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己看”。
听肖讷这句话,评审们感受到了挑战。
任新平说:“无论是中国还是欧洲,几千年来的雕刻技艺都与神佛密不可分,山西云岗二十窟,甘肃莫高窟,洛阳龙门石窟,梵蒂冈的圣彼得教堂,巴塞罗娜的圣家赎罪教堂,其中都藏着雕刻家们关于神佛作像的传世精品,你们如果说自己刻的是神,又与传统之神不同,按照题目,是得不到分数的。
任新平旁征博引,替评审挽回了颜面,赢得了观众的赞同。
但肖讷如果能被说动,他就不是肖讷了。在他看来,通过语言而不是创作本身去表达作品,是最傻逼的事情,没有之一。
他们是雕塑家,又不是演说家。
罗宁能理解肖讷对表达的厌恶,便替肖讷作答:“各位老师,肖讷这次的作品是和他在双年展的《血眼邪神》一脉相承的,如果说韩国杜何苏老师能制作出其意想中的神,那这位《血眼邪神》,就是肖讷创作出来的神。”
一脉相承?
任新平是去过BJ-威尼斯双年展的,当然也见过肖讷那座雕像作品,此刻听罗宁一说,便若有所悟,瞧着这泥模,再回想那座雕像,的确有贯通、融合、延续之意味。
于是任新平点头:“那就可以理解了。眼睛该是这个‘神’的关键要素,双年展上是女人托着眼睛,这件作品是婴儿抱着眼睛。”
另外一个评审问:“有什么喻议么?”
“就是……人类是通过眼睛发现了这个世界,那眼睛就是人类的神。”罗宁现编了一个。
肖讷皱眉瞧向罗宁,罗宁则向他摆手,示意老大你配合点,不说话就算了,别拆台啊。
虽是模拟艺考,但罗宁很重视胜负,是替肖讷重视,他认为肖讷的作品不该输,在任何场合都是。
评审几个人彼此看看,各把意见写在纸条上交换了一下,又都点点头。
的确,杜何苏能创造一个神,为什么肖讷不能呢?
虽然肖讷名气、身价都不如杜何苏远矣,但艺术并非世俗权柄,无须登上某个显赫位置才能进行创作。
“这两件作品都很不错,但从技艺水平和整体风格来看,我们认为……”
“等等!”韩国人发声。
评审望向申成炫,这还没公布排名呢,你有什么意见等公布再说啊。
但申成炫此刻已不是因为排名,他为的是自己的‘神’受到亵渎。
“肖讷,你刻的什么鬼东西,也敢说是神,胡编出来的神,杂种狗都不会拜!”
申成炫说得痛快。
“只有卡玛才是真神!”
“卡玛!卡玛!卡玛!”
其他几个韩国人开始嚷了起来,状态很兴奋。
有病吧……中国人瞧着他们,一些人觉得他们有病,另外一些人觉得这是艺术激情。
肖讷瞧着这些家伙,耳边仿佛听到了一阵低沉愤怒的咆哮声。
“你再说一遍?”肖讷问申成炫。
“该死的家伙,再说一百遍都没问题,你刻的是杂种狗神!杂种狗神!”
申成炫一是为自家的神,二是为回报刚才肖讷的辱骂,刻意加强语气,极尽侮辱之能事。
但骂完后,他忽得觉得背脊一凉,似是有什么东西在暗处盯着他,马上回头,又不见任何异常。
啪啪啪。肖讷则向他鼓掌,半是赞叹半是感慨的说:“臭傻逼,珍惜你剩余不多的傻逼人生吧。”
“西八!”韩国人每次听到肖讷骂“傻逼”就破防,现在一句里竟然有两个“傻逼”?!
“傻逼!”洪鹄也破口大骂。
有几个中国考生早就看这群韩国考生不顺眼,也跟着洪鹄骂了起来。
骂到激烈处,有人撸胳膊挽袖子就要往上冲。
眼瞧着一个好好的艺考模拟考场要变成中韩两国全武行。
“好了!好了!别吵!别吵!”
秦朗像是披荆斩棘的勇士一样,把双方隔离开来。
他知道这场考试不能继续下去了,否则等评审公布答案,无论是肖讷第一,还是申成炫第一,都恐怕会引发一场打架斗殴事件。
“下课!下课!今天考试结束了!”
秦朗虽这样说,但申成炫等韩国人却不满意,他们今天的任务,就是在模拟考中赢过肖讷,没结果怎么行?
韩国人嚷着:“公布结果!谁赢了?”
任新平等评审也觉场面混乱,不知该不该说。
秦朗更懂如何平息事态,他嚷着:“实例考试并列第一,肖讷和申成炫并列第一!”
“怎么可能!他不配!狗屎!阿西八!”申成炫大骂。
“操你叉!”洪鹄上前一步,准备平推韩国。
如果洪鹄家长不在身边,说不定洪鹄还真的成功了,但这架终是打不起来的,外面那些家长一旦涌进来,就如定海神针,瞬间制止住了考生们的躁动,还想躁动的,一人一个大比兜,眼神瞬间就会恢复清澈。
洪鹄挨了好几个比兜,即便如此,被家长拖走的时候,还对肖讷说:“肖讷!干死高丽棒子!老子挺你!”
等把所有考生和家长都劝走,秦朗终于松口气,如果出现流血和冲突,那他这个必胜班就完蛋了。
他拿起最后没被念出的那张纸条,看了一眼最终答案,果然如此,跟他想的一样。
……
从必胜班出来,申成炫接受了一下清美校报的采访——陆帆安排的,既然没公布结果,陆帆便认为可以说是申成炫赢了,然后,五人便一起回酒店。
现在,申成炫、车英旭、苏智元、朴相佑、李弘光回到所住酒店,向金在澈讲述艺考情况。
“……如果不是那些中国人偏帮中国人,我肯定赢得很彻底!肖讷就是个草包废物,根本没说的那么厉害。”
金在澈点点头。
“好。我知道了,你们做的不错,我会跟老师说的。”
申在炫等人闻之显露喜色,又说了几句,就离开了金在澈的房间。
他们走出去之后,脱下身上的医用防护服,摘下帽子和口罩,脱下鞋套,这才回到自己的房间。
虽然和金在澈同住一个酒店,但为了迎合金在澈的洁癖,他们每次进出金在澈的房间,都像是进入无菌手术室一样。
五人回到自己房间。
五人一间房。
卡玛要求他们必须这样做。
房间窗帘永远紧闭,窗户也不打开,内中自有一种恶心的味道在流动,那是会把酒店清洁工熏到呕吐的味道。
现在,房间内却多了一种滑腻涩然的奇异精神触感,一双红色眼睛在黑暗中盯着他们。
“亵渎。”
一个低沉的声音如闷雷般滚过他们的耳畔。
既然五为一体,那就要一起接受惩罚。
申正炫意识到不妙,他们转头往外跑,五个人动作整齐划一,门却小,四个人撞在墙上,只有申正炫跑了出来。
跑到走廊,申正炫却看到所有地方都是一双又一双腥红色眼睛,那些眼睛似是生物一般望着他,并向他滚滚而来,骇人至极。
“救命!!!!”
申成炫发出绝望的尖叫声。
但声音并没有传出去。
他在幻觉中。
实际上,他们五个进入房间,房间内一只戴着无脸面具的白猫就盯住了他们。
来自H女士的心灵之力瞬间席卷一切。
亵渎者将会遭到惩罚,将在幻觉中沉沦直至死亡。
忽得。
房间门被推开,管家冲了进来,他看到了那只戴着面具的白猫,眼中便泛起奇异的黄色光芒来,二者对视,然后管家猛得扑向白猫,白猫便如同一个幻梦气泡般消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