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2022年3月21日 小雨

我从未刻意回避过我的病,别人问我我就告诉他,但别人不问我也不会主动提起。事实上,是没有人真正地愿意坐下聆听的,我清楚地知道我是谁,我在他们心里的什么位置,也清楚地知道他们在我身边能坚持多久。反正,大家最终都要各奔东西。

我有时觉得自己已经痊愈,尽管医学上并没有抑郁症会痊愈这个概念。如果以痊愈的概念来说,我应该心里升起希望了,那才叫治愈,以此标准来衡量,我愈发严重了。我真正做到了宗教口中的“无欲无求”,钱财、名声、权力都是身外之物,而感情只不过是人与人之间的缘起缘灭,不由得人来决定,反倒更像天命。

“死亡对你来说意味着什么?”我很想问医生这句话。

死亡对我来说意味着解脱,或更深的苦难,如宗教所言堕入无边地狱;或真正的消散,我的灵魂、我的意识从此消散在天地之间,我从未存在过,这是一件多么浪漫的事啊!又或是,死亡如我刚吃的一口饭,刚喝的一口水,刚写的一个字,只是最平常不过的一件事而已。

于是我认真去想了死亡,首先我想知道我是否真的想死,我做了一个试验,我攒了好几天的药(抗抑郁药很难拿到),然后计划在某一个晚上一次吃光,再深吸一盒烟,灌一瓶酒。如果我在最后关头,迸发出一丝一毫求生意愿,那试验结果便足以证明我并不想死。

很遗憾,试验失败了。

药吃到一半的时候就很想吐实在吃不下去了。于是我想用烟味压压,结果烟吸到第三根的时候也实在进行不下去了,因为更想吐了。想着一鼓作气,我觉得我还能完成最后一项,这瓶酒磕磕绊绊,总算是喝完一瓶江小白,还是夹杂着雪碧喝的,因为我实在不爱喝酒。

我并没有吐出来,我只是胃好难受啊,难受到一整夜都没有睡着,我那天好困好困,只想好好睡一觉早起好继续我的考研,但胃并不支持。我没有打什么120,因为身体并没有哪个地方很痛,我只是难受而已,头晕而已,接下来好长一段时间觉得自己走路是用飘的而已,这些都不致死。

所以我依旧不知道自己对于真实死亡的反应,但好在知道了,我并不想十分痛苦地死去,肉体的疼痛对我这样一个灵魂来说是种折磨。我怕是,回不去以前那种看世界很美,每天都充满希望的状态了,我怕是这辈子都难回去了。

世界上只有一种英雄主义,就是在认清生活的真相之后,依然热爱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