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云清惊慌地低下了头,手肘蹭着地上,狼狈地往后缩了几米,将胆小怕死演绎得淋漓尽致。
“这些是什么人?”卫玄的目光仍旧黏在师云清的身上,他越发觉得这小乞丐像是那人了。
“回王爷,是从清河城那边过来的难民。”
年初之前,清河城遭了暴雪,又遇上地龙翻身,难民纷纷涌向皇城。
朝廷起初还会施粥派粮赈济灾民,只是眼瞧着难民越来越多,竟也开始坐视不理。
卫玄知道自己的这位皇帝大哥没有多大的能力,却还是忍不住皱眉,若是再这样下去,怕是聚集在皇城周围的难民会越来越多。
到时候,必定造成暴乱。
趁着对方这一晃神的功夫,师云清滚进了人群之中,她的心砰砰砰地跳着,几乎快要跳出胸腔。
差一点,差一点就被发现了。
她没有想到卫玄的眼睛会这么毒辣,战王之名,名不虚传。
回到府中之时,太阳还挂在正空,她悄悄地移开隔板,换号衣物,又将那些脏乱的衣物给塞进箱子里,扔到了隧道之中。
在没有发现什么不妥之处,她才装作刚刚睡醒的样子,吱呀一声,打开了房门。
门外两个脑袋相互依靠着,偶尔往下猛然一落,又瞬间蹭了起来。
瞧着那一大一小,师云清眉眼柔和了几分:“怎么都在这儿坐着?”
两个打瞌睡的人唰的一下就站起来。
“姐。”
“啊。”
女孩儿穿着一身嫩绿色的襦裙,扎着花苞头,一双异眸忽闪忽闪的,煞是可爱,看得师云清的心头一软。
她轻轻蹲下来,摸着对方的脑袋:“在这里住得可习惯?”
女孩茫然地看着她。
师云清看着她鲜红的眼眸,恍然间又想起那晚的大火:“红叶,有什么想要的想吃的就给丫鬟们说就是了。”
楼兰之人,生其者为母,取名者为亲,她不知道这小家伙是如何到的书房,但是对方救了母亲,却是实打实的。
“你们记住了,红叶不是丫鬟,而是师府的二小姐,若是让我知道谁阳奉阴违,休怪我不念及旧情。”
“是。”一干侍女艳羡地看着小小的师红叶,不过是救了夫人,就能成为丞相府的二小姐,怎么她们没有这么好的命。
师暄长大了嘴巴看着师红叶,豪气地拍在她的背上:“以后你就是我妹妹了,有大哥罩着你,保准没人敢欺负你。”
“咳!”师云清轻咳了一声,似笑非笑地瞧着他,这小子,就是好了伤疤忘了疼的典范。
师暄被这么一看,忽然觉得脖子有点凉飕飕的,他瑟缩着收回了手,梗着脖子继续道:“当然,我们是有家教的人,不能,随便欺负人。”
少年的脸都给涨红了,师云清失笑,终于良心发现放过了他:“你不好好陪着娘,来我这儿做什么?”
“南王妃正和娘说话,我就来找姐姐了,诶,姐,你说南王妃怎么想起来我们这儿了?”
师云清的眉头忍不住蹙起:“如今父亲不在了,姨母,也没有什么顾忌了。”
说起来,南王妃和他们家也有点渊源,三代之前,还能寻上些血缘关系,师家两姐弟也能叫上一声姨母。
只是对方嫁给了南王,后来又遇上皇上登基,就断了来往,怕惹上祸端。
“谁知道她来干什么。”师暄嘟囔着翻着白眼,宁可看树上的鸟儿也不愿提及这位姨母。
他不喜欢这位姨母,也不愿听见对方的任何事情。
师云清警告地瞥了他一眼:“师暄,那是南王妃。”
南王虽然不参与朝政,但好歹说上来,也是皇亲国戚。
这种不懂得稍加掩饰的性子,师云清简直头疼得不得了,她当初就想把人给扔出去,却又怕一个不眨眼,这小子就把自己给作死了。
师暄知道自己又要被念叨了,连忙告饶:“我知道了我知道了,我这次来是想给姐姐说说,我想请个教头。”
“教头?”
“我想多练练,就练练功夫。”他挥着手比划了两下,眼睛闪闪发光。
师云清:“……”傻弟弟。
她手指轻轻抵住唇角,轻咳两声:“也不是不行。”
烈火骄阳,一列人马从战王府的侧门缓缓进入。
卫玄从马上一跃而下,翻身时却眼前陡然晃过一道亮光,他转头一看,一面铜镜正在一墙之隔的树梢熠熠生辉。
一墙之隔,郡主府。
蜀国皇室,一向阳盛阴衰,皇子众多,但是皇女却几乎没有,安秀郡主是个例外,并非皇室血脉,却先连得到两任皇帝的喜爱。
一出生,便是郡主身份,良田万顷,金银无数,现任皇帝登基,更是有过之而无不及,若非师丞相拒绝,对方现在就不应该叫郡主,而是叫公主了。
巧合的是,他们互为邻居。
只是安秀郡主自小身体不好,养在杏林之中,回丞相府的日子都只有那几十天,又何谈在这里住过。
既然没有在这里住过,那这面铜镜从何而来?
卫玄冷冽的眼睛中有片刻的沉思,几个身影重重叠叠,又转化成今天那个落单的乞丐。
一个郡主,莫不是丞相府真的大厦将倾,如今沦落到去乞讨?
这简直就是个笑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