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日子就这样过着，颜如玉待我很好，或许是这个原因，我尽管看不见，却依然觉得颜如玉这个人很熟悉。

“颜如玉，你之前见过我吗？”我问道。

“小生之前确实没见过姑娘，但是见到姑娘第一眼就觉得姑娘像一个人。”

“什么人？”我不解。

颜如玉哑然失笑“像小生的心上人。”

……

因为在灵山落下的旧疾，我走路总是有些歪扭，像是断了腿。

我为了维护那点可悲的自尊，总是在听见颜如玉离开后才敢起身走走，可是因为失明，我走的横冲直撞，总会碰倒东西发出声响，颜如玉就会匆忙进来帮我，时间久了，我也不在乎了，每天让颜如玉扶着我到窗台前，听一听也是好的，起码我还感觉自己活着。

因为跳崖后的伤，我的身子愈发虚弱，远不如从前，我常觉得疲惫，渐渐的，我也不爱说话了。

“阿燃，在想些什么？”颜如玉担忧询问我。

我不知如何开口，只能轻轻叹气。

失明的这段日子，我每日能做的就是在窗边静听，听过春季的流水潺潺，夏季的动人鸟鸣，秋季的风吹叶落，冬季的寂静无声，但这都无法使我平静。

随着秋季最后一片秋叶飘落，是寂静寒冷的冬来临了。

因为寒冷，我的腿总是传来阵阵钝痛，颜如玉为我寻了许多药，可敷来敷去始终没什么效果，腿上的疤痕淡了很多，心里的疤却始终溃烂着，流着血。

“阿燃，对不起…”颜如玉总抚摸着那些疤痕，声音沙哑的说着一些话，我不明白“颜如玉，为什么要对不起？”

“如果早点遇见阿燃就好了。”我看不见他泛红的眼眶，也看不见他泪湿的脸颊。

我贪恋颜如玉的好，自从爹娘走后，再也没有人对我这般好。

冬日漫长，我时时被噩梦惊醒，在梦里，漆黑一片，我只能看见灵山的师兄们围着我，听着一句一句伤人恶毒的话不断钻进耳朵，梦里的我拼命抬头看向远处的光芒，却只看见梅雪颜冷漠的脸，那样熟悉，却没有了亲和，她拿着剑向我走来，“你不配做我的阿姊，替我去死吧！”我回过头，发现自己突然站在悬崖边，就这样被推入了深渊，坠入黑暗。

“不要！”

当我哭着从梦中惊醒，眼前的漆黑更是让我悲哀痛哭，随后我便能听见颜如玉急匆的脚步，最后停留在我身边，那双为我拭去眼泪的手，那个耐心安抚我的人，我竟从未见过真容，我越想越不甘心，喉咙被哽住只能抽泣。

颜如玉的手慌乱的拿起帕子擦拭着我的泪“阿燃别哭，我在。”柔声似水，很快便能安抚好我的情绪，可是心里的疤痕越日益深刻。

我不止一次想要复仇，可眼前的漆黑让我无力，我想修炼提升自己的实力，可这样的残破之躯，有哪位仙尊愿收？又有什么仙法是我可以修炼的？

我连路都走不稳，思绪也越来越乱。

颜如玉像是看穿了我的心思“阿燃，你想出去走走吗？”

这是我坠崖来第一次踏足外界的地面，我闻到了自然的味道，空气也变得不同。

路上有小石子硌着我的脚，我却不觉难受，只觉得生命在一点点回复，这是坠崖后我第一次这样真切的觉得，我还活着。

“颜如玉，你有恨的人吗？”我思绪万千。

“没有，阿燃怎么了？恨谁？”颜如玉问道。

“如果杀了所恨之人，如果真的恨之入骨，那这有错吗？…”

“阿燃受委屈了，做什么都是应该的。”颜如玉安慰我。

我有些依赖颜如玉了，我的性子从不娇纵，倒是因为颜如玉的娇惯纵容，我竟觉得自己仿佛又回到了那时的豆蔻年华，仿佛岁月从未离去。

颜如玉每日除了读书和题字赚钱外，其余时间都陪着我，带我熟悉庭院，渐渐的，我走路越来越平稳，虽然膝盖仍有些不适，可是走起路来已经与旁人无异，我也对身后这个温柔的书生产生了别样的好感。

我不止一次开口问他“颜如玉，你为何待我这般好？”

“小生说过，姑娘像小生的心上人。”颜如玉总是柔声打趣。

颜如玉是个极其温柔的人，他性子和缓，我不知道他的模样，但这样一个温柔宽和的君子，即使貌若无盐，气质也应是脱俗的吧。

我无事可做，每天沉浸于自己的思绪，就这样，那份情愫在我心中生根发芽，渐渐占满我的心。

我好像爱上颜如玉了，做噩梦的次数也少了很多。

颜如玉每天都会带我散心，感受他的搀扶，听着他温柔的话语，我总忍不住红了脸，颜如玉看出我的异常，哑然失笑，将我拉得离他更近。

日子渐渐归于平静，我甚至想，这样也好，复仇的事情就这样被我搁置。

春日，我和颜如玉成亲了，成亲那日，没有宴席，没有宾客，只有我和颜如玉，在木屋前三次对拜，许下誓言“结发为夫妻，恩爱两不疑。”

洞房花烛夜，我和颜如玉坐在床榻上，相靠无言，最终颜如玉附身吻住了我，我感受到他温热的鼻息，伸出手忍不住勾勒着他的五官。

一夜旖旎，颜如玉很体贴我，几乎什么都由着我来，我几乎憋红了脸，察觉他的难受，最终和他达成协议，不要事事听我的，因为我有时候不会。

这样的日子没有过多久，魔界突然向仙界宣战，事发突然，百姓来不及逃跑，我和颜如玉也是，颜如玉同我说，天一直是黑色的。

我知道，那是魔族已经入侵了此地，颜如玉带着我逃跑十分困难，未等我们逃到安全的地方，就被魔族人拦住了去路。

听声音，大约有五六个人，我和颜如玉，可能要交代在这里了。

我感觉害怕了，往颜如玉身边躲了躲，颜如玉是我唯一的依靠了。

正以为会被魔族绞杀时，身边仿佛一阵风吹过。

魔族不曾想颜如玉竟然身手不凡，对于攻击，他都能一一回击，他将我圈在怀里，就这样和魔族搏斗着。

颜如玉的招式极其熟悉，我突然发觉，他是仙界的人，是修仙之人。

可是就在我分神之际，忽然肩膀一空，颜如玉受伤了，双拳难敌四手的他最终被几个魔族人一起集中胸口，颜如玉猛咳了两声，伸手来扶我时我敏感的感觉到，颜如玉好像吐血了。我像只无头苍蝇，慌忙伸出手想拉住他，却只碰到轻飘飘的衣袖，魔族人冲上前将颜如玉钳制住了，我只觉得周围杀意越来越重，身边没了颜如玉，我的心跳的飞快，我一点自保能力都没有，只能慌张的喊“颜如玉，你还好吗？”我的声音几乎发颤。颜如玉声音沙哑“没事，阿燃别怕。”

可是魔族人不屑的冷哼一声，我感觉到他们向我逼近。

千钧一发之际，颜如玉发出一声凄凉的哀求“你们带她走，让她活着，我什么都给你们！”

我听见了魔族人冷哼一声“什么都给？你身上能有什么我看的上的？”

“我的法器…”颜如玉顿了顿，见魔族人不为所动“还有我的内丹…”

魔族人眼睛亮了亮，法器好说，杀了颜如玉一样能获得，只是这内丹同仙骨共生，只能本体自取，旁人取出便一无是处，而本体的内丹蕴藏的是本体所有的修为和法力，吸收后便可全部继承，是不可多得的宝物。

“我们让她活，就把内丹给我？”魔族人问道。

“是…”颜如玉的声音染上些许悲伤，可是我不知为何，却听出一丝释然。

“阿燃，对不起，你一定要活着…”颜如玉的声音虚弱“一定要…复仇…”。

未等我反应，魔族人一掌击晕了我，我昏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