖九尾巴尖指着紫袍老者腹部说道。
许墨望去,只见他气海穴似是被什么利器洞穿,血肉焦糊,那处窟窿隐约可透光。
他又仔细察看了一番,此人身上被利器所伤的伤口不在少数,但都不如腹部那处致命,眉心与鼻梁处隐约有道血迹,但并未在他脸上找到什么伤痕。
许墨以常法探了一番老者的心脏、脉搏,发现心脏已经停止跳动。
他想了想,施展元气虚化出一只手爪,操纵着爪子,从老者腹部的窟窿,探入其心脏深处。
感受了片刻后,他将元气散去,道:“他尚且还有一丝生机,或许能将救活。”
敖九见如此有神妙之法,好奇问道:“这爪子是什么?”
“是这些日随元灵姑娘习学医道时,一并学来的,是将元气化丝,以达成如臂使指。”许墨答道。
“小九,你帮我把书箱拿来。”
许墨一连封住了老者身上的几处穴位。
等敖九将书箱拿来,他从书箱中取出银针,在老者身上插得密密麻麻,大半穴位都被封起。
敖九饶有兴趣地在旁观望,待许墨银针悉数插入老者体内后,他忍不住问道:“这是在做什么?”
许墨见敖九似对医道有所兴趣,便笑了笑,耐心解答:“这老先生被人伤成了这样,按常来说早就该丧命了。却不知为何,有一丝生气如钉,将他神魂死死钉在肉身之中,不让归阴。”
“他肉身虽留有一线生机,但以我的修为不足以让他肉身复苏,我便将他的十二经八脉封去十经六脉,等同从血肉中剔去。只留下主阴阳二气的任、督二脉与足少阴肾经、手厥阴心包经。”
“肾为先天之本,而足少阴肾经便是主肾,手厥阴心包经可护心抵邪,并主心神。我只需助老先生恢复这二经二脉,便能让他意识恢复过来,将神魂稳住,可谓一句让其起死回生!”许墨谆谆教诲。
但敖九听后,两眼转圈,只觉脑袋晕乎乎的。
“阿墨,他身上这些伤很是奇怪,这人怕是非寻常之人,我们真要救他吗?”敖九问道。
“万一,他是个恶人呢?”末了,敖九又添上一句。
许墨闻言,想了想后,摇头说道:“医经第一话便说‘为医者,应要仁心仁术’。我怎能因妄测其善恶,而见死不救?”
说完,他一脸和颜悦色,道:“要是救活之后,发现他是个恶人,我再将他宰了,送他彻底归阴便是。”
稚童呆住。
而白衫少年笑容和煦,温暖如阳。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