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章 赏景

“我啊!我不去……”阿黄惊讶地指指自己,随后嗫嚅着拒绝了命令。

“你是想挨板子吗?”大宫女阿红冷酷转头,双眼斜刺里觑了阿黄一眼,留下这句不近人情的话,便朝一侧的折廊走去,乔茜茜紧随其后。

穿过折廊时,乔茜茜回望身后的众人依旧犹豫不决,却见老太监手拿拂栉,慢悠悠稳当当地踱到寝殿门口,像个监工一般,定立于前,手一挥,不说只言片语,当下几个小丫鬟便在阿黄的带领下不情愿地踏进门槛。

大宫女带着乔茜茜来到一处偏僻的柴房,命她向正在做饭的太官令要了一个火折子,然后掩了门命乔茜茜看守,自己低头走到里屋处理去了。

乔茜茜百无聊赖地站在柴房门口,瞥眼瞧到阿青和佝偻着脊背的太师傅正在灶台旁忙碌着蒸气缭绕的早饭。

片刻后,大宫女阿红从里屋走出来,乔茜茜隐约闻见一股烧焦的气味,远远瞧见柴房后门虚掩着,想来是火烧了什么旧物。

大宫女出来后,并不直视乔茜茜的双眸,只迎着高照的旭日,喃喃道:“这长门宫的人,从来都不受待见,别人都想踩一脚夫人,自己逃离了出去,殊不知这深宫别苑,哪里有什么活路。”

她轻叹一口气,“我细瞧着,也只有你是个明白人,一条船上的蚂蚱,就该合力拧成一股粗绳,方能持久地存活下去。”

阿红的这番话,不知是安慰自己说的,还是告诫乔茜茜说的。言语罢了之后,头也不回地走了。乔茜茜连忙跟上,却见阿红在前屋的灶台上拿了一个新出炉的杂粮馒头,边吃边向寝殿走去。

阿青适时拉住了还想继续紧跟其后的乔茜茜,坐定于长桌旁的矮凳上。

“干什么,我还要去伺候夫人。”乔茜茜没得到大宫女阿红吃饭的指令,不想在这紧要关头,又撞了枪口。

“怕什么,”阿青一把按住乔茜茜的肩膀,“她这几日经常来到小黑屋,有次还被我撞见。”阿青一脸骄傲地诉说。

“那你还敢留我,小心挨板子!”乔茜茜一脸惊恐,阿青可真是个勇夫。

“哎,话不是这么说的,”阿青啃了一口杂粮馒头,就着一点咸菜咽了下去,“我手上有她的把柄,她自然要敬我三分。”见乔茜茜一副不可置信的样子,她又悄声补充道:“她在帮夫人消灭小人儿!”

“这我知道。”乔茜茜也学她那般,粗犷地咬下一口馒头,可细喉咙塞不进去,差点一口气没喘过来。

“这事儿说大不大,说小不小,若是放在当年,巫祝楚服可是被枭首示众的!如今,若是消息封闭在长门宫,那自然是天知地知我们知,可若是那个狗东西,嘴上没把门儿的,说漏了嘴去,让皇帝听到了,先不说陈夫人能不能保命,我们这些做下人的,肯定是第一个被开刀……”阿青边吃边说,细碎的口水隐约喷了乔茜茜一脸,但是乔茜茜无暇顾及,只思忖着这番言语的重要程度。

“阿青,休得胡言,吃完赶紧把后房的柴火劈了。”掌勺的太师傅冷不丁发出一声洪钟般的告诫,二人这才从八卦的世界中脱离,门口陆陆续续进来一众太监和丫鬟。

“哎哟,累死我了,大气都不敢喘一口!”阿黄敲着双肩,蹙着两道短眉踱到庖厨的长桌前,一眼便瞧到了已经吃到一半的乔茜茜,刚想吐槽几句,却见对方已经吃完馒头,扒拉了几口腌菜,连忙躲了开去。

“切,吃就吃了,何必遮遮掩掩……”阿黄一个白眼,瞪着乔茜茜离去的背影。

阿青向来与乔茜茜的敌人不对付,听罢几句不友好的言语,立马端了桌上的咸菜挪到另一桌,假装和其他人攀谈闲聊起来,阿黄只好愤恨地就着冷水,干咬了几口杂粮馒头。

陈夫人的寝殿里只有阿红和阿橙两位宫女姐姐守着。

乔茜茜在门口略略整理衣襟,悄声踱进去,瞧见夫人浓妆淡抹,青丝绾髻,丝毫不见晨时的疲态。

阿红见乔茜茜到来,忙把她拉到一旁,吩咐道:“今日夫人兴致好,用罢早膳后准备到湖心亭乘凉,你且去问太官令要些小食和茶饮。哦对了,湖心亭遮阳的丝布也要早早备好。”

乔茜茜掰着手指头,忙忙记下一应吩咐。

退步出门,便撒开腿跑起来,差点一个对相撞倒端盘子过来的阿绿。

乔茜茜脑袋里装着任务,无暇顾及其他,只觉得今日的阿绿有些奇怪,好像变漂亮了不少,但却没有细想。

待到乔茜茜直奔庖厨,阿青还在未洗净的锅碗瓢盆里埋头苦干。

“阿青,快!我接了个大任务!夫人要在湖心亭赏花,大宫女命我准备小食和茶饮!”乔茜茜疾奔而至,双臂汗毛浸湿,正大汗淋漓地擦拭额头流延至眼角的咸水。

“哎哟,没见我正忙着呢吗?”阿青头也不抬地回复道。

“好妹妹,我就你这么一个庖厨的朋友,可得帮帮我呀!”乔茜茜从灶台前绕到灶台后的洗碗池边。

阿青无奈放下手中的碗筷,嫌弃道:“我的好姐姐,你怕不是被大太阳晒糊涂了吧?从昨天开始,就忘东忘西的,连我叫什么都不知道!如今这活计,你该找咱们的太官令呀!”

她尾声嚷嚷,用眼角撇撇正在后屋独自品茶的太师傅,那人仍旧佝偻着脊背,髭须似乎比昨日更加花白浓密。

乔茜茜连忙端正跑乱的衣襟,作出一副济楚的模样,彬彬有礼地小碎步到后门口,扒在掉漆的木门旁,试探地问道:“太官令,夫人所需的小食和茶饮还得麻烦您……”乔茜茜见眼前人酷暑中未出一滴汗,似乎冷若冰霜,拒人千里之外,故不敢死命纠缠,只得客客气气地表达来意。

太官令似乎对乔茜茜的到来置若罔闻,只是时不时望望已出墙头的一轮红日,抿抿手中的一盅薄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