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砚从门窗有无撬动的痕迹,到物品有无移动,地面墙角有无划痕,事无巨细的检查了一番。
这里是晚晴时期,医学手段有限,虽然赵医师说了阿善师是天命已尽,陈砚却并未完全相信。
以常人的角度去揣测一位抱丹境界武者的寿命,很明显是有些武断的。
可惜无法动用现在的仪器检测,否则这个房间内的温度湿度甚至光线变化以及纤维灰尘皮肤碎屑都无法逃脱机器的检测。
以他这段时间对阿善师的观察,阿善师的生活习惯很单一,每日除了教授他和白九武学,其余时间甚少见人。
能够上五楼的,除了房间里的三人也就只有在五楼养伤的韩湘子以及白九的几位心腹,其余人根本接触不到阿善师。
陈砚也不觉得整个金楼有人能对阿善师造成威胁,猛虎虽老余威在。
他唯一能想到的,就是有人暗中给阿善师下了一种奇毒,造成了他的死亡。
以抱丹境对身体的控制程度,慢性毒药在第一时间就会被察觉,所以阿善师中毒肯定就是今天发生的事情。
若是在现代,可以进行毒理分析,对阿善师头发和骨骼进行检测,查出体内有无毒素。
想到这里,他忍不住将怀疑的目光投向阿善师尸体前的白九和平叔。
能够登上金楼五楼的人屈指可数,若金楼真有内鬼,会是眼前两人中的一个吗?
想到这里,他悄无声息发动了从来没有动用过的洞察能力。
洞察:心觉能力衍化出的特殊感知能力,对周围环境有着极高的感知能力,能够感知到十米范围内生物体或物体周围的能量场,如生命力、电磁场或精神能量。
当洞察能力发动时,陈砚能够感知到眼前的世界仿佛多了一层色彩。
当他环顾整个房间时,竟然真的可以隐隐看到若有若无的‘气场’或者说‘能量’。
那是一种无法言语形容的触感,原本清晰的世界,好似多了一层朦胧的烟雾。
在他的视线中,阿善师尸体周围残留的‘能量’无疑是最强烈的,即使已经散去大半,也依然比白九和平叔的‘能量’强大的多。
只不过白九和平叔身上的‘能量’多了一层生机,不像阿善师残留的‘能量’那么死气沉沉,可以被陈砚很容易的区分。
当他转过视角时,可以看到房间其余角落也都残留着阿善师身前的‘能量’,只不过极淡,眼看就要消散殆尽。
唯有靠近后街的窗户前,有着一团较强的‘能量’,显然阿善师死前,曾站在窗户的位置一段时间。
陈砚踱步来到窗户前,半开的窗户扇叶被微风吹过,发出清微的咯吱声。
阿善师的房间是整个金楼视角最好的,窗户打开视线外就是一片巨大的人工湖泊,周围碧绿青翠,望之心旷神怡。
此时,天色已经渐黑,月亮升上了半空,湖边的柳树随风飘摇,偶尔传来几声虫鸣蛙叫,景色十分静谧美丽。
回忆了一番金楼的房屋结构,陈砚神色微动,随即不动神色的关上窗户,转头对着白九说道:“九哥,我出去盯一下。”
离开房间的陈砚,站在楼梯口,沉思一番,轻吁了一口气,来到四楼的一间房间,站在门口侧耳倾听了会,才敲了敲门,轻声问道:“赵医师,我可以进来吗?”
白九并未刻意隐瞒阿善师去世的消息,一日后,整个龙门都知晓了金楼这惊天变故。
无数人先是不可置信,在再三打听确认消息无误后,都纷纷露出或喜或悲的神色。无数觊觎金楼位置的堂口,更是欣喜若狂。
但金楼数十年的威望在那里,即使阿善师不在,金楼还有白九坐镇,心怀鬼胎者一时也不敢轻举妄动。
他们都明白,越是这个时候越是要沉住气,谁也不愿当出头鸟,做那只捕蝉的螳螂。
就这样,阿善师的葬礼定在了三日后在金楼举办,白九更是通知龙门各大堂口,扶灵当日,整个龙门的堂口,无论是情不情愿的,都必须派人来参加追悼会。
没有人敢反对白九的命令,不论是不是想要取代金楼。
所有人都在等,等一个摧毁金楼的最佳时机。
消息灵通者,更是知道金楼得罪了清廷和霓虹人,如今阿善师一去,或许都用不着他们出手,就有人会将金楼从龙门抹去。
往日热闹纷呈的龙门,因为阿善师的离去,陷入到了一个波谲云诡的氛围中。
时间来到阿善师出殡当天,整个金楼全都挂上了白色布条,楼里楼外全都被布上人手把控,空气中都弥漫着肃穆的氛围。
金楼附近的街道上,早就没有了往日的热闹,那些往日挥金如土的豪客,不约而同的当起了缩头乌龟,生怕在这个时候出现在金楼触了霉头。
白九一身孝服,跪在一楼正中大厅,身前就是阿善师的灵柩。
他已经在这里跪了三天,金楼大小事宜都是由平叔操办。
随着日头从天空当中一直到滑落西方,金楼中还是没有出现任何外人时,他的脸色也有原先的悲伤变得面无表情。
这时候,平叔也悄无声息出现在他身后,脸色同样阴沉:“派人打听了,说是官府那边打过招呼了,今夜戒严,任何人不得离家。”
白九豁然起身,冷笑一声:“戒严,这就开始迫不及待了吗?闫照甲没有这个能量,还有什么人加入了?”
平叔说道:“背后应该还有霓虹人和宣抚使司的势力发力了。”
白九愣了愣,“宣抚使司,伍家?”
想到伍家那个女人几次三番求见阿善师时那人畜无害的脸,白九冷笑一声,眼中闪过一丝冷意。
平叔看了看周围,这才发现,好像一直没有看到一个人,忍不住开口问道。
“小砚呢?”
斜阳西下,白九让人在灵堂点上烛火,嘴里说道:“我让他去办一件事去了。”
平叔看着白九的背影,有些想不清楚,今天又有什么事比阿善师的葬礼还重要,忍不住问道:“什么事?”
不等白九回话,金楼外突然有小弟慌乱的跑进,冲着白九喊道:“九哥,外面来了很多人,将各处路口都封锁了。”
顾不上问白九,平叔眉头一皱,问道:“是什么人?”
小弟回道:“看服饰,好像是守备营的。”
白九和平叔对视一眼,以他们对闫照甲的了解,除非有巨大的利益,否则他犯不着三番两次冲在对付金楼的最前沿。
平叔拎起衣袍,说了句:“我去看看。”
金楼周围果然都被大量清兵包围,暗处影影绰绰,还不知道藏了多少布置。
平叔面沉似水的走回来时,却正好看到消失许久的陈砚,出现在大厅,正在和脸色阴沉的白九说着什么。
平叔没有多想,快步走到白九面前,低声说道:“暗处藏了不少人,只怕都是冲着楼里来的。”
白九冷笑一声,“师傅平日里不理俗事,这些家伙莫非以为他去了,这龙门一亩三分地就有这些鬣狗啃噬的地盘了?”
他看向阿善师的棺椁,眼中闪过一丝悲痛,嘴里却突然问道:“平叔,你真的相信师傅是寿终正寝走的?”
平叔微微皱眉,有些疑惑,但还是说道:“赵医师不是说,老爷是天数已至吗?”
白九冷笑一声,“到了师傅这种境界,对于生死冥冥中已有感应,就算真是天命已至,又岂会不唤我们交待几句,就这样无声无息离去。”
平叔脸色微变,“你还是觉得,是有人害了老爷?”
白九没有说话,转头看向棺椁,脸上神情说不出是哭还是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