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1章 转折

“是啊，何必绕那么大圈子，让众人死前平白受了那么多寒风！”小顺子在围成半圆的人堆另一头叫嚷着，顺便还指了指阿黄等一众被寒风肆虐不起的东倒西歪的下人。

大太监自然不理，只悄悄吩咐官兵们好生照看，以免有人逃脱。

乔茜茜心下发狠却无可奈何，除了如她和阿青、小顺子那般孑孓之人，其他众宫人，想必家中必有至亲，前闻皇帝会好生照料家人，既欣慰于乱世中以命换取家人富贵，又慨叹于自身手无缚鸡之力，被皇帝以亲人拿捏，不得逃脱这深埋地下的墓室。

待到众人失望至极，纷纷落地坐定时，官兵们慢慢从甬道撤退。

求生欲旺盛的长门宫守门少年，拿起手中的短匕武器，企图和敌人火拼，奈何寡不敌众，被人刺了一枪，当下胳膊鲜血直流。小顺子见状，忙撤下袖口布带为其包扎，二人都怒火冲冲地瞪着退一步后一步的官兵队伍。

直至甬道的拐口尽头，不见人影却隐约听见铲土埋坑之声，小顺子再也按耐不住心中愤懑，冲到拐口却被一堵实心石墙挡住生路。

众人在风雪中走了几个时辰，本就筋疲力尽，如今更是没有力气哭天抢地，只时不时抽噎落泪，感慨世事沧桑，人命如草芥。

乔茜茜抬眼望去，企图找到一个逃出去的豁口，却见花圃太师傅稳稳坐定于一个火把附近，在红光浮动的阴影里，双眼紧闭，呈和尚打坐姿样。

乔茜茜连忙冲到近前，摇摆他的双肩。这一剧烈外在的颤动下，太师傅微睁双眼，瞧着来人道：“你来了，乖乖坐下，陪老夫最后一程吧。”

“不行！”乔茜茜双眼氤出眼泪，“我会带你们出去，我们要好好活着……”太师傅讪讪地摇摇头，“我老了，不中用了，趁着这个机会，不如早点去见见我的兄弟，不知他黄泉路上寂寞否……”

乔茜茜用袖口揩了一把模糊的双眼，“你说过花朵娇翠，极易灭亡，但好生照料亦可焕发生机，馥郁芳香，使人愉悦。可如今，怎么自己反倒失去活下去的希望？你要挺住，我会带你们出去！”

乔茜茜站立起身，腥红的眼睛谨慎地观望着这里的每一处墙壁和犄角，脑海里不断回忆起自己曾经看过的《鬼吹灯》小说，什么鸡鸣灯灭不摸金，一重缠是一重关，尽是涌入些顺口溜似的句子，却想不起来一个有用的知识。

“生门、生门……”乔茜茜想到了阴阳五行八卦，对应的各个方位。但是作为文科生的她，断然没有花费心思学过那些算卦占卜的本事，所以如今只是记得文字，却不记得半点寻找生门的技巧。

甬道大抵已被封死，铲土的声音早已消匿，墓室内空气越来越稀薄，众人都昏昏欲睡，乔茜茜也不例外。她一脚瘫坐在太师傅身旁，嘴里喃喃道“怎么办、怎么办……”眼前晃过阿青和小顺子的人影，乔茜茜忙道：“你们不要泄气，我会找到出口的……”

“太师傅是不是过世了？”阿青面无表情地指了指乔茜茜身旁耷拉着脑袋的太师傅，不知何时，他已经沉默地咽了气。

乔茜茜不敢探他的鼻息，只怔忡地望着满头白发的眼前人。

半柱香后，墓室墙壁的火把随着空气的稀薄逐渐熄灭，底下三三两两的仆从相互倚靠等待最后时刻的到来。

乔茜茜突然冲出人群，在空荡的墓室墙壁上来回摸索，企图找到一个松动的缺口，甚至还到两边的耳房看了一圈，但只瞧见了满地的陶陶罐罐和陈夫人身前的漂亮衣服及各色首饰。

“啊！”她在空无一人的耳房内疯狂地呐喊，她不甘就这样枉死。

声音在空荡的墓室里回旋落定，乔茜茜顺脚踢坏了几只陶罐，破碎的片瓦散落一地。

愤怒裹挟着她，使她愈加觉得喘不上气，摇摇晃晃地踩到一块光滑的琉璃上，“扑通”一声跌坐在地。

她爬啊爬，企图从耳房的墓门出去与阿青等人汇合，但是到了道口，余下的精力只能支撑着她躺在地上，斜望着那一波人。

阿青早已和太师傅一样坐定，仿佛入禅的尼姑，小顺子一开始还在抓耳挠腮，但见阿青不言语，不一会儿只好靠在附近闭了眼睛。

阿红从进入墓室起，就目光呆滞，全无生望，只偶尔瞥眼瞧着晕死身旁的阿黄。

众人结局莫过一死。

其他人等，乔茜茜看不真切，只觉得双眼愈发迷离，胸口愈发闷重。

当墓室最后一点火星燃尽时，这昏暗的生殉的墓坑，将要生发多少不甘的冤魂？

脑海里再次走马灯般放映此生的重大事件，但未及看清，眼睛一闭一睁，乔茜茜发现自己再次回到长门宫内，正在暂停飞雪的湖心亭教人凿冰窟喂鱼。

重锤凿铁钎的叮当声一阵一阵刺痛耳膜，让人越发觉得真切。

乔茜茜拍拍冻僵的双靥，沿着栏杆走出一段，这个人工湖早已全然覆盖深冰，湖下的鲤鱼一如乔茜茜众人那般凶多吉少——今天是陈夫人去世前一天。

不日，长门宫即将空穴而出，又整队而归，再全部消逝。

没成想本次的穿越会如此地跳过先前的铺垫，直逼人进入坟茔。

乔茜茜紧了紧外头的夹袄，沿着来时的小路，在众人踩实的雪脚印里大踏步往陈夫人的寝殿走去。

寝殿内阿红正在伺候主子，大抵说着些被褥衣物备妥的杂事，陈夫人只说了一句“放着吧”，便叫阿红出门。

门口，乔茜茜隐匿在阿红出走方向的对面，未曾碰头相见。待到人已走远，方才闪过里屋，在屏风后站定，嗅探内室的异样。

殿中的炭盆焕发出暖热的气息，霎时间驱散了乔茜茜刚进门的凉寒之意，陈夫人未及梳妆，依旧披头散发地落座于古老的梳妆台前。

“进来吧，躲着作甚？”陈夫人抬高音量，叫唤着来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