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在此版本中,开头的部分大约有十页,已经遗失。我们的手稿是从西塞罗为此对话所作的前言中间开始的;在这里,他显然极力反对伊壁鸠鲁学派对爱国主义和一个政治家的生活的敌意。

一、[没有积极的爱国主义]注24……[就从来也不]可能把我们【1】的[祖国]从敌人的进攻中解救出来;盖尤斯·杜依利乌斯、奥卢斯·阿蒂利乌斯或卢修斯·梅特卢斯也不可能使[罗马]免除对迦太基人的恐惧;那两位西庇阿注25也无法以他们的热血扑灭第二次布匿战争的熊熊战火;当这种爱国主义以更大的愤怒再次喷发时,昆图斯·马克西姆注26也不能减少它的重要性,马库斯·马塞卢斯注27也不能将之粉碎;普布利乌斯·埃米利安努斯也无法将之与这个城市分离,无法将之约束于敌人的城墙之内。

还有马库斯·加图,这位曾出身低微、默默无闻注28的人——由于他为我们树立了仿效的样板,我们所有献身同样追求的人都获取了勤奋和勇敢——很可能就在离罗马很近的图斯库卢姆住下去了,在这个有益健康的地方,享受他悠闲的生活。可是,他这位被我们某些朋友注29认为是疯子的人,尽管并非出于强制,即使在高龄,却宁愿投身于公共生活的狂风暴浪之中,而不愿意过一种退休的安静与闲散的、完全幸福的生活。我不用提很多人,他们多到数不清,他们每个人都是这个共和国的救星;由于他们的事迹离开现一代人的记忆尚不算远,我就不打算说出他们的姓名了,免得有人埋怨没有提到他,或者没有提到他家庭中某位成员。我只满足于声称:自然已经给人类植入了对于品德的如此强烈的需求,植入了对维护公共安全的如此强烈的愿望,这种需求和愿望超过了一切来自欢乐与闲散的诱惑。

【2】二、但是,就如同一种技艺一样,除非你运用它,否则不足以拥有它。尽管它确实是一种技艺,即使你从来没有使用过,只要你了解它,你仍然可以拥有它,但是,品德的存在完全取决于对它的使用;而对它最高贵的使用便是治理国家,是把那些哲学家在其各自角落喋喋不休地向我们耳朵所灌输的那些东西变为现实,而不是变为语词。因为哲学家阐发的原则,无一——至少,那些正义与荣耀原则——不曾为那些为国家起草法典的人们发现过并确立起来了。我们从哪里获得了责任感?我们又是从谁那里获得宗教的种种原则?从哪里出现了万民法(law of nations)甚或那些我们称之为“市民的”(civil)的法律?注30从哪里有了正义、荣誉、公平交易?从哪里有了体面、自律、畏惧不光彩、渴望赞扬与荣誉?从哪里有了对困苦与危险的忍耐?我说,都是来自这些人,当通过一个训练体制来灌输这些东西时,他们或者通过风俗来认可或者通过成文【3】法来实施这些东西。色诺克拉底,最卓越的哲学家之一,当有人问他他的学生学了些什么时,据说他的回答是:“依据法律对他们的要求,做他们自己的事情。”因此,依据行政权威以及法律施加的惩罚而迫使所有他人服从法规(即使哲学家也感到这些法律告诫的正确性不令人信服)的公民,必须被认定为高于阐明这些原则的老师。是什么原因使他们的话如此出众而为一个有很好法律和习惯的国家所用?事实上,正如我认为“那些伟大并居支配地位的城市”注31(恩尼乌斯这样称呼它们)在小村庄与要塞之上,所以,我相信统治这类城市的聪明的执政官及权威,即使在智慧上,都应当被认为是远远高于那些从来不参与政府事务的人。既然我们感觉到有一个巨大冲动促使我们去增加人类资源,既然我们渴望通过我们的思考和努力使人类的生活更为安全与富足,并且为大自然所驱使去实现这种愿望,那么,让我们坚持这一曾为所有杰出人物走过的进程,而对那些大声嚷嚷撤退——其目的只是想让超过他们的人退回来——的人视而不见,充耳不闻。

三、和他们对这些论证的第一个反驳一样有根据且明显有理,【4】那些攻击这些论证的人又强辩说,为保卫国家而必须履行的劳作太严酷了。对一个小心而勤奋的人来说,这些事实上只是一个微小的障碍,而且是只配藐视的障碍,他不仅在上述时刻应该如此,就是在那些并不大重要的事情上亦该如此,例如在他的研究中,或者职责中,或者甚至在他的商业事务中。当然,他们也会在生命受威胁时叫喊危险,当面对勇敢者时会表现出不光彩的对死亡的畏惧;可是,这样的人习惯于视生命在自然进程和年老中消散是更大的不幸,还不如有机会为他们的祖国捐躯,这比其他情况更好。因为不管怎样,生命总要还给自然的。然而,对于这一点,反对者话多了起来,他们设想种种理由,口若悬河,不断地指出杰出人物之不幸以及他们在其不知报恩的同胞公民中所遭受的不公正。对于【5】这一点,他们提出了史例,首先是希腊历史上的一个著名例证——米太亚德的故事,他是击败与征服波斯人的将领,他在其光荣取胜的战争前线所受的伤尚未痊愈,却已被他的同胞公民投入了铁锁链之中,并就在这些人的手中失去了连敌人的武器也未能伤害的生命;还有地米斯托克利,当他因恐怖而被迫离开他曾从敌人手中【6】解放的国度时,他并不是在为他的勇武而拯救的希腊港口避难,而是在他曾使之臣服的最蛮荒的土地上。雅典人反复无常地并残酷地对待其最卓越的公民的例子确实不少。他们说,这种罪恶出自并遍布希腊,如今甚至在我们强大的共和国也泛滥起来了。因为我们记得对卡米卢斯的放逐,记得阿哈拉所忍受的耻辱,记得对奈西卡的仇恨,记得莱奈斯的被放逐,记得对奥庇米乌斯的定罪,记得梅特卢斯的外逃,记得降于盖尤斯·马略的痛苦灾难,以及记得此后不久,很多杰出人物的被害与毁灭。注32实际上他们现在也纳入了我的名字,推想起来,因为他们认为正是由于我的建议和我的冒险,他们才得以保持了安宁的生活,他们以更大的仁爱更为激烈地抱怨我所受到的待遇。可是,我很难说为什么、什么时候这些人会仅仅为取得知识而漂洋过海并访问别的国家;注33[他们应当想到我们会因考虑到这些危险而不再从事非常重要的保卫我们国土的任务。因为,如果哲学家因为漫游的危险而得到其中的知识回报,那么政治家更应在他们同胞公民的感谢中获得更多的报答。【7】

四、由于我遭受到的一切,很少有人曾想象过,]当我从执政官职位退休而在一次民众集会上宣誓,罗马人民也同样宣誓时,[只是由于我独自努力的结果,]共和国是安全的,注34由此,我得到了充分回报,尽管有对我的不公正及其引起的一切不安与苦恼。然而,我的不幸给我带来的更多是荣誉而不是麻烦,更多是光荣而不是苦恼,从善良公民们对我深情期望中我感受到的快乐,注35要大于奸诈之徒的洋洋得意给我带来的痛苦。不过,正如我前面所说的,假如事情发展是另一种情况,我又怎能埋怨?因为,对于在我的重要服务之后而落在我身上的种种不幸,我都并非毫无预感,而且也不比我的预测更为严重。这就是我的天性,由于我自童年起就从研究学问中享受到多种快乐,一方面,我不可能,从一种安静无为的生活中获得较他人为多的收益,或者,另一方面,如果万一有什么灾难落在我们大家头上,我也不会因这一共同的灾难而受难更多。【8】尽管如此,我还将毫不犹豫地献身于最凶猛的暴风雨,而且,我甚至还要说,我可以面对雷电的轰击,为了我的同胞公民的安全,我愿意以个人的危险换取所有人的安宁生活。老实说,我们的祖国生养教育我们,并非不期望——在某种程度上——我们给予某些积极的回报;祖国并非仅仅为了使我们便利,给我们的闲适一个安全的庇护所,为我们的安宁提供一个安静的隐居地;相反,她给予了我们这些有利条件,她就可以在她需要时使用我们的勇敢和才华中的更大和更重要的部分,留给我们个人使用的,仅仅是她的需要得到满足之后而可能留下来的那些。注36

【9】五、此外,我们肯定不应该听信一些人找到的其他借口,即他们可以更自由地享用安宁的生活。例如,他们说参与政治的人最没价值,同这些人相比人就降格了,如果和他们冲突,特别是当暴民被激发起来之后,将是一种糟糕和危险的事。因此,他们坚持,一个聪明人不要试图驾驭他们,因为他无法限制一大群疯狂与野性暴躁的牲畜;对一个自由人来说也不适合与那些卑劣及狡猾的人争辩,忍受漫骂污辱,或者让自己受到对于智者来说无法忍受的不公对待,在那些善良、勇敢、思想高尚的人看来,似乎参与公共生活的任何动机都要比决心不受小人统治、不让小人摧毁共和国更为崇高,当这样看问题时,哲学家自身,哪怕他们可能有意帮助,也无法做到。

【10】六、当他们说除非有某种紧急情况迫使智者参加,他们不会参与公共事务,在这个世界上,谁能够赞同他们作出的这唯一例外呢?似乎有什么人可能遇到任何比我所遇到的更为紧急的情况;如果当时我不是执政官,在这种危机中,我又能做些什么呢?若非我自小就拥有一种生活方式,这种生活方式使我尽管出身于骑士,却得以获得国家的最高职务,我又怎么可能成为一个执政官呢?所以,很清楚,为国服务的机会——不论这种服务有多大的危险——并不是突然来临的,或者,当我们希望为国服务时,如果我们不是处于这样的职位,我们就不可能采取行动。我一向认为,在有学问的人的教诲中,最令人吃惊的是他们否认自己有大海风平【11】浪静时掌舵的能力,说自己从未学过、也不想了解这种技能,可是他们同时向我们保证说,惊涛拍天时,他们就会出来掌舵。他们已习惯于公开宣称,甚至以此自夸,说他们既未学过,也未教过任何有关国家原则的内容,无论是建立国家还是保卫国家,他们认为这种知识对博学智慧者不合适,最好是留给那些受国家公务训练出来的人们。因此,他们承诺在国家为紧急情况所迫时帮助国家,而在没有危机威胁国家时他们并不懂得如何统治国家,尽管这一任务比起前一任务来说要容易的多,这又怎么合乎情理呢?按一般道理,聪明人确实不愿降低其高尚位置而从事治国术,但是如果情况迫使他承担,他也不拒绝这种责任;即使真的如此,我仍然认为他完全不应轻视政治这门科学,因为他的义务就是事先获得未来什么时候对他来说也许是必须使用的一切知识。

七、对这些问题,我讨论的时间已经够长了,因为在这本书中【12】我计划讨论国家并进行了这一讨论;因此,为了这个讨论不至于没有价值,我首先就必须清扫一切在参与国家事务上迟疑的理由。但是,如果还有什么人为哲学家的权威所左右,那么就让他再聆听并关注一下那些在博学者中具有最高权威与声望的人物吧;这些人,即使他们并未亲自治理过国家,但是由于他们在许多研究和著作中都讨论过国家,我认为他们在国家中已经履行了他们自己的某些职能。事实上,我还注意到希腊人称之为“智者”的七个人,都曾在治国事务中承担过重要角色。的确,就职业的品德来看,这个世界上没有别的行当比建立新国家或维护那些现存国家更接近于诸神的庄严职责了。

【13】八、因此,既然这是我的好运,通过对共和国的实际治理,去成就某种值得为人们记忆的事业,并且通过实践和我热衷于学习和教学的缘故,我也获得了一些确立政治原则的技艺,[我认为我本人并非适宜承担我现在所承担的工作;事实是,在一个人身上汇集了这些成就,这即使在那些被认为是治国]权威[的人当中也是很少见的],因为虽然过去时代里某些人在理论阐述中表现出技巧高超,可是人们发现他们在实践中却一无建树,另外一些人,他们在行动上很出色,但在理论阐述上却很笨拙。确实,我将要陈述的原则并非全新,也非我一人所独见,不过,我的意图在于追忆我们共和国中一些最杰出、最聪明的人物在某个时期曾进行过的讨论。当你年轻的时候,普布利乌斯·普提利乌斯·鲁夫斯曾报告你我——当时我们正一起在士麦那度日;我认为在那次讨论中,对这全部论题的逻辑分析会有巨大贡献的论点很少被忽略。

【14】九、当图第塔努斯及阿奎利乌斯担任执政官的那一年,注37保罗的儿子,普布利乌斯·阿非利加努斯,注38决定在他乡村住所度过拉丁节日,注39有好几位他最密切的友人表示他们有意在那段期间去拜访他。节日那天早晨,他的侄子昆图斯·图伯罗比其他人来得更早。西庇阿热烈欢迎他,因为他确实很高兴见到他,然后问道:图伯罗,为什么你来得这么早?这几天假期肯定给你提供一次极好的机会让你从事文学研究。

图伯罗:我的书本在任何时候都在家等着我,因为它们从来不忙碌,可是,你有空闲,特别是在这个政治不安定的时候,那倒是一个很大的荣幸。

西庇阿:是的,你发现我有空闲,只是我人闲心不闲。

图伯罗:不过,你有责任松弛一下自己。我们很多人都决定并且准备好了,要和你一起度过这段闲暇,如果你方便的话。

西庇阿:我会非常高兴,因为我们至少有机会对一些有益的问题进行讨论。

十、图伯罗:真不错,普布利乌斯·阿非利加努斯,既然你很像【15】是给了我一个邀请,并且鼓励我对你抱有希望,那么在其他人尚未来到之前,我们是否可以探讨关于第二个太阳的一些事实?——这些事实已经报告了元老院。因为那些声称看到两个太阳的人既不是少数也并非不可信赖,因此,我们一定要解释这个事实而不是不相信这件事。

西庇阿:要是我们的朋友帕奈提奥斯和我们在一起就好了!对这种天体现象以及其他问题作仔细观察是他的习惯。可是,图伯罗,坦率地对你说,我的意见是,我完全不赞成我们的朋友对这类事情的习惯:在研究那些依靠推测对其性质不能得出些许真实结果的事物时,他说得如此肯定以至于使人认为他可以亲眼看到,或者亲手摸到它们。我总觉得苏格拉底表现了更大的智慧——他对这类事物不表示任何兴趣,并认为这类自然现象的难题,或者是人类的理解力难以领会,或者是对人类生活没有丝毫紧要。注40

【16】图伯罗:普布利乌斯·阿非利加努斯,我不明白,为什么一向的传说都是,苏格拉底拒绝沉溺于任何这种性质的讨论,他限定自己只研究人类生活和人类道德。关于苏格拉底的事,除了柏拉图的著作,我们还有什么更值得信赖的权威可以引证呢?在柏拉图的著作中,在苏格拉底讨论道德、品德甚至国家的许多章节中,苏格拉底都说得很清楚,他渴望依照毕达哥拉斯的方法,把这些论题的讨论同关于数学、几何以及和谐的考虑结合起来。

西庇阿:图伯罗,你所说的都很对;不过我想你听说过这一点:苏格拉底死后,柏拉图出外旅行,为了研究,首先到了埃及,然后到了意大利和西西里,注41其用意就是要使自己熟悉毕达哥拉斯的一些发现;你可能也听说,他与塔兰托的阿契塔、洛克里的提麦奥斯相伴度过了很长一段时间,并且还得到了菲洛劳斯的笔记。由于毕达哥拉斯当时在该国声望很高,柏拉图便全身心关注这位大师的门徒和学说。并且,虽然他对苏格拉底有一种独特的热爱并希望将一切荣誉都归功于苏格拉底,他却因此在如此之多的知识领域中把苏格拉底论证上的生动与精妙同毕达哥拉斯学识上的暧昧与沉闷结合在一起。

十一、说完这之后,西庇阿发现卢修斯·弗里乌斯·菲卢斯未【17】加通告就进来了;向他热情问候之后,西庇阿牵着菲卢斯的手带他到他自己的躺椅坐下。这时普布利乌斯·鲁提利乌斯也来了(他后来把谈话告诉了我们),他在接受了西庇阿的欢迎之后,被安排坐在图伯罗身旁。

菲卢斯:你们在谈论什么?我希望我们的到来没有打断你们的谈话。

西庇阿:当然没有;刚才图伯罗开始探讨的问题,属于你一向有兴趣研究的那类题目。至于我们的朋友鲁提利乌斯,他有时也常常和我谈论这种论题,甚至就在努曼提亚城内。

菲卢斯:具体题目是什么?

西庇阿:两个太阳,菲卢斯,我很希望听听你对它们的看法。

十二、他刚说完此话,一个仆人通报说莱利乌斯已经离开他的【18】住所,正在来路上。于是,西庇阿穿好衣服和靴子,离开卧室,在门廊间踱了一会儿步。莱利乌斯来到时,西庇阿问候了莱利乌斯以及同来的斯普里乌斯·穆米乌斯(西庇阿很喜欢他)、盖尤斯·范尼乌斯和莱利乌斯的女婿昆图斯·斯凯沃拉,他们都是受过出色教育的青年,现在已到了担任会计官的恰当年龄。注42在所有这些招呼问候之后,西庇阿回到门廊附近,他让莱利乌斯坐在中央,因为这几乎是他们友谊的一个规则,根据这一规则,在战场上莱利乌斯把西庇阿当作神,因为西庇阿在战争中有辉煌功绩;而在家时,由于莱利乌斯的高龄,西庇阿把他当作父亲来尊重。他们来回走动着谈了一阵,对他们的到来感到非常快乐的西庇阿认为在这冬天最好是让他们坐在草坪上阳光最充足的地方。他们都很愿意。就在这时,曼尼乌斯·马尼利乌斯来了,这是一位思维敏捷的朋友,和他们都很合得来并为他们喜爱。接受了西庇阿和其他人的问候之后,马尼利乌斯靠着莱利乌斯坐下了。

【19】十三、菲卢斯:这些朋友来了,我看不出我们有什么理由要改变谈话的主题,但我认为,我们必须更为仔细地讨论,务必使得我们的发言值得他们关注。

莱利乌斯:你们在讨论什么?什么样的谈话被我们打断了?

菲卢斯:西庇阿刚才问我对那一般为人们所承认的事实,就是人们看到两个太阳,有什么看法。

莱利乌斯:菲卢斯,你认为我们对于那些与我们的家庭和国家有关的问题已经获得了完整的知识了吗?——因为我们现在正要研究上天发生了什么事情。

菲卢斯:难道你认为我们了解家里已经或正在发生了什么,这对我们的家不重要吗?这个家并不是为我们建筑的城墙所封闭的,而是整个宇宙,是诸神给予我们特权与他们分享的家园和祖国。这肯定很重要,特别是如果我们对这些问题无知,我们就一定会对其他许多重要的东西无知。除此以外,仅仅了解有关自然的事实并进行调查,至少也会给我最大的愉悦。莱利乌斯,你肯定也是这样,所有那些渴望智慧的人也必定如此。

莱利乌斯:我并不反对这一论题,特别今天是一个假日。可【20】是,我们是否就要听到关于这个问题的某些讨论,或者,我们来得已太迟了?

菲卢斯:我们还没有讨论呢,而且,既然我们尚未开始,我很高兴请你先谈,莱利乌斯,你可能会告诉我们你对这个论题的看法。

莱利乌斯:恰恰相反,还是让我们听听你的,除非马尼利乌斯也许会认为,应该发布一项临时命令,使这两个太阳妥协,这样一来“它们将依照双方共同占有天空的方式来占有天空。”

马尼利乌斯:莱利乌斯,你是否还在嘲笑这种技艺?注43而你本人是非常精通此道的,没有这种技艺就没有人能够知道什么东西属于他和不属于他。不过,我们可以以后再讨论这个问题;现在还是让我们听听菲卢斯的话,我知道,已经有人就一些重要论题咨询过他,这些论题比问及普布利乌斯·穆西乌斯和我的意见的那些论题更为重要。

十四、菲卢斯:我没有任何新东西对你说,也没有什么是我自【21】己想出来的或我自己发现的。我想起盖尤斯·苏尔皮西乌斯·加卢斯生活中的一次偶然事件,你们知道他是一位最博学的人:有一次,有人告诉他一个与此类似的现象,当时他刚巧在马库斯·马塞卢斯——他们当时同任执政官注44——家中,盖尤斯吩咐把天体仪拿出来,这是马塞卢斯的祖父在占领叙拉古——一个十分富有和美丽的城市——时注45从那里带回来的,而他没有要巨大战利品仓库中的其他什么东西。虽然由于阿基米德的声望我曾经听到人们经常提及这个天体仪,可是当我真正看到它时,我却不特别崇拜它;因为另外还有一个天体仪,也是阿基米德制造的,被同一位马塞卢斯放置在道德神殿,这个天体仪更加美丽,在人们中间也更广【22】为所知。注46可是,当加卢斯开始对此仪器作出一个非常博学的说明时,我得出结论,这位著名的西西里人所具有的巨大天才要超过人们想象一个人可能具有的天才。因为加卢斯告诉我们,其他种类的天体仪都是实心的,内里没有空间,那是非常早期的发明,第一个那种类型的天体仪是米利都的泰勒斯建造的,后来克尼多斯的欧多克索斯(传说是柏拉图的弟子)刻上了天空中恒定的星座和星辰。他还说,多年之后,阿腊图斯沿用了欧多克索斯的全盘设计安排,他没有任何天文知识,仅靠他可观的诗才,用诗句把它描述出来。注47不过,他说,这个比较新的天体仪上描刻了太阳、月亮以及那五颗人们称为漫游者或我们也可以称之为徘徊者的星星注48的运行轨迹,这比之那种实心的天体仪包容更多;他说,阿基米德的这一发明特别值得钦佩,因为他想出一种方法,通过一个转动天体仪的装置,可以准确地再现各种方向不同、速度不同的运行轨迹。于是当加卢斯转动天体仪时,果然如此,在那个的铜质装置上,月亮位于太阳之后的旋转次数总是与人们所认可的天空中月亮在太阳之后的天数相同。因此,日食在此天体仪上总是像事实那样发生,月亮运行到了这一点,这时地球的阴影恰恰是在太阳……走出这个区域……之际。

看来这里大约有两页半遗失了。在遗失的这一段的最后西塞罗正谈及盖尤斯·苏尔皮西乌斯·加卢斯。

十五、西庇阿:……我喜爱这个人,而且我明白,他也极其为我【23】的父亲保罗器重和喜爱。因为在我还很年轻的时候,当时我父亲正担任执政官,在马其顿,我和他驻扎在同一个营地,我记得那时我们的军队有时会因迷信害怕而惶惶不安,因为一个天上无云的夜晚,皎洁的圆月突然被遮黑了。当时注49加卢斯是我们的队长(大约是他被选为执政官之前一年),第二天,他毫不犹豫地在军营发布了一项公告,说这并不怪异,而只是在那一刻发生了一种现象,并且在未来的某个确定时刻总会出现,只要太阳处于其光线不能达到月亮的位置。

图伯罗:你真正的意思是说,他能够使那些对这样的事的理解比农民并不更多的人们信服,还是说即使面对愚昧的无知者他也敢于说这些话?

西庇阿:他就是这样做了,而且抱了巨大的……

原文大约有15行看来遗失了。但讨论的题目未改变。

【24】……因为他的演说并没显示出他想展示他的知识的自负,而且那也与一位具有最高尊严的人的性格不相吻合;事实上,他取得了一个非常重要的结果,他使那些心绪不宁的士兵摆脱了愚昧的迷信恐惧。

【25】十六、另传说有一个类似的事件,发生在雅典人与斯巴达人之间那次如此猛烈的伟大战争中。注50当时太阳突然被遮蔽,黑暗统治了世界,注51雅典人完全被巨大的恐怖吓坏了,在其同胞中有最高感染力、辩才和智慧的伯里克利据说对他的同胞公民说,他昔日的学生阿纳克沙戈腊斯告诉他的信息是:这种现象在固定的时间,根据不可改变的法则即当月亮完全穿越太阳的轨道之下时注52,便会发生。因此,这种现象虽不是每次新月都发生,但除了在新月的某些时期之外,它不可能发生。伯里克利讲述了这个问题并解说了这种现象之后,人们便摆脱了畏惧。因为在当时,太阳会定期由于月亮的穿越而形成日食,这还是一个奇怪而陌生的观点——据说米都斯的泰勒斯第一个观察了这个事实。不过,后来就连我们自己的恩尼乌斯也了解了这一点,因为他在罗马城大约建立350年注53后写道:

在那个六月——日子为第五天——

月亮与黑夜遮挡了发光的太阳。注54

现在对这一现象已经获得了大量精确的知识,使用恩尼乌斯的记录和《大事记》注55所记录的日期,先前日食的日期都被计算过,一直回溯到罗慕洛斯统治时7月5日发生的那次日食。在那次日食的黑暗期间,尽管大自然将罗慕洛斯带到一个人不可避免的终点,但是传说却是,他的功绩使他转回到天国去了。注56

十七、图伯罗:普布利乌斯·阿非利加努斯,你是否意识到,不【26】久前你曾有不同的看法……

这里大约有15行遗失了。

西庇阿:……其他人可能见到的东西。此外,怎么可能有哪个人会认为人类事务中的任何事都是辉煌的?——如果他曾考察过诸神的领域;或者他会认为它长久存在——如果他理解了永恒的含义;或者他会认为它很光荣——如果他领悟地球是何等之小(不仅指整个地球,特别是指为人类所居住的这一部分)并且注意到我们罗马人,被限制在地球上的一块狭小的地方,而且为许多种族所【27】不知,尽管如此,却仍然希望我们的名字将长出翅膀飞到海外,直到传遍天涯海角。但是,就我们的土地、房屋、牲畜,以及巨大的金银仓库而言,有人从来没有认为这些东西是或者从未把它们称之为“财产”,因为,他看到,这些东西给人的享受是微不足道的,它们的用处很少,其所有权是不肯定的,而且他注意到那些最鄙劣的人所拥有的这些物品常常无法计量——在人们看来,他是何等幸运啊!因为只有这样的人才能真正声称所有的东西都属于他,由于这一决定(不是罗马人的而是智者的决定)的品德,这不是由于市民法的任何责任,而是由于大自然的普遍法则——大自然的法则禁止任何东西为任何人所有,除非他知道这东西的用处以及如何使用它;只有这样的人才可能认为我们的军事统帅和执政官都应划归为必要之物而不是可欲之物,应该出于责任感而承担,而不应出于追逐名利而承担;注57最后,也只有这样的人才能够谈论自己就【28】如同我的祖父阿非利加努斯经常说的那样——根据加图的记录,注58他之有为从不多于他之无为,此外,他更多同他人在一起,而较少独自一人。因为谁能真正相信狄奥尼修斯,在他尽最大气力剥夺了他的同胞公民们的自由之时,所做的比公民之一阿基米德更多呢?谁能相信其中的一个公民阿基米德在制造那个我们所说的天体仪时似乎是无所作为呢?那些孤独的人,即使在拥挤的市场上也没有什么人是他们愿与之对话的,而另外一些人,即使无人在身旁,或者是无人与之交谈,或者如同我们所说没有参加最博学者的集会时,仍然从他们的发现和写作中感到愉快,比起后者,难道人们不认为前者更孤独吗?谁会真的认为有人竟比一个并不缺少他天性之所需的人更为富有?或者,比一个获得了所有他努力争取的东西的人更为强大?或者,比一个摆脱了精神上一切焦虑不安的人更为快乐?或者,他的财富比一个如同俗话所说的那个仅仅占有他能够从海难船上带走的钱财的人更为安全?更甚的是,有什么力量,什么官职,什么王国能够比一个鄙视一切人类占有物(认为它们都次于智慧)并且从不思考任何不具永恒和神圣性【29】的问题的国家更为人们喜好?谁相信,尽管其他人也许被称之为人,但是只有那些精通适合于人性的各种技艺的人才是人?就在这一点上,柏拉图的评论,或者是另外一个人的评论,注59在我看来特别恰当。当一次海上风暴把他卷到一个人所不知的地方,并把他搁在荒凉的海岸上,他的伙伴们都很害怕,因为他们对这个国家一无所知,根据这个故事所说,他注意到在沙中留下的某些几体图形,便立刻喊道:“鼓起勇气,我发现了人的踪迹。”他获得的推断很明显不是根据土地被耕种了——他也观察到了这一点——而是根据那学习的迹象。图伯罗,由于这些原因,我总是在学习中,在博学的人们中,以及在研究你所探索的问题中获得乐趣。

十八、莱利乌斯:关于这些论证,西庇阿,我不敢说你或者菲卢【30】斯,或者马尼利乌斯……到了这一种程度……

大约有15行原文遗失,其中显然莱利乌斯说:尽管他不想贬低抽象的学识,但这种知识不应当妨碍—个公民要履行实际的责任。

莱利乌斯:……我们的这位朋友属于他父亲的家族,并值得他去仿效。

有远见的埃利乌斯·塞克斯特斯,一位最聪明的人,注60

他的确是最聪明并最有远见的,因此恩尼乌斯就这样称呼他,这不是由于他要寻找他从来未曾发现的东西,而是他提供了咨询,使他的主顾得以解脱麻烦和焦躁。当他反对加卢斯的令人喜爱的研究时,他的唇边总有《伊菲革涅亚》中阿喀琉斯的名言:注61

星辰的迹象从观察上天得见,

当天神的摩羯座或天蝎座上升时,

或是其他星座上升时;所有目光凝神注视,

却从未看见躺在他们脚下的是什么!

可是,也同样是他却经常说(因为我经常愉快地听他谈话),帕库维乌斯的西苏斯注62过于敌视文化;埃尼乌斯的《涅俄普托勒摩斯》更对他的口味,该书说,他渴望“研究哲学,但要有节制;因为他不赞同全身心投入”。注63但是,如果这些希腊人为之献身的研究如此强有力地吸引了你,那么还有其他研究,更自由、范围更广的研究,我们可用来指导我们自己的生活,甚或用于为国家服务。至于你的那些技艺,如果有什么用途的话,那么它们的价值仅仅是在某种程度上磨砺了,我们也可以说是激励了青年人的才能,因此,他们会感到学习那些更为重要的事情会容易些。

十九、图伯罗:我不同意你的看法,莱利乌斯,不过,我很愿意【31】知道你认为更为重要的事情是些什么。

莱利乌斯:我会告诉你的,真的,也许你会笑话我的看法,因为是你向西庇阿询问那些关于天体的事情。尽管如此,我会认为那些就在我们眼皮底下的事情,更值得去探索。这就是为什么卢修斯·保罗的孙子注64,我们这位朋友的侄子,这个最光荣的共和国和最为高贵家庭的子弟,他问如何可能看到两个太阳,而不是问为什么在一个国家,我们已差不多接近了这一点:存在两个元老院和两派分离的人民?因为,如同你所看到,提比略·格拉古之死,甚至在他死之前,他的保民官职位的整个性质,已经把一个民族划分为两个派别。事实上,西庇阿的诽谤者和敌人,最初由普布利乌斯·克拉苏率领,即使现在这些人都死了,仍在元老院保持了一部分人,在梅特卢斯和普布利乌斯·穆西乌斯领导下反对你;尽管我们的盟友和拉丁人都起来反对我们,条约被撕毁了,煽动性的三巨头每天都在阴谋策划一些新罪恶,我们善良的公民都已经绝望,注65【32】这些人却不允许我们这位朋友在目前的危险紧急中援助我们,而他是唯一能援助我们的人。由于这些原因,年轻的先生,如果你愿意听我说,你就不会为第二个太阳震惊(因为这样的事情或者不可能真实存在,或者既然人们已经看见了,那么只要它对我们没有什么危害,就让它存在吧;对这类事情,我们或者无法学到任何东西,或者,即使我们确实学到了一切能够知道的,我们也绝不会由于这知识而改善或更快乐些);至于说到我们要有一个团结的元老院和人民,这是可能的,而除非是实现了这种情况,我们将会有严重的麻烦;我们知道并观察到,目前的境况远不如人意,而如果这种状况可以实现,我们的生活便会更好和更快乐。

【33】二十、穆西乌斯:那么,莱利乌斯,你认为为了能够实现你要求我们的那种结果,我们应该获得什么知识呢?

莱利乌斯:有关那些可以使我们对国家有用的技艺的知识;因为,我认为这是智慧的最高贵的功用,是美德的最高义务,而且也是拥有美德的最好证明。因此,为了这一点,这几天假日可以专用来讨论那些对这个国家非常有用的问题,而不讨论其他任何问题,让我们请求西庇阿来告诉我们,他认为什么样的政府形式最好。然后,我们将探讨其他问题,有关那些问题的知识——我希望——将同时引导我们考虑当前的形势并理解我们面临的问题。

【34】二十一、当普布利乌斯、马尼利乌斯和穆米乌斯表达了他们对此建议的衷心赞同之后……

约有15行原文遗失。下列残篇很可能是遗失的段落的一部分。

……因此,如果你们喜欢;把你们的谈话从天空降下来,谈谈这些离我们更近的事情……

莱利乌斯:……我渴望谈论这个问题,这不仅因为一位杰出的政治家比其他任何人都更适合讨论国家问题,而且还因为,我记得,你过去常常在波利比乌斯的陪同下与帕奈提奥斯谈论此题目,这两位也许是最精通政治学的希腊人;我还记得你收集了许多论据证明:我们的前人传递给我们的政府形式是到目前为止最好的。现在,既然你比我们其他人都更有准备进行这一讨论,那么就请你答应我们的请求——如果我可以代表在场的朋友们的话——请你谈谈你对国家的观点。

二十二、西庇阿:我确实不能说,还有什么其他问题比你莱利【35】乌斯分配给我的这个问题曾使我有更大兴趣和更仔细的思考。此外,因为我已经注意到,每一个工匠的思虑和努力——如果他是一位能手——都没有其他目的,而只是为了改进他自己行当的技艺,难道我不应如此吗?当我看到国家的管理职务和行政已经由我的父母与先辈传交于我,成为我的唯一的任务,如果我对这个最高尚的工作比那些从事卑贱行业的人对他们的行当付出的劳动还少的【36】话,我就必须承认,我岂不比任何工匠都更为懒惰吗?可是,我对最伟大与最智慧的希腊人留给我们的讨论这一论题的著作都不满意;注66但另一方面,我也不敢如此冒昧,以至于认为自己的看法在他们之上。因此,我请你们在听我说时,把我当作一个对希腊的那些权威们并非一无所知的人,但另一方面,也并非——特别在这个问题上——喜欢他们的观点甚于喜欢我们自己的观点的人,我宁愿你们把我看成是一个罗马人,他虽然自幼就由他的父亲关照,接受了开明的教育并渴求知识,但是,他从经验和在家学到的行为准则中得到的训练,远远多于从书本上学到的。

二十三、菲卢斯:对着赫克勒斯神我起誓,西庇阿,我深信在天【37】资方面没有人高你一筹,而且,你在最高深的治国领域内的知识绝对无人超过你;我们还知道,你一向献身研究的是什么。因此,如果如同你所说的那样,你也一直把注意力放在这门科学或——也许可以这样称呼——工艺的话,那么我就非常感谢莱利乌斯;因为我希望,你将告诉我们的将比希腊人著作中所包含的任何东西都使我们更多受益。

西庇阿:你对我将要说的东西抱了巨大的期望,对于一个打算谈论这样重大问题的人来说,这是一个沉重的负担。

菲卢斯:不论我们的期望有多大,你肯定会像往常那样超越这些期望;因为你不缺少讨论诸如国家这样问题的雄辩力,不存在这样的“危险”。

【38】二十四、西庇阿:我将按照你的愿望去做,我会尽自己的能力,并将马上开始我的讨论。我会遵守我认为在阐述一个论题时如果希望避免含混就应一贯遵守的规则,这就是,如果人们同意了一个论题的名字,那么首先要对这个名字加以说明。直到其含义获得认可,才应开始真正的讨论;因为除非人们首先确实懂得所要讨论的事情本身是什么,人们永远也不会懂得该事物的特性。因此,既然我们研究的题目是国家(Commonwealth),那么就让我们首先精细地考虑一下,我们研究的究竟是什么。

莱利乌斯同意这一点后,阿非利加努斯继续说:但是,当谈到这样一个熟悉并众所周知的题目时,我自然不打算一直追溯到它的原初的构成因素,不打算像一些博学者在论述此题目时通常所做的那样,我不从最早的男女两性结合、人口增加、家族发生谈起;我也不重复我们讨论的题目的准确定义,它存在多少形式,或者它有多少不同的名称。因为,在我对一些在战场和家庭中、在管理这个最伟大国家中扮演了光荣角色的智者演讲时,我不承认我讨论的题目比我的讨论本身更为明晰清楚。注67因为我没有做过这样的工作,我没有像一位老学究可能做的那样,对这个题目作一次完全彻底的考察,我也不承诺我在讨论此题目时做到面面俱到。

莱利乌斯:对我来说,我盼望的恰恰就是你所承诺的那种讨论。

二十五、西庇阿:很好。国家是一个民族的财产。注68 注69但是一个【39】民族并不是随随便便一群人,不管以什么方式聚集起来的集合体,而是很多人依据一项关于正义的协议和一个为了共同利益的伙伴关系而联合起来的一个集合体。这种联合的第一原因并非出自个体的软弱,更多的是出自自然植于人的某种社会精神。注70因为人并非一种独居的或不合群(unsoial)的造物,他生来便有这样一种天性,即使在任何一种富足繁荣的条件下,[他也不愿孤立于他的同胞。]……

大约有15行遗失了。下面的残篇可能是遗失原文的一部分。

……在一个短时期内,一个分散的和漫游的人群,便通过相互【40】的同意而成为一个公民的集合体……

二十六、……某些种子,我们可以这样称它们,否则的话,便不【41】能发现其他品德或国家自身的渊源。因此,起初是为了提供住处,就有这样一种人类的集合体,因为我提到过的理由发生,在一块确定的地方建立起来了;由于其自然环境和人们的劳作,这个地方强化了,人们称呼这样一个住宅的集合为城镇或城市,并为城市提供了神庙和一些集会的地方,这些都是公共财产。于是,每一个民族——即我所描述的很多的人的结合体,每一个城市——一个民族的有序定居点,每一个国家——如我所说的“人民的财产”,如果要长期存在,都一定要由某些审议性的机构来治理。这个审议性的机构,首先,自它一开始就必须总是因国家产生的相同原因而产【42】生。其次,这一职能一定要授与一个人或者是授与某些被挑选出来的公民,或者必须由一个全体公民的组织机构来承担。因此,当最高权力掌握在一人手中时,我们称此人为君主,而这种国家的形式就是一个君主国。当最高权力由被挑选的公民执掌时,我们说该国是由贵族统治。不过,当最高权力完全掌握在人民手中时,就出现了一个民众政府(因为人们是这样称呼的)。这三种政府形式中任何一种(只要那种使公民们当初联合成国家的合伙联系很牢固的话),尽管不完善或在我看来不是最好,都还是可以忍受的;当然,其中某一种可能比另一种更为优越。因为看起来,无论是一位公正而聪明的君主,还是少数上等公民,甚或是人民自身(这是一种最不值得赞扬的类型)都能够组织起一个并非不稳定的政府,当然前提是其中不能混有不正义的或者贪婪的因素。

【43】二十七、不过在君主制中,臣民在司法管理以及在审议上享有的份额太少;在贵族制中,群众很难有他们的那份自由,因为在权力上和审议共同福利上他们都完全被排除在外;当全部权力都在人民之手时,即使人民行使权力符合公正并有节制,由此产生的平等本身也是不平等的,因为它不允许有等级区别。因此,尽管波斯的居鲁士在所有国王中是最公正、最智慧的,但那种政府形式在我看来却不是最可取的,因为“人民财产”(因为这就是我所说的国家)的管理是由一个人点头说了算;尽管马西里亚人——现在在我们保护之下——是由他们的上等公民最公正地治理着,但这种状态在某种程度上却仍然如同一个民族的奴隶制;尽管雅典人在某些时期,在他们解除阿雷奥帕古斯的权力之后,根据人民的决议与法令,成功地履行了他们的所有公共职责,但他们的国家由于没有确定的等级区别,却未能保持它的良好声誉。

二十八、我现在谈谈这三种政府形式,但不是它们相互交错混【44】合的形式,而是它们保持各自恰当特色时的形式。首先,所有这三种形式都是受制于我曾经提到的各自的缺陷,此外,它们还有其他种种危险的缺陷:每一种政府形式面前都有一条陡峭泥泞的道路,会导致一个与它邻近的腐败形式。例如,在那可容忍的,或者,那可爱的(如果你愿意这样说的话)居鲁士大帝(引证他作为一个突出的例子)之下有一个极其残暴的法拉里斯,促使他成为一个性格霸道的人物;因为一个人的绝对统治会很容易并很快地蜕化成像他的国家那样的僭主政治。与由一些上等公民操持的出色的马西里亚人政府相邻近的是那个一度统治了雅典的三十人派别政府。注71至于雅典人民的绝对权力——不用找其他民众政府的例子了——当它变成暴民的狂暴和为所欲为……

约有15行原文遗失了。之后头两行文字,看来弄错了,无法翻译。

【45】二十九、……而且,从那些我提到的政府形式中通常会出现其他一些类似的政府形式,确实值得注意的是,随着政府形式的不断变化和变化次序而来的周期性的革命和轮回性的进程。注72一个智者应该熟悉这些变化,但是,当这些变化构成威胁时,就要求有一些伟大的公民和一个几乎有神圣权力的人来预见它们,而且在执掌政权时指引这些变化的进程,使之受到他的控制。因此,我认为第四种政府形式最值得推荐——这种形式是由我在一开始时提到的那三种形式的、规定恰当的混合体。

【46】三十、莱利乌斯:我明白,这就是你的看法,阿非利加努斯,因为我经常听到你这样说。尽管如此,如果还不至于使你太麻烦的话,我还很愿意知道,在你所说的三种政府形式中,你认为哪一种最好。因为这可能有助于我们去理解……

约有15行原文遗失。后面,西庇阿显然是提出这样一个共同的看法:在君主制和贵族制中自由是不可能的。

【47】三十一、西庇阿:……每个国家都是按其统治者的性格和意志塑造的。因此,除了人民的权力最大之国外,自由在任何国家都不可能有安身之地,并且,可以肯定,没有什么东西比自由更可爱;但如果对所有的人来说自由是不同的话,那么它就不配称之为自由。而自由又怎么可能对所有的人都相同呢?我说的不仅是在君主国——在那里,对臣民的奴役是毫不含糊且毫无怀疑的,而且甚至在那些外观上每个人都自由的国家中。我指的是那些选举军官和文官的国家,人民的选票被游说拉票,各种法案向人民提出,但人民实际授予的只是他们必须授予的,即使他们本来不愿这样做,人民被要求给予他人一些他们自己也并不拥有的东西。因为他们在治理权力机构、审议职能机构和由挑选出来的法官主持的法院中都未拥有份额,因为这些特权都是以出身或财产为依据授予的。但是在一个自由的国度中,例如罗得岛人或雅典人,没有哪一个公民[不可以担任国家职务并在政府中扮演一个积极角色。]……

三十二、……[我们的权威人士]说,当一个人或少数人因其更【48】富有更兴旺而在人群中鹤立鸡群时,由于这些人目中无人且高傲自大,就出现了[属于个人的或少数人的政府],而那些怯懦软弱的人便退缩并拜倒在骄傲的财富之下。但是,如果人民维护他们的权利,他们就会说没有任何政府形式在自由或幸福上更高一等,因为他们才是法律和法庭的主人,战争与和平的主人,国与国之间协议的主人,每个公民的生命和财产的主人;他们认为,只有这种政府才能被正确地称之为国家,即“人民的财产”。也就是由于这个理由,他们说,当自由的人民不寻求君主、不寻求贵族权力和财富时,“人民的财产”就经常从君主们或元老们的统治中解放出来。的确,他们声称,不应当由于一些肆无忌惮的暴民行为过度而完全拒绝这种自由的民众政府,因为,在他们看来,当握有最高权力的人民充满了一种和谐精神,并依据他们自身的安全与自由来检验【49】每种措施时,没有其他政府形式会比它更少变化或更为稳定。他们坚持认为,在所有人的利益都相同时,和谐是非常容易获得的,因为利益冲突产生不和,这时不同措施有利于不同的公民。因此,他们主张,当元老院至上时,这个国家就绝不会有一个稳定的政府,并认为君主国更不可能达到这种稳定,正如恩尼乌斯说的,在君主国中,

没有神圣的伙伴关系,亦无荣誉。注73

所以,既然法律是团结市民联合体的纽带,既然由法律强化的正义对所有人都相同,那么当公民之中没有平等时,又能有什么正义使一个公民联合体被拢在一起?如果我们不能同意平分人们的财富,并且人们固有能力的平等又不可能的话,那么至少同一国家的公民的法律权利应当同等。因为除了一个公正的联合体或合伙之外,国家还能是什么呢?……

约有15行原文遗失。讨论题目未变。

【50】三十三、……的确,他们认为其他类型的国家根本无权享有这些国家自己冒称的名字。为什么我应该把国王这个名称,把至善朱庇特的称号,给一个对个人权势和绝对权威贪得无厌的人,给一个主宰被压迫的人民的人呢?难道我不更应该称他为僭主吗?由于僭主可以是仁慈的也可以是暴虐的;那么由这些统治者治理的国家之间的区别就仅仅在于是仁慈主人的奴隶还是残暴主人的奴隶,因为在任何情况下,臣民都必定是奴隶。以斯巴达来说,当其生活方式贯彻了其宪法时被认为是如此出色,但如果有一个人出生于王室,必须被接受为君主时,斯巴达又何以保证其总是会有优良且公正的君主呢?至于贵族政体,又有谁能容忍那些在没有人民的默认而仅仅根据他们自己的意志便取得其称号呢?因为什么一个人被判定为“最优者”呢?当然,要根据知识、技艺、学问[以及诸如此类的品质,而不是根据他自己取得这一称号的愿望!]……

约有30行原文遗失。在失落的这一段的末尾,西庇阿批评那些支持民主制的论点,并提出了支持贵族政体的论点。

三十四、……如果[这个国家将其统治者的选举]留给或然【51】性,注74它就会像一条其领航员是通过抽签从旅客中产生的船,很快倾覆。但是,如果一个自由的民族选择了一些人,并把其幸福委托给这些人,并且由于这个民族渴望自身的安全而选择了最好的人,那么,该国的安全就肯定取决于这个国家的最优秀者的智慧,特别是因为大自然已规定那些在品德和精神上更优越的人应该统治弱者,而且规定了弱者会情愿服从强者。

但是,他们声称,这种理想的国家形式已被拒绝,因为人们有一种错误的看法,这些人尽管对品德一无所知(因为正义作为一种品德,只有少数人才具备,因此也只有少数人才辨认和感悟它),却认为最优秀的人就是那些有钱、有势或出生于名门望族的人。由于一般人的这种错误认识,国家便为少数富人而不是为有品德的人所统治,这些统治者顽固地保持那种“最优者”的称号,尽管他们并不具备“最优者”的特点。因为当财富、名望和权力在缺少关于如何生活和如何统治他人的智慧与知识时,就充满了不光彩和傲慢的自负,没有比这种把最富者算作最优者更为腐败的国家形式了。但是,有什么能够比依据品德来治理国家更为高贵的呢?因【52】为这样一来,统治他人的人自身不是任何激情的奴隶,他自己已经获得了一切他用来训练和鼓舞他的伙伴们的品质。这样一个人不强加给他的人民任何他自己不遵守的法律,而是把他自己的生活置于他的同胞公民面前,作为他们的法律。如果一个具有这种特点的个人能把一国的所有事务安排恰当,那么就只需要一位统治者就足够了;或者,如果作为一个整体的公民能够理解何为最佳并意见一致,那么就没有人会渴求有一个挑选出来的统治者团体。正是由于系统阐述政策上的难题才使权力从一个君主转移到更多人手中;也正是民众集会的任性和轻率,才使得权力从多数人转移到少数人手中。因此,在个人统治的孱弱和多数人统治的轻率之间,贵族制便处于一种中间位置,意味着最大的节制;在一个由其最优者统治的国家中,其公民一定会享有最大幸福,没有任何顾虑【53】和不安;他们一旦委托了他人来维护自身的安宁,后者的职责便是警惕地护卫,从来不让人民认为自己的利益被统治者忽视了。由于自由人民所喜爱的法律权利的平等不可能维持(因为人民自己,虽然自由和不受束缚,却把许多特殊的权力给予了许多个人,并在人们之中造成了各种巨大的区别,并给予了他们种种荣誉),于是,那些所谓的平等实际上却是最不平等的。如果把平等的荣誉授与那最高尚的和最低下的人——因为一个国家中这两类人都必定存在——那么这种“公道”本身就是最不公道的;但在由最优公民统治的国家中,这种情况不会发生。莱利乌斯,这些论点以及其他类似的论点,大致就是那些认为这种政府形式最佳的人们所提出的论点。

【54】三十五、莱利乌斯:但是,西庇阿,你自己的意见又如何呢?你认为这三种形式中哪一种最好呢?

西庇阿:我认为哪一种最好?这个问题你问得好,因为如果仅仅采用其中一种,我不赞成其中的任何一种,我认为它们三者结合的形式优于其中任何单独的一种。不过,假如一定要我同意一种单独的非混合形式的话,[我可能选择]君主制……,君主的名字对我们就似乎是父亲的名字,因为君主对待其公民就犹如他们是自己的孩子,他比……更加热切地保护他们注75……由一个最有品德和最杰出的人的关心而得到维持。可是,这里有一些贵族,他们宣【55】称他们能够更有效地做到这一点;还宣称,咨询多人比咨询一人要更多些智慧,而且在公道和谨慎上也更均等一些。这里还有人民,他们高声呼喊说,他们既不愿服从一个人,也不愿服从少数人;声称没有什么要比自由更为可爱,即使对野兽来说也是如此;还声称一切奴隶,无论是属于一个国王还是属于贵族集体,都是被剥夺了自由的人。这样一来,君主制吸引我们是由于我们对它们的感情,贵族制则由于它们的智慧,民众政府则由于它们的自由,所以,把它们比较比较,也难说哪一种更受偏爱。

莱利乌斯:毫无疑问;可是,如果在获得答案之前,你抛开这个问题,这就将几乎无法解决后来的问题。

三十六、西庇阿:那么让我们仿效阿腊图斯,注76当他开始讨论【56】一些崇高的论题时,他认为必须从天神朱庇特开始。

莱利乌斯:从朱庇特开始?阿腊图斯的诗与我们现在的讨论有什么相似之处呢?

西庇阿:就是这一点,从这个唯一为每个人,无论有知识还是无知识的人,都接受为一切神祇和人类之君主的神开始我们的讨论,对于我们是恰当的。

莱利乌斯:为什么?

西庇阿:除了摆在你眼前的原因外,你为什么还要去设想呢?可能是这样,一些国家的统治者曾引入了这样一种信念(由于它在实际生活中十分有用):天上有一个君主,他点点头就搬走了整座奥林匹斯山(荷马就这样说注77),他是万物的君主和父亲;这样,我们便有一个出色的先例和许多证人——如果“所有的人”可以称为“许多人”的话——的证词证明了这样一个事实,各国都同意(通过它们的统治者的决定)没有什么比君主更好的,因为——如同他们所相信的那样——所有神祇都由一个权威来统治。注78但另一方面,如果我们已经相信,这些信念都出自无知者的错误观念,应该归于童话之列的话,那么就让我们听听可以称之为受过教育者的教师们的话,听听那些我们说是曾目睹一些事情(而我们的耳朵很难得知其丁点儿)的人们的话吧。

莱利乌斯:这都是些什么人呢?

西庇阿:这些人通过追寻万物的本性,终于认识到,整个宇宙是[由一个]心[统治的]……

约有30行原文遗失。在遗失的这段之末,西庇阿仍继续提出赞同君主制的论点。

三十七、西庇阿:……可是,莱利乌斯,如果你愿意,我可以让【58】你见一些证人,他们既非很守旧,也绝非什么野蛮人。

莱利乌斯:我盼望见到的正是这样的证人。

西庇阿:你是否明白,这个城市自从为国王统治以来还不到四百年?

莱利乌斯:肯定不到。

西庇阿:那好,对于一个城市或一个国家来说四百年不算太长久,是不是?

莱利乌斯:一个城市要达到成熟,这是很不够的。

西庇阿:那就是说不到四百年之前罗马有过一个国王,对吗?

莱利乌斯:是的,而且是一位高傲的国王。

西庇阿:在他之前又是谁呢?

莱利乌斯:一位非常公正的国王,这条线可以一直追溯到罗慕洛斯,他在六百年前治理过罗马。

西庇阿:即使是他离我们也不太久远,是吧?

莱利乌斯:一点儿不算远,在他那个时代,希腊已经接近老年期了。

西庇阿:现在请你告诉我;罗慕洛斯是一个野蛮人的君主吗?

莱利乌斯:如果按希腊人的说法,所有的人要么是希腊人要么就是野蛮人,我恐怕他是的;但是,如果这个名词是根据人们的举止而不是其语言来适用的话,那么我并不认为希腊人比罗马人更少些野蛮。

西庇阿:但是为了我们现在讨论的题目,我们只考虑性格,不考虑种族。因为,如果他们是通情达理的人,生活在不很遥远之前的时期,他们盼望由君主来统治,那么,我带来的证人就既不属于非常古老的年代也不是未开化的野蛮人。

【59】三十八、莱利乌斯:我明白了,西庇阿,你提供了足够的证人,但是对我来说,也像对任何好法官那样,论证比证人的证词更有说服力。

西庇阿:那么,莱利乌斯,请从你自己的情感中提出一个论点。

莱利乌斯:那是些什么情感?

西庇阿:那些你曾经有机会感受过的,你是否曾经意识到自己对某人生过气。

莱利乌斯:我曾经有过这种状态,而且常常情不自禁。

西庇阿:好啦,当你生气时,你是否允许你的愤怒支配你的心?

莱利:当然不,不过,我模仿著名的塔兰托的阿契塔,当阿契塔回到家乡时,发现他的所有命令都没有被执行,便对他的管理人说“你出差错啦,你这坏蛋,要是我发怒的话,我早就叫人把你鞭打死了!”

【60】西庇阿:妙极了!阿契塔显然把愤怒——当它与冷静的判断不符时——视为对理智的反叛,应当用理智控制住他的渴望。再举一些例子,如贪婪,对权力和荣誉的贪心,还有激情;你看,如果人们心中有什么君主似的力量,它一定是以一种单一的成分为主导,这就是理性(因为它是人心的最佳部分),而且,如果理性处于主导地位,激情、愤怒和鲁莽行为就没有立足之地。

莱利乌斯:这倒是真的。

西庇阿:那么,你是否赞同受到这种控制的心灵?

莱利乌斯:没有比这更好的了。

西庇阿:这也就是说,你不同意,理性被颠覆,而让我们数不清的激情或愤怒来完全统治?

莱利乌斯:我无法想象比这种心灵或比拥有这种心灵的人更糟糕的了。

西庇阿:那么,你认为心灵应该像一个王国,它的所有部分都必须由理性来统治,对吗?

莱利乌斯:当然如此。

西庇阿:那么,你怎么可能对你关于国家的结论表示怀疑呢?如果国家的安排交给一个以上的人,你便会看到没有任何权威来进行指挥,因为除非这种权威是个单一体外,权威就什么也不是。

三十九、莱利乌斯:不过,让我问你,一人统治与多人统治之间【61】有什么区别,如果这种多人统治具有正义。

西庇阿:我知道了,我的这些证人并没有给你留下太深的印象,因此,我会继续用你作为我的证人去证明我所说的。

莱利乌斯:我?怎么用我?

西庇阿:不久前,当我们在你在福米埃的住所时,我注意到你断然命令你的仆从只服从一人的命令。

莱利乌斯:确实如此;当然是服从我的管理人。

西庇阿:你在城里的住所又如何呢?是由几个人负责管理吗?

莱利乌斯:当然不是;只有一个人。

西庇阿:就是说没有别人,只有你自己去管理你的整个家业,对吗?

莱利乌斯:当然没有别人。

西庇阿:那么你为什么不承认在国家里也是这样,一个人统治最佳,如果他是公正的?

莱利乌斯:我几乎不得不同意你了。

【62】四十、西庇阿:我省略以航船和病人作类比——信托单独一位领航员和单独一位医生好处会更大,只要他们在其行业中是能手;注79我要继续提出一些更重要的例子,莱利乌斯,你会更加趋向于同意的。

莱利乌斯:都是些什么例子?

西庇阿:难道你没听说过塔奎尼乌斯,就是他的蛮横与高傲使得我们的人民讨厌国王的称号?

莱利乌斯:我当然知道这个。

西庇阿:那么你也知道这样一个事实喽——对这个事实,我想在我的讨论进程中还要多说一点——这就是,塔奎尼乌斯被赶走后,人民以一种奇怪的方式享用着他们不熟悉的自由;一些无辜的人被流放,许多公民的财产被抢劫,引进了每年改选执政官制,人民眼前有了一束棍棒,注80不论什么样的诉求都获得了许可,平民中发生了分裂,以及,一言以蔽之,几乎所做的每一件事都是为了给予人民在所有事情上的全权。注81

莱利乌斯:你所说的是这么回事。【63】

西庇阿:是的,在和平和安全时期,一般来说是这样的,因为一个人只有肆无忌惮时,他才可能放纵妄为,比如说,在一只船上,或者更经常地,当生小病的时候。可是,就是这个水手在大海突然变得狂暴时,还有这位病人在疾病严重起来时,都会乞求一个人的帮助;我们的人民也是这样,在和平时期以及处理国内事务时,他们执掌大权,甚至威胁他们的地方行政官,拒绝服从他们,向这人那人或向人民呼吁,可是,在战时他们就会像服从君主那样顺从他们的统治者;因为安全超过任性。的确,在情况更为严重的战时,我们的人民都宁可把一切权力授予一个人,而且他无须同事。这个人的称号就说明了他的权力的特点;虽然他通常被称为“独裁官”(dictator),出自他被“任命”这一事实,注82但是,莱利乌斯,你知道,在我们的书中,注83他被称为“人民的主人”。

莱利乌斯:我知道。

西庇阿:可见,古时候的人做得很聪明……

约有15行原文遗失。

四十一、……的确,一国人民因为失去一位公正的国王而成为【64】孤儿,像恩尼乌斯所说的:

多少日子悲哀充满他们的胸膛,

每当一位善良的国王到了他生命的终点;

在悲伤中,人们彼此相告,

罗慕洛斯啊,神圣的罗慕洛斯啊,

你是我们祖国强大的屏障,

难道你是上天派来的吗,为了满足我们的需求;

啊,陛下,啊,父亲,来自诸神的血统!

他们称呼那些他们依法服从的人,既非“主人”,也非“老爷”,也不是“国王”,而是“祖国的保卫者”、“父亲”、“诸神”;这样的称呼并非没有道理,恩尼乌斯的下一行诗是什么?

你领导你的人民走进光明之域。注84

他们认为生命、名誉和光荣都是他们君主的正义赐与的。只要君主制的真实形象得以保持,他们的后代就会对君主保持同样的善意;不过,你知道,只是由于一个人的非正义,这整个政府形式便被推翻了。

莱利乌斯:我知道这点,我急于知道这种政府变化发生的进程,并且不仅是我们自己国家的,而且还有其他所有的国家的。

【65】四十二、西庇阿:当就我认为的最佳国家形式提出我的见解时,我还不得不非常细致地提及国家容易发生的那些变化——尽管我认为我心目中的国家根本不容易发生任何这样的变化。这些变化中首先并最肯定的是君主制中发生的变化:当国王开始不公正时,这种政府形式就立刻结束了,而这位君主就成了一位僭主。这是最坏的政府,虽然它与最佳政府紧密相联。如果一些最优秀的人推翻了这种政府,如同常常出现的情况那样,那么,这个国家就进入它的三阶段中的第二阶段;因为这个时候的政府形式与君主制相似,有一个由重要人物组成的家长式的政务会为人民的福利作出良善的规定。如果民众自己杀死或赶走了僭主,而且他们的统治比较有节制,这时只要他们是聪明的和审慎的,并且喜爱自己的成就,他们就会努力维护他们自己建立起来的政府。但是,如果民众竟然背叛一个公正的君主,剥夺了他对王国的统治,或者,像更为经常发生的情况那样,他们尝到了贵族们的血并使整个国家服从自己的任性(莱利乌斯,你做梦也想不到任何大海或大火有如此之大的力量,会比一群享受着不习惯享受的权力却不受约束的民众更难以制服),那么我们便会遇到柏拉图曾出色描述的那种情况,注85只是我得能用拉丁文重复他的描述;这是困难的,不过,我要试试。

四十三、柏拉图说:“如果民众不知满足的喉咙由于渴望自由【66】而变得干渴,并有邪恶大臣帮助,他们会急切地耗尽所有的自由,而不是有节制地调和,自由对他们来说太冲以致消受不了,这样一来,除非管理者和上等人非常温和、宽容并慷慨地为他们提供自由,民众就会迫害他们,指控他们有罪,弹劾他们,称他们为专制者、君主和僭主。”我想你们都是熟悉这段话的。

莱利乌斯:我非常熟悉。

西庇阿:柏拉图接着又说:“那些追随杰出公民的人受到这样【67】的人民的迫害并被称之为忠实走狗;而那些虽然担任公职却设法效法普通公民行为的人,那些努力抹杀普通公民与管理者之间一切区别的人,便被捧到天上并被赋予许多荣誉。在这种国家里,必然是自由到处泛滥,以致不但所有的家庭都没有主人,而且这种无政府的邪恶甚至扩散到家畜,一直到最后,父亲畏惧他的儿子,儿子嘲笑他的父亲,所有的羞耻感都没有了,所有的人都绝对自由,公民与外邦人之间也没有区别;学校校长畏惧并奉承他的学生,而学生鄙视他们的教师;年轻人摆出老人的庄严,而老人则谄媚青年的游戏,因为老人们生怕后生不喜欢他们,怕被认为太严肃了。在这种情况下,即使奴仆们也变得行为不相称地自由,妻子们与其丈夫拥有同样的权利,在充分自由之中,甚至狗呀、马呀和驴子也都是如此自由地到处奔跑,以至于人们在街上不得不为它们让路。因此,”柏拉图推论说,“这种无限制放纵的最后结果便是,公民头脑变得如此吹毛求疵和神经质,只要稍加行使治权,他们便会发怒并不能忍受。由于这种情况,他们也就开始忽视法律了,最后是完全没有任何主人。”

【68】四十四、莱利乌斯:你已经非常精确地把柏拉图的描写告诉了我们。

西庇阿:那么,现在让我们回到我自己的讨论方式吧,柏拉图还说,正是从这种膨胀了的放纵中,从这种被那些人唯一称之为自由的东西中,就冒出了一些僭主,就像从根中长出来的一样,可以说,就造就了一些僭主。因为,正如同贵族政客手中握有过度权力导致贵族制被推翻一样,自由本身会使拥有自由的人民在很大程度上落入被奴役境地。因此,任何极端的事物——例如,无论是天气、田地,还是人的躯体,当条件过分优越时——通常会转向其对立面;在国家问题上,尤其如此,无论是民族还是个人,过度的自由会变成一种极端的奴役。这种极端自由造就了僭主和僭主制的完全不正义和残酷奴役。因为从这样一个没有治理的,或者,更确切地说,不受约束的民众中,常常有某一人——有些鲁莽并堕落的人——被挑选出来当领袖,去反对那些受到迫害并被赶下领导岗位的上层公民,他常常无耻地折磨一些甚至是有功于国的人,他求宠于人民,并把他人的以至自己的财产馈赠给他们。对这样一个人来说,如果他继续是个普通公民,公职权力重新并不断授予新人,那么他就有充分理由忧心忡忡;他周围还有一批武装警卫,如同雅典的皮西斯特拉图斯那样;最终,他成为一个僭主,统治的正是那些当初推举他掌权的人们。如果一些比较优秀的公民出来推翻这样一个僭主,如同经常发生的情况那样,那么,这个国家便重新建立起来了;可是,如果建国的人是那种比较大胆的人,那么我们得到的便是一个寡头政体,而这只是另一种僭主制。同一种类的政府形式也可以从一个优良的贵族政体中产生,只要是某种坏影响使那些上层公民偏离了正确道路。这样一来,国家的统治权就像个球,僭主从国王的手中攫取,贵族或人民又从僭主手中夺走,随后又有某个寡头派别或某个僭主从他们手中窃取,因此,没有一种政府形式能够长久地自我维持。

四十五、由于这种现实,在我看来,君主制就是这三种基本【69】政府形式中最好的一种,但是,一种温和的并平衡了的政府形式(结合了这三种优良的简单政府形式)甚至比君主制更为可取。因为一个国家中必须有一种最高的和高贵的成分,某些权力应该授予上层公民,而某些事物又应该留给民众来判断和欲求。这样一种宪制(constitution),首先提供了某种高度平等,而平等是自由人在任何比较长的时间内难以置之不顾的;其次,它具有稳定性。因为,前面提及的原初政府形式容易蜕化成相应的堕落的政府形式,君主为一个暴君所取代,贵族集团为一个寡头派别所取代,民众为暴民和无政府状态所取代;但是,尽管这些政体常常转变为一些新的政体,这种情况对混合的而又恰当均衡的宪制来说却不经常发生,除非统治阶级中犯了一些重大错误。因为,当每个公民都被牢固地安排在其自身地位上时,就没有理由发生变化,此外,这种政体不存在一种蜕化了的、因此其自身可能堕入或陷入的形式。

【70】四十六、不过,我想,莱利乌斯以及你们大家,我非常亲爱的和博学的朋友们,你们也许会认为,如果我在论题的这一方面花费更多的时间,我就更像一个主人或教师在论述,而不像一个在你们陪伴下、仅仅思考着这些问题的人在谈话。因此,我要转向一个大家都熟悉的题目,而且是我们不久以前还谈论过的题目。因为我相信、深信并宣布,没有其他政府形式——无论就其一般特点,还是其对权力的分配,或者其给予的训练——能够与我们祖先从其前辈承继下来并已经传递给我们的政府形式相媲美。因此,如果你们不反对——因为你们愿意听我谈谈那些你们早已熟悉的问题——我便要说明这种宪制的特点,并指出为什么它是最好的;此外,以我们的政府作为我的模式,我将尽可能使我对理想国家的全部观点符合这一模式。如果我能坚持这个意图并贯彻始终,那么莱利乌斯强加给我的任务,在我看来,就超额完成了。

四十七、莱利乌斯:这个任务确实是你的,西庇阿,而且只是【71】你的;由于你本人就是我们最著名祖辈的后裔,谁还能比你更有资格去谈论我们祖先的宪制呢?谁又更有能力来讨论理想国家呢?如果我们要想有这样一个宪制的话(肯定目前的政体不是),在国家行政管理上,谁又能比你更为出色呢?或者说,在你将我们的城市从威胁它的两种危险中解救出来,注86因此也就为它的未来规定了一切之后,还有谁能比你更有资格来谈论关于未来的规定呢?

第一卷的残篇

1.……对那些很有学问的人也不适合。

那个曼尼乌斯·佩西乌斯阅读这些文字,

我毫不在乎;让尤尼乌斯·康格斯把它们全阅读了吧。注87

2.由于我们的祖国是那更多恩泽的创造者,并且是比生养我们的父亲更早的父母,因此可以肯定更大的感激归于它比归于一位父亲更为恰当。

3.如果没有良好的商议和严格的训练,迦太基也不可能有如此巨大的繁荣且长达约六百年。

4.……他说,我确实很熟悉你们的这种习惯,熟悉你们对讨论的渴望……

5.确实,你们提到的人的所有讨论虽然蕴含了源源不断的、丰富的品德和知识,但是,如果同其他人的实绩和成就相比就显得——我恐怕会说——为人们提供得更多的是娱乐而不是对实际工作的促进。

6.……你们的这些朋友便都应召离开那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