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楚歌

“咦，军中营地怎会有女人，莫不是如孟姜女那般掳夺过来的吧？”乔茜茜微微昂头，啾啾嘶鸣，企图引起美女的注意。

那美人似是闻声而来，又佛若本就奔她而去，熟络地伸出洁白纤长的十指，对乔茜茜的额头作亲昵地爱抚。

乔茜茜凌乱的鬃毛被抚地顺滑发亮，仿佛小猫一般蹭着美人肤若凝脂的面庞。

倏忽间，听闻周遭暗夜里歌声四起，“沙场壮士轻生死，十年征战几人回……”歌词无一不是对战争的诉苦，低徊迂转，久久不散。

一曲终了，复又再起。美人听后惶惑无助，眼噙泪水，疾疾丢了乔茜茜，回至营帐中去。

“大王！大王！”美人碎步而入，急寻大王。

一个身材健硕、剑眉英目的男子从营帐内踱将出来：“虞姬，何事慌张？”

虞姬将那营帐四周的楚歌之声说与男子听，说罢，男子急匆匆踱到室外，他要亲耳真切听清那悲戚的楚歌。

苍茫的大地上，依旧隐隐回荡着饱含思念的歌声，重复如此，不曾间断。男子缓缓踱步，朝苍穹浅浅哀叹一声：“想我西楚霸王项羽，如今落得这等地步，怕是天要亡我，非战之罪也！”

乔茜茜远远瞧见一个身材高挑、威武雄壮的男子从营帐内跑出，竖着耳朵听周遭的歌声，想来应是项羽，便草也不吃了，前肢攀在马槽上，抻着脖子，想要一睹尊荣。

奈何距离太远，看不真切，只好暂时作罢，重新嚼起无滋无味的干草来。

刚才一瘸一拐走过的士兵，如今已从营帐中绷着一只腿蹦跳着逃出，疾疾寻了个树枝，便跟随其他跃出的人流四散离去，乔茜茜一口干草还未嚼尽，眼前便是一幅官兵落败，各回各家，各找各妈的景象。

“军心涣散了……”虽然乔茜茜对军事不感兴趣，但是西楚霸王功败垂成的故事震荡古今，课本里学过。

刘邦底下能人众多，既有“运筹帷幄”的张良，亦有用兵“多多益善”的韩信，一个四面楚歌，一个十面埋伏，刚愎自用的项羽拉不下脸来，激将法一出，便招架不住。

乔茜茜想起了李清照的诗来：“至今思项羽，不肯过江东。”

项羽就算再“匹夫之勇，妇人之仁”，好歹西楚霸王的名声流传在外，引得千古追思。只可惜跟随项羽东征西战的虞姬香消玉殒，和杨贵妃一般，无人知其埋葬的下落。

“还好，虞姬是自刎，不至于如吴起之妻那般被杀。”乔茜茜嘴里一口干草终于嚼烂了吞下去，脑海里浮现出吴起凛冽冷酷的身形。

“项羽好歹和虞姬感情深厚，只可惜这封建社会，无论是西楚霸王项羽还是平头百姓范喜良，夫君落难，妻子便难逃一死，仿佛女子从来都是男子的附属品和牺牲品，害得我乔茜茜还得力挽狂澜，真真是可恶。”

乔茜茜用舌头剔出了一根塞牙缝的粗硬干草来，朝地上啐了一口。

项羽已然窥探了一切，预测了一切。他转回营帐，复又斟起烈酒，一盅又一盅，企图用酒精麻痹残存的意志。

虞姬不知何时更换了舞衣，端立项羽跟前，婀娜多姿的神态中道不尽凄凉悲切。

“大王，容我舞一曲，也好助助兴。”

“好！好！”项羽半眯着双眸，侧身卧于榻前，一边斟酒一边欣赏虞姬美艳动人的舞态，仿佛回到曾几何时那般众星捧月、雍容华贵的时刻。周身王侯将相觥筹交错，歌姬舞女载歌载舞，一派歌舞升平，前途远大的景象。

“哈哈哈，好！”大王见着虞姬舞了一个难度颇高的下腰之姿，不禁连连赞叹。

“报！”正当欢声笑语之际，一个小兵疾疾入帐，“敌人围攻，我军被困垓下！”

项羽闻之，登时立身，紧闭双眼：“这一刻终于来了。”

他上前两步，踱到虞姬身前，抚摸她的面庞，慨叹道：“力拔山兮气盖世，时不利兮骓不逝。骓不逝兮可奈何！虞兮虞兮奈若何！”

虞姬复又反馈道：“汉兵已略地，四面楚歌声。大王意气尽，贱妾何聊生！”说罢，夺过项羽腰中配剑，一剑封喉，鲜血淋漓，倒入项羽怀中。

“虞姬！”

一声悲恸的呼唤刺破长空，黑夜似乎愈发萧条瑟缩起来。

乔茜茜听见了那般撕心裂肺的呐喊，深知故人已去，复又不再。她停下嚼动干草的嘴巴，思忖自己这一世，应该如何扭转乾坤。

“出逃策划书”是不能写了，话也不能说了，唯有乌骓周身健硕的体格，能助乔茜茜飞一般逃之夭夭。

如若能够及时救下虞姬，再驮着她渡过乌江，隐居于世外桃源，也好过为男人自刎离世吧。

乔茜茜暗自忖度，苟活的思想大抵现代人才有，或者比古代人更多。

古人往往叫嚣着深明大义，一旦心中理想主义破灭，便总是以死明志。诚然，这或许对未来有志之士深深触动，但是如虞姬这般的自刎，对当下形势又有何等的益处？

答案是“否”，项羽失去知音虞姬，战事亦失利，人人都说爱情事业双丰收，他倒是最后混得两两相无，怎能不自刎别去？

乔茜茜思前想后，顿觉恍然大悟，莫不如救了虞姬，亦能救下项羽。正所谓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

此刻，项羽怀抱虞姬尸首，缓缓踱到乔茜茜眼前的歪脖子树下，她这才看清了霸王项羽的面庞，真真是生得魁梧万般，周身甲胄粼粼，一副不怒自威的模样。

只可惜，再能征善战的将领，独断专行的后果势必沐猴而冠。所谓的锦衣夜行，到头来却是江东边了却此生，可望不可及。

乔茜茜望着几个小兵挖土刨坑，坑从一口锅大，刨到一口棺材大，虞姬的鲜血沿着裙纱汨汨流淌至黝黑的土地，再顺着土坑的边沿流至底部。

末了，项羽命人在底部置了白毯，轻轻放下虞姬尸首，再用一块相同大小的白毯置于其上。

至此，二人算是真正的阴阳相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