托马斯·坎贝尔挂断电话。
路况很颠簸。
军用吉普车窗外是密如黑夜的丛林。
他一手拿着电话，一手扶着方向盘，在密林中疯狂驾驶，车技可称娴熟。
但这不过是他众多调查员技巧中的一项。
表面上是MOMA的经纪人，实际上托马斯·坎贝尔也拥有C级调查员的身份。
在双重身份对应的双重社会地位上，托马斯·坎贝尔的年龄与他的资历同样为业界所敬仰。
却没想到仍然失陷在这一次的调查中。
中缅边境的那个存在的实际威胁超过了他们的想象。
所以，他的弟子兼同伴被污染了……
砰！
一记撞击撞在吉普车的车窗上。
暗色玻璃中映出一双、两双、三双……十几双血红色的眼睛。
这些眼睛十分可怕，显示出人类无法理解的诡异。
“别担心，夏，我们期待的转机出现了，只要拿到那张面具，就能压制你身上的污染。”
砰！
再一次撞击，但温柔了许多，那些猩红色眼睛闭上了一些，后面传来一个沙哑而痛苦的声音。
“幸运骰子？”
“是，我用了幸运骰子，马上就接到了面具拥有者的电话，所以，不必担心，灾厄会远离我们的。”
“呜……”
后面车厢内的存在发出了疑似哭泣的声音。
在吉普车之后。
有黑暗追逐着它。
大片大片的森林一旦被黑暗遮蔽，所有生物都会瞬间异化，浑身生出血红色眼睛。
托马斯·坎贝尔以神一般的车技逃避着这黑暗，一直到驶出这片森林。
黑暗在森林边缘伸展着肢体，无数猩红色眼睛从其中浮现，恐吓着竟敢打扰他长眠的无知人类。
……
“500？”
“嗯，只有500了，我跟我妈要的，我妈还问我要钱干嘛，我说是请同学喝奶茶……喂，你别拿了钱就走啊！”
红毛在肖讷后面嚷着。
像是个被白嫖了的良家妇女。
虽然红毛，不，红毛真姓洪，但不叫毛，他叫洪鹄，鸿鹄之志的洪鹄。
虽然洪鹄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给肖讷钱，但既然肖讷要了，他就给了，也不失为一个可以接受的理由和借口。
就是每次肖讷要完了钱，转身就走，这让洪鹄无法接受，真当他是不会说话的ATM啊！
于是两人放学后坐在北四环的一条过街天桥上。
吃洪鹄特别推荐的雪糕。
洪鹄说这个叫圣代。
肖讷则真的没有吃过。
BJ一月份吃雪糕还是有点冷的。
但年轻人嘛，身体好火力壮。
“很好吃。”肖讷说。
“是吧～”洪鹄宛如接收到了最高赞赏。
洪鹄对肖讷无所求，就是简单地想和肖讷在一起，如果双方是异性，这种感觉尚且可以理解，但同性嘛……洪鹄确定自己不是同性恋。
反正肖讷特别吸引洪鹄，据洪鹄所知，必胜班上几乎所有学生都对肖讷感兴趣，大概是因为肖讷瞧起来对任何人都不感兴趣，由此才会更让人感兴趣。
最主要的当然是因为肖讷的才华。
雕刻，很厉害，素描，越来越厉害，一天比一天厉害，不愧是陈成钢大师钦点的清美特招对象。
雪糕吃完了。
洪鹄盯着肖讷的吃雪糕速度，在肖讷吃完的时候，三两口把自己的甜筒也塞进嘴里。
“走！我带你去玩抓娃娃机，你肯定没玩过！可好玩了！”
“要回家了。”肖讷说，“不然不姐发火就难办了。”
“那……明天见？”
“不见了。”肖讷站起来拍拍屁股上的土，“不姐说补习班的内容我也学得差不多了，应付艺考没问题，让我去陈叔的工作室，准备一下参展作品。”
“可你才上了半个月的课，就没问题了？”洪鹄一边问一边心底涌现出巨大的失望来，这可能是他人生中最纯粹也最彻底的第一次失望。
“那些知识太浅显了，感觉像是在陪小孩子玩。”肖讷说，“谢谢你的雪糕，回头我把钱还你。”
“还什么还，都是朋友！”洪鹄只觉得内心中的失望已经到了极致，他要哭出来了，但仍然大度地挥手，告别。
肖讷转头瞧了一眼洪鹄，他看到一个十分不舍的形体，脚尖直直瞄向自己，挥动的手臂，凝视而期待的双眼，北京城市的灯光映进他的眼眸中，似是晶莹的泪水。
这是一个肖讷可以予取予求的人。
他的喜欢中甚至有崇拜。
来到城市后，肖讷逐渐习惯了这种对待。
总感觉可以对他们做任何事而且被原谅……肖讷想。
那就如他所愿，不还他的钱了吧！
肖讷下了天桥，坐地铁，回家。
地铁上，他瞧着玻璃中倒映着的自己的影子，就把黑镜拿出来瞧了一眼。
“声望：0；金钱：122；技艺：64（+6）；灵感：80。”
虽说“技艺”提升了不少，但“灵感”则一直在降。
在苗寨时，他的“灵感”没有低过90，现在却已经降到80了。
“灵感”与“技艺”不同，“技艺”是提升了就轻易不会掉。
“灵感”是忽上忽下的，说不定一早起来就少了好几个，或者因为一场大雨多了好几个。
他从不用“声望”去换“灵感”，那太浪费，现在看来，也许再过一段时间，“灵感”才会是消耗的大户。
肖讷忽地看到，自己的倒影中。
有红色的眼睛一闪。
那双眼睛就长在他眼睛的位置。
让这一刻他的脸显得异常狰狞。
……
有什么东西不对劲。
走在灯光颇暗的街道上。
肖讷总觉得有什么东西不对劲。
暗夜的气息中带着猩红的狰狞。
偶尔这种狰狞甚至都已经呼吸到了他的脖颈上，那呼吸像是硫黄一样，带着枪弹与烧灼的味道。
肖讷加快脚步。
到最后甚至跑了起来。
而背后追来的气息却毫不放松，就在肖讷进入家门前一刻，肖讷只觉背后猛被推了一下，整个人狠狠撞在门上。
他一转头，就见到一个被裹在风衣中的人，此刻风衣敞开，内中全都是焦黑的皮肤与猩红的眼睛，像是整个人都被烙成了一幅炭画。
这个怪人伸出长满血红眼睛的手想要扼住肖讷的喉咙。
“你竟敢直视我！”
一声厉吼。
他喉咙中长着一只最大的眼睛，在怒吼声中怒视肖讷，而这只眼睛左近，口腔之中，亦是生着密密麻麻的小眼睛，一齐怒视肖讷。
这一幕可怖至极！
肖讷猛地从瞌睡中醒来。
心神未定。
便注意到自己仍在地铁上。
而地铁上标示的站台名，已经过了他想要下车的站台。
糟糕。
肖讷抓起书包忙着下车。
下车后。
地铁车门缓缓闭合。
地铁缓缓启动。
灯光照在这列夜班地铁的玻璃上，好似一双又一双眼睛，一直盯着站台上矗立的肖讷。
肖讷忽然意识到，那是第二个‘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