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逝去的人

翻遍相册,找不到任何一张爷爷奶奶父亲的照片。他们的模样渐渐模糊,影影绰绰的。

又是一年清明了,我把闹铃定到了早上6点。可是不到5点就醒了,困意全无。我捶打着弟弟屋子的窗户,唤他起床。妈妈做好了贡品,准备了香烛纸钱鞭炮供酒。

东西太多,弟弟提议骑着车子去坟地。我说还是溜达着去吧,就这么点路程,我想一步步走着去。于是矮胖的弟弟主动背上了最重的供桌,高胖的我一手提着贡品,一手拿着铁锹出了门。

走一段路,再上一个小山坡就到了。平时安静的山村在凌晨竟热闹起来。人来人往,鞭炮声此起彼伏,那些熟悉又有点陌生的乡亲们都是去赶赴这一场别样的约会吧。

路上我遇到了一个许久未见的同学,我问他回来祭祖吗,他咧嘴笑了笑,满嘴的黄牙似乎告诉着我这些年他吃过多少生活的苦,他对我说:“祭啥祖啊,家里活着的就我一个了,今年我去拜祭他们,若干年后还不知谁来拜祭我呢。”说着他便一手担着贡品,一手扛着供桌大步向前走去,我回首看了看,他的影子逐渐消失在山的拐角,好像他似乎从未出现。我叹了一口气,只感觉心口堵着什么东西,最后缓步着和弟弟一路来到了祖坟前。

祭拜仪式的流程早已了熟于心,我们活成了父辈的模样。他们之前做的,我们都学会了。我铲着土,把坟圆了又圆,弟弟把贡品摆好后便放起了炮竹二踢脚,一阵热闹过后,我们跪着烧着纸钱,今年的纸钱要比以往的纸钱质量好了很多,纷纷扬扬向半空中飘舞,落了我们一身,看着坟里面的家人一向性格寡淡的我眼中不知什么时候沁满了泪珠,我似乎看见了当年上学没钱时父亲奔走在乡里乡亲急促的脚步,似乎看见了当年喝酒把自己喝到酒精中毒时仍然像小时后一样糊涂地喊我回家吃饭,按照风俗我应该念叨一些让他保佑家人的话,可话到嘴里却只憋出一个话,“吃点好的,想喝酒就多买一些吧”。

弟弟说回家吧!我看着远处最高的山,笑着说:“等等吧,等太阳从山顶上跳出来,我们就回。”于是我和弟弟两人默然地盯着那个山顶,耳边响起呼呼的风声,烂树叶子打着旋应和,爷爷奶奶父亲的模样终于在心头越发清晰起来,恍然间,那一轮红日已经越过山顶,照得坟头一片金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