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4章 历史迷雾中的疑点

林顿对这位学生露出了一个笑脸。

“莉亚小姐，那这节课，我姑且做一做你的学生，听你讲述一下你的最新发现。”

说着，他照例把房门和窗户大大地打开，方便声音的传播。

莉亚略有些小得意地翻开了摆在她面前的笔记本。

“首先，我基本认可布地尔修斯的结论。哈罗德国王是一位仁慈的、善良的君主，而‘征服者’威克，在踏上贝尔的土地后，表现出了无耻和卑鄙。他的论述很详实，证据也很充分，有足够的说服力。”

“所以，你觉得他是对的？”林顿似笑非笑地看着这位小姑娘。如果对方的结论仅限于此，那么，她或许算是认真看了书，但恐怕没有经过足够的思考。

“也不是。”

莉亚摇了摇头。

“布地尔修斯的论述我挑不出矛盾，但问题是，他的不同论述之间，本身就有疑点！”

“哦？”

林顿有点感兴趣了。“仔细说说，有什么疑点？”

莉亚翻着笔记本，但她似乎用不上这个，根本就没有扫一眼，看一下，直接就迅速地回答了林顿的问题。

“布地尔修斯认为，哈罗德国王是智慧的，绝非诺顿人口中的那样愚蠢。可是，在明知道强大的敌军已经修筑防御工事、进行作战准备的情况下，依然放缓行军，赈济民众，这只怕并非善良，而是愚蠢了。如果哈罗德国王真的智慧，他就不应该这样做。”

“所以，你是觉得，布地尔修斯对哈罗德的定义存在问题？”林顿若有所思，用指头敲了敲桌子。

“不。”莉亚却摇了摇头。“这一个疑点，布地尔修斯没有给出结论。但我去查阅了他在作品中引注的书，发现其中一本讲述了这么一个观点。”

莉亚从书堆里搬出了一本灰黑色封皮的书。这本书不算厚，林顿看到封皮上写着书名。

《大征服前的“征服者”》。

“这本书，”莉亚指了指这本灰黑色封皮的书。“这本书搜集了征服者威克在渡过狭海，征服贝尔前的事迹，罗列得很详实。令人惊讶的是，这些事迹无不表明，当时的威克确实是一位出名的、善良的仁慈的人。他的信誉和道德被多个不同的国家、民族记载过，也流传在一些故事和诗歌里。我认为这些记载是可信的。如此一来的话，哈罗德国王相信威克的宣传，选择先北上与北女地人交战，就并非愚蠢，而是可以理解的事情了。”

“照这么说，威克是个善于伪装的人？他曾经伪装成一个好人，然后撕掉了面具，拿下了贝尔的王冠？”

林顿并没有听过这种说法，此时自个也来了兴趣。他拉下一把椅子，坐在了莉亚的对面。

“我不知道。”莉亚摇了摇头。“按照这本书的说法，威克在刚刚抵达贝尔时，和他第一次开始劫掠之间，存在一定的空挡。而且，贝尔岛屿上流传的威克的正面故事，也并非全都是谣传。”

她一边说着，一边觉得那几百年前的事情真的是扑朔迷离。一个公认的仁慈、善良、正直的人，为什么会突然在那么短的时间，变得冷血又残酷？莉亚隐隐感觉，这里头的历史，或许被抠掉了一块，被隐去了一段。她隐隐感觉，这里面，或许埋藏着一个很深很深的秘密……

林顿想了想。

“你确定这本书的观点可靠吗？”

“我觉得可靠。”莉亚略微犹豫了片刻，还是点了点头。“这本书也确实给了详细的证据，而且，不是孤证。我翻了别的书，里面提到的信息能够互相映照。我做了笔记的。”

说着，她把面前的那一本笔记本推给了林顿。林顿拿起来一看，发现笔记本里也确实是密密麻麻的一片，罗列了观点、证据，每条证据会引证好几个出处，彼此间勾勾画画连在一起形成了一片网状结构。虽然有的地方其实还不够严谨，但足以看出这个小姑娘是用心做事了的。

林顿忍不住啧啧称奇。他本来是为了寻找长胡子威廉的下所，才姑且伪装成一位家庭教师。但如今，他有点喜欢上这个认真的学生了。

“如果你可以亲眼看一看当时的情况就好了。”他开了句玩笑，然后问出了他很关心的一个问题。

“你有去采访家里的各种人，问问他们如何看待哈罗德国王和威克吗？”

“有的。”

莉亚点了点头。

“老管家说他对这段历史不感兴趣，大部分的人，那些花匠们和仆人们，他们都觉得哈罗德是笨蛋而威克英明神武。但经过聊天，我发现他们的唯一历史知识仅限于各种稀奇古怪的故事。我还问了侍女们，但她们要么也不感兴趣，要么反问我，谁是哈罗德和威克……”

额，某种意义上，这也是很不出所料的情况。林顿暗暗叹了口气。“没有有什么特殊见解的人吗？”

“没有。”莉亚摇了摇头。她略微犹豫了一下，试探性地对林顿问道。

“我想纠正他们。我想告诉他们，历史上的哈罗德国王不是他们很多人认为的那样。我不想要这种善良的人却一直遭遇污蔑。”

“当然可以。”林顿自然不会拒绝这个请求。莉亚多去争论、纠正类似的话题，更容易让那个威廉安插的接头人有所反应。

莉亚“嗯”了一声，不知道想了些什么，有突然再次抬起了头。

“凯森老师，我有几个问题，可以问一下你吗？”

“当然可以。”林顿点了点头。

莉亚睁大了眼睛。

“我不明白，为什么明明诺顿人已经被赶跑了，可在各种流传的主流说法里，依然在赞誉着他们曾经的君主。我这几天，我一直在看各种书，我在看那些诺顿的诸王们。他们中的许多是恶毒贪婪的，是令人厌恶的，但我从小到大所听闻的他们的故事，他们又宛然是英明善良的君主。如果他们仍然在统治，那这还说得通。可他们明明已经被推翻，为什么，为什么还是有那么多的人在为他们宣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