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5章 萧雨

“不过什么？”

“您忘了，皇太子的博望苑是从后山伐木取材，如今的后山草木纵深，除了宫里的拾柴伙计，很少有人驻足。”

阿青和乔茜茜相视一笑，后山地广无人，每每闲暇时光，她们都会约小顺子前来。

什么抓蝴蝶、躺草地，你追我赶的把戏，这几个二三十岁的小姑娘小少年，玩得那叫不亦乐乎。

当然了，她们是粗人，见着蚂蚱、蜻蜓、知了什么的，都是一指弹伺候，如若陈夫人前往，遇上个蜘蛛、青蛇之类，虽说大概率无毒，但也够折腾一阵。

“是啊，陈夫人，”乔茜茜走上前来，“天色不早了，要不今日去庖厨看看，正好在那里用膳亦可。”她朝阿青挤咕眼儿。

“嗯，今日这身装束不方便上山，就按你们说的，去庖厨看看吧。”

太官令逝世后，阿青掌管的庖厨，众人已从适应过渡到认同，甚至时不时赞叹她的创新。当然，人无完人，庖厨的卫生有待加强。

可是，当陈夫人尚未迈出左脚进入庖厨之时，便隐隐飘来几缕清香，“这是……桂花？”她转头征询道。

“是的，夫人。”阿青毕恭毕敬上前回答，“是阿紫姑娘剪枝留下的桂花，我瞧着丢了有些浪费，便拿了琉璃瓶供着妆点庖厨。”

“嗯，是个好主意。”陈夫人满意地走到花瓶旁，随后顺览灶台、茶碗以及柴房等，包括柴米油盐酱醋茶，都一一过目。

原本乔茜茜还在等着看热闹，以为阿青没时间收拾她的烂摊子，谁知这次早早做好了准备，众人前来只瞧着窗明几净，无一丝油烟气息，连阿红都连连称赞阿青颇得太官令衣钵，不仅吃食做得好，连厨房的卫生和下人们都管理得井井有条。

陈夫人满意地踱出了庖厨，吩咐阿红提升阿青的俸禄，以示嘉奖。

乔茜茜恶作剧不成，反倒让阿青得了机遇，当下只好做个鬼脸，拱手恭喜好姐妹。

“你们去歇歇吧，我想一个人走走。”逛完庖厨，陈夫人面露疲态，但仍不愿回归闭塞的寝殿，故而遣退众人，在漫长的回廊下孑孓而行。

由于陈夫人的视看，晚膳做得稍迟，乔茜茜在阿红的吩咐下，不再紧跟陈夫人，而是转到庖厨打下手。

黑幕中，下人们久违地挂起了摇曳的烛灯，乔茜茜望见黑幕下，皓月当空，繁星点点。不远处的陈夫人似乎亦抬眸静默赏玩。

乔茜茜不知道她在想些什么，只知道人们往往在落魄之际，对天上独挂的婵娟寄托一点相思之意，好像那个冰冷遥远的圆盘，真有感应的能力一般。

翌日，原本陈夫人张罗着要去后山，但是天公不作美，五更天的时候，惊雷乍起，凉风入牖，宁静的夜幕下电闪雷鸣。

待到东方翻起鱼肚白，乌压压的黑云早已席卷而来，哗啦啦下起了久违的磅礴大雨。

“闷了一整个夏天，终于快活地下了场雨呀！”阿蓝第一个起床，正在门外伸手接过屋檐下的雨滴。

“是呀，终于不用早起浇花了！”阿黄打了个哈欠，在床铺上慵懒地翻了个身。

“浇花是不用，可是不一定何时停，陈夫人昨日可说要去后山的，还不快起来？”阿橙叮嘱阿黄，兀自翻身下床，顺带推了阿黄一把。

“啊呀，当奴婢的真糟心，没半点休憩，要是在未央宫，还能见见侍卫，陪着后宫妃嫔去游猎巡防去。”她不情愿地支起身子，抱怨道。

“那是未央宫能干的事儿么，明明都是皇帝的特权。怎么，和阿绿一样，想着进宫去？”阿橙阴阳怪气道。

作为和阿红一样的大宫女，虽说和小宫女们睡在一起，但时不时也会摆摆脸色，以求尊敬。

阿黄被说得如浇了一头冷水，只得悻悻起身。

乔茜茜和阿蓝一样，早早洗漱完毕，带着一个斗笠，趁着雨点渐小，小碎步跑到湖心亭旁，抛洒今日的鱼食。

鲤鱼们未受大雨冲击的影响，反倒是一个个跃龙门似的在水中上下翻飞，顿时消弭大雨给乔茜茜带来的郁结心绪。

昨日信步闲走，陈夫人未到偏居一隅的小池塘。

此刻池塘里蛙声阵阵，偶有几尾小鱼跟在大鱼身后，在硕大的莲叶下来回遨游。

乔茜茜亲切地叫它子母池。

待到鱼食喂妥，正欲归寝时，余光瞥到不远处的抄手游廊下，阿青和小顺子头戴斗笠，身披蓑衣，两手跨篮，正在抓紧从果园的方向往回运送东西。

这两人也真是，虽说庖厨有那么多小厮下人，但是他俩总是成双成对，逢事亲力亲为。

或许天色尚早，下人们还未起床出门。

乔茜茜本想顺道前去帮忙，却见阿红已经搀扶着陈夫人踱出寝殿，二人正在遥望天际的雨幕。

“今日这雨是停不下了。”陈夫人微微前倾身子，散漫的雨滴飘落至她的手心、宽袖，乃至鬓角及眼尾。

“夫人，今日去不得后山，明日亦可去，还能着人率先打扫除草一番。”阿红建议道。

“不必了，这么大的雨，后山泥泞湿滑，可别摔伤了。”陈夫人兀自沿着回廊踱出两步，远远瞧见乔茜茜正从湖心亭处向寝殿跑来。

待到近前，她脱下斗笠，敛袂向陈夫人行了一礼：“夫人，鱼儿们已喂妥，您尽管放心。”

“嗯，”陈夫人满意地点点头，“难为你下雨天还关照着他们，看你衣服已湿透，快去换身吧。”

“谢夫人关心。”乔茜茜拿了斗笠径自离开。

雨天总能打乱人们原本的出行节奏，叫人闷在屋里动弹不得。

乔茜茜换了身干净衣裳，前往庖厨帮忙。

不看不知道，一看吓一跳。

短短一个早晨，阿青他们几乎就把昨日见到的水果都搬了回来，堆得庖厨地上到处都是，什么紫葡萄、红石榴、黄雪梨，五颜六色地好不热闹。

“你们这是把果园都搬过来了，这怎么吃得完？”乔茜茜站在门槛外，不知道如何落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