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千千发誓,她这辈子,不,不单这辈子,下辈子,下下辈子,下下下辈子,她都必定不会再这么讨厌一个男人。
而很荣幸的,这个讨人厌的男人,就是她的夫君——宁玉。
宁玉,人如其名,长得确实温润如玉,这一双色迷迷的星眸璀璨耀眼,只需那么惊悚一瞥,不管是哪个豆蔻小女子还是皱纹满脸的老大妈,都必定会被他勾得三魂不见了六魄;在看他这皮肤,好似发着高烧般日日白里微微透着红,与众又不同,柔长的墨丝与这肤色相衬,更是衬得他人模人样人面又兽心,最后再配上那挺拔又迷人的高个儿,一身风骚胭脂大红衣襟往身上这么一披,嘴角再挂那么一个似笑非笑的笑,远远这么一瞧,——哟,这又是哪家的小倌馆头牌,长得可真别致!
去年三月初,沈千千风光入嫁宁府,男才女貌本应算是天作之合,她满怀期待得从嫁入宁府,和他拜了天地拜了高堂,她以为她已经找到了一个正确的归宿,可没曾想,竟然是诡异噩梦的开始。
千千坐在婚房里,听见了自己夫君朝房间而来的脚步声,心中还没有来得及开心,就被一阵娇媚的女声给打断了去。
只听那道女声娇柔道:“少爷,今日是你的大婚之日,你怎的,将月儿我叫来了?”
“我叫你来,难道不好么。”听不出喜怒的声音,充满了吸引力,却让千千如置冰窖。
“少爷,你真坏,月儿还有十七个姐姐呢,若是少爷能多想想月儿我,月儿才感动呢……”这个叫月儿的女声继续娇柔。
——额了个神呐!还有十七个?!那也就说,这宁玉,有有有十八个小妾?!
沈千千坐在混房里,不自觉咽下了一口口水。——这就是自己的夫君?
随即,又传来一阵开门的声音,可惜,这门不是千千所在的婚房的门,而是婚房隔壁的门。很快的,里面就传来一阵阵千娇百媚百媚千娇的调情之声,对月把把酒,对对诗,沈千千依稀记得在自己忍不住困意睡去的时候,还听到隔壁传出的一声声下棋的声音。
唔,他们到是好雅兴。
第二日天未亮,宁玉迈着优雅的步伐慢慢走到还在睡觉的沈千千面前,他轻轻把她摇醒,对她淡淡一笑。这还是她第一次看到宁玉的脸,剑眉星目,貌比潘安,他确实长得很好看。可惜,就算他长得再好看,只要千千一想到他有十八任小妾,心中对他的好感度瞬间消失不见。十八个,他就不嫌多么?
沈千千看着他,等他说话。
宁玉也回视她,缓缓道:“沈千千,既你已嫁给我宁玉为妻,那么,你便要坚守妇道,不得做任何伤风败德之事,我对妻子的要求一向严格,所以,我需要观察你一段时间。”
——嘶,观察?她第一次听到还有人要观察妻子的。
可吃惊归吃惊,沈千千还是悠悠点了点头,赞同道:“这倒是挺有必要。”
“是麽……”他挑眉,看着她有些吃惊,可随即就将心中的诧异掩饰了过去,继续云淡风轻道,“那么,我的娘子,现在你就搬到西厢后院去,如何?”
沈千千面部抽搐得从床上站起身,异常果决得收拾好自己所有的衣物,在宁玉一眼不眨的注视下,她将包袱往背上一背,就往门口而去。
只是,那位同宁玉交好的月儿小姬妾却站在房门口,冷嘲热讽道:“哟,姐姐,在后院,可要开心些,夜半无人可千万别哭鼻子。”美艳小姬妾的声音分外刻薄。
——后院是丫鬟们的住处,这一点大家心中都清楚。
千千回敬她一个大大的笑意:“妹妹放心吧,姐姐必定睡得比谁都香。”语毕,直接走向了后院。
时间流逝总是飞快,千千在后院的这个偏僻小房间,竟然一住就住了一年多。这期间,宁玉时不时搂着各种各样的或美艳或娇嫩的女子找上门来观察她,观察累了就和小妾一起在隔壁风花雪月对牛弹琴,就是决口不提这样的观察究竟什么时候才算是到头了。千千也不急,自顾自在小房间里做做女红写写小故事,过得倒是乐得自在!
时间过得很快,一眨眼,时间已经过满了一年半。这日,阳光晴朗万物生机勃勃,旁边的小亭中,宁玉正搂着月儿温柔至极的弹奏着爱的曲子,弹奏完毕,继续吟诗,诗吟完了,就又换上棋盘,好不容易等棋下完了,这回总该落幕了吧?!千千躲在亭子边上的角落里,脸上满是纠结,这宁玉怎么还不走,他走了她才能离开这里,否则就该暴露了!看着宁玉那慢悠悠的动作,她都为他感到心急!
可惜,还没有等到宁玉离开,意外,就发生了!
千千还没有反应过来究竟发生了什么事,她的眼前,就刷得一声,出现了一柄长剑,剑锋在日光下反射出一道异常刺眼的光!带着慑人又尖锐的剑气,生生让千千眼前一瞎。
——保命要紧!千千哪里还顾得上被不被宁玉发现自己,急急忙忙就从湖边的那小角落里移出,一瞧地形,除了宁玉身边有空地,其他地方都是假山,她二话不说移到宁玉身边,抱住柱子缩成一团。
“世人皆道最风流属宁玉,最倜傥属莫非。我倒要看看,风流与倜傥,究竟谁会更胜一筹。”这道声音很好听,口吻虽软,却带着致命的杀气,千千逆着光抬头看向来人,一眼就挪不开眼去,竟然也是这般好看的人,挺鼻红唇稍显妖冶,桃花眼略微冷漠,扫向宁玉时带着几分挑衅。
瞧这来人这架势,再听来人说的这话,——敢情就是一个没事找事吃饱撑着没事儿干的。
千千转了转眼珠,又转了转眼珠,还是决定早些离开这是非地才是正解,于是她一点一点向旁边移,试图脱离矛盾中心。
宁玉身边那月儿早已吓得浑身直哆嗦,在宁玉身下就这么慢慢滑到了桌子底下,一双眼睛看着来人的剑早已吓得魂飞魄散,这模样瞧上去疯疯癫癫的。宁玉却不慌不忙,负手而立,“莫非,你来寻我,莫不是就是为了争个名头?”宁玉嘲讽看着他。
“自然不是。”莫非反唇相讥,“只不过最近颇有些无聊,想找些事情玩玩。”
千千脸一黑,——这厮果真是没事找事吃饱撑着没事儿干的!
似乎是接收到了千千的视线,他也侧头看向了千千,许久,才看着宁玉悠悠道:“这,就是沈千千?”
宁玉脸上表情有些不对劲,他一声轻咳,转移话题道:“莫非,既然你要来寻我,那便快些动手,我也好送客。”
虽然不明白为什么突然提到了自己的名字,但千千还是快速点着头算是附和。
谁知莫非面上带上一丝诡异的笑,没有对宁玉发起攻击,反而将剑锋指向了千千。
千千愣了三秒,随即瞳孔紧缩,看着这把明晃晃的剑,哆嗦得说不出话来!
宁玉眉头紧皱,一把就将千千推了出去,可又有谁料到,就这么一推,千千却顺势脚底一滑,直接就给生生划进了湖中央……
整个世界的颜色她都已经看不清,只剩下耳边不断回想着潺潺流水声,将她慢慢淹没,‘咕嘟,咕嘟——’,口鼻之中已经被水灌满。
她感受着生命的气息一点一点慢慢的流逝,她还来不及追忆自己如此短暂的一生,她的理智就已经伴随着一口又一口微微带甜的合水,慢慢离她而去,眼前的世界整个都在她的眼前定格,——大人,我冤哪!
这是沈千千临死前唯一的想法!
——都怪宁玉,如果不是他,她也不会死的这么快!
这最后一个念头在她脑中永恒的固定,她终于离开了身体,缓缓飘向了半空,飘向了未知的远方……
沉沉浮浮的感觉有些微妙,千千好奇于为何自己明明死了,却竟然依然还存在着思维,难道人死之后都是这般的麽!突然,一阵强烈的吸引力将她的灵魂狠狠扯向了某个地方,一阵撕心裂肺的疼痛瞬间遍布了她浑身的每一处神经,疼,疼疼疼,“哎哟!好疼!”千千忍不住大叫出声。
——等等?叫?一只灵魂,也能叫?
她刷得一下睁开眼来,无可置信的事情发生了,眼前出现的,竟然是她自己的房间!这床,这桌,这小白枕头,——为什么!为什么她又重新出现在了家里,天知道她究竟有多久没有再看到这个房间了,没想到在她死了之后,却又回来了,莫非这就是人们常说的落叶归根麽!
她伸手掐了一把自己的大腿,嘶!竟然很疼,千千愣了,难道,难道,难道是老天怜悯自己,所以打算让自己再重生一次吗!
——一定是这样的!
千千热泪盈眶得颤抖着身体大声哭了起来,——这一次,她一定会好好珍惜生命,绝对不会再答应嫁给那个宁玉!
她哽咽得擦了擦眼泪,正这般想着,房间的门,突然就被推开了。
千千的爹爹和娘亲二人瞧上去分外开心,他们慢慢地坐在她的面前,一副‘吾家有女初长成’的感慨模样看着她,沈母拉过她的手,悠悠道:“千千啊,你也老大不小了,我同你娘亲已帮你敲定了一门亲事,你早些准备准备,一个月后,就是你的婚期。”
“……”这话听着,很耳熟,因为在曾经两年前的今天,他们已经说了一遍与这一模一样的话!一失足成千古恨哪!就是因为当初答应了父母嫁给那个宁玉,所以自己才死得这么快!所以这次,千千可算是学聪明了,她直接咬紧牙关,大声喊道:“我不嫁!我不嫁!我——不——嫁!我宁可嫁给猪肉荣卖猪肉,也不要嫁给宁玉那个催命鬼!!!”
千千爹妈对望一眼,眼中满是惊悚,一直过了许久,她爹才反应过来,重重一拍床头小桌子,怒道:“男大当婚,女大当嫁!婚姻之事,父母命媒妁言,哪里有你不嫁的道理!”
千千刷得从床上高高站起,举着一只手宣誓道:“我就是不嫁!要我嫁给那个催命鬼,不如让我现在就死了好了——!”
这句话刚喊完,只听轰隆一道响雷突然凭白从屋顶炸开,就这么将千千给活活劈死了。
浮浮沉沉的感觉再次袭来,千千分外清晰得感觉到自己正漂浮在半空中,而自己的四周更是一片混沌。突然之间,又是一阵剧烈的拉扯,将她拉向一个地方,之前那种剧烈的疼痛再次汹涌来袭,“哎哟,疼疼疼……”她再次不可遏制得大声喊道。
等到疼痛散去,她再这么定睛一看,好家伙,竟然又回到刚刚重生的那时候了!好吧!这次,她一定会小心行事,决定不会那么快就嗝屁的!她擦干眼泪,咬紧牙关,握拳愤愤为自己加油打气。
就在此时,房间的门,就又被推开了。
千千的爹爹和娘亲二人瞧上去还是分外开心,他们再次慢慢地坐在她的面前,一副‘吾家有女初长成’的感慨模样看着她,悠悠道:“千千啊,你也老大不小了,我同你娘亲已帮你敲定了一门亲事,你早些准备准备,一个月后,就是你的婚期。”
千千面部表情略诡异,听着这席话,终于没有像前一次那样拼命反驳,而是微微笑着,像每一个千金小姐应该有的模样那般,知书达理得点了点头,软声软气道:“男大当婚,女大当嫁,且这婚姻之事,乃父母命媒妁言,千千又哪里有不嫁的道理。”——语毕,她听见她心里生生滴着血的声音。
千千父老泪纵横,充满慈爱得伸手拍了拍千千的肩膀,感慨道:“千千啊,为父虽舍不得你,可宁玉那孩子确实是一表人才,能力极好,宁府家业在他打理之下更是蒸蒸日上,此次我沈记粮庄出了些问题,也是宁玉那孩子出手帮忙的。你嫁给他,定然不会委屈了你。”他如是说着。
千千的面部表情更诡异了,就算再怎么昧着良心也终于说不出什么话来,只得对着自己的父亲干笑着,“呵呵,呵呵呵……”
长得好看有什么用,能力出众有什么用,这能挽救那厮就是一个有着十八个小妾的下流男的事实吗?
很显然,这并不能。
所以等千千满脸赔笑得终于送走了自己的双亲之后,她看了一眼窗外圆又大的月亮,俗话说的好,月明夜,跑路天,她快速下了床,搜搜得打开衣柜,拿出柜子里所有的衣物,又拿出自己所有的私房钱,摸了几个自己最爱的首饰,连夜就从后门给溜了出去,——此时不走,更待何时!
街道外面早已人迹寥寥,千千背着包裹打算先去客栈休息一晚,然后等到城门大开之时再逃脱升天!她看了看,发现远处有一处客栈还亮着灯,她一溜烟走到客栈前,敲了敲门:“掌柜的,掌柜的,我要住店儿~”
“诶,来咯!”里面传来一阵吆喝声,客栈门应声而开,那中年掌柜的一边将千千向着二楼引去,一边打着哈欠道,“如今客官儿们敢情都喜欢大晚上的出门,刚刚来了一个,现在又来了一个。”
千千歉意道:“打扰掌柜休息了,实在不好意思。”语毕,从口袋里拿出了一些碎银子,当做小费。
掌柜的眼睛发光收下小费离去,千千才呼出一口气,坐在客栈床上放松了下来。这客栈及简陋,床也是最简单的木板床,千千合衣躺下,并不敢睡深过去,只是微微休憩。夜越来越深,整个世界都分外安静,静得只听见自己的淡淡呼吸声。
只是,就在此时,她的隔壁房间,突然想起了一道男子的声音,带着三分冷意,暗哑磁性,只听那道声音缓缓说出了三个字:“沈千千……”
沈千千心猛地一跳,这男人的声音她似乎曾经在哪里听到过,竟然这般耳熟!她皱着眉努力回想着,却又听见那道声音发出了一声轻呵声,又道,“沈千千,有趣,果真有趣……”
猛然,沈千千总算是想起来了,这声音,分明就是那个没事找事吃饱撑的没事干来向宁玉挑战的莫非专有的!这么好听又阴柔的声音,在沈千千的短暂的几次生命里,除了他再也没有第二个人拥有了。
可他喊自己的名字干什么?!
沈千千当即屏住呼吸,想听听莫非还会再说些什么,结果,很可惜,那道声音再也没有想起,仿佛之前听到的,也不过是千千出现的一丝幻觉罢了。她实在是想不通自己和他究竟会有什么交集,罢了,还是先离开自己再说,以后会发生什么事,天知道!
第二天天未亮,她便清醒过来,洗漱完毕结了帐就匆匆往城门口而去,非常顺利得一路出了城门,她终于放松,双手举天分外高兴得一声大喊:“终于安全了!”
于是,好巧不巧的,一辆疾驰而来的马车突然从拐角冲了出来,马蹄声震耳欲聋铺天盖地而来,根本不待她做出任何反应,马车上那个凶神恶煞的车夫已经挥出了鞭子,一把将千千扫飞了出去,千千直愣愣得看着自己的身体向着远处的树林飞去,大脑一片空白中!
还不容易等落地了,身上火辣辣的疼痛还来不及等着她去感受,身体就已经顺着树林的斜坡地市给一路滚到了底,最后,只听‘砰——’的一声,千千的脑袋,开了花。
确确实实是开了花,一朵非常鲜艳的血之花,血液在东方初生的阳光照射下,诡异又妖冶,仿若一朵凋零的玫瑰。
重新回归成灵魂之后的千千,终于万念俱灰,她漂浮在天空中,回想着自己短命的两世,这只能说明一个人的倒霉程度和她重生几次根本就没有任何关系!
熟悉的拉扯感再次袭来,她闭眼,任由那道不知名的力量,把自己拉扯回。直到身体上的疼痛散去,她才木木得睁开眼,果然,她又回到了那个时刻。门外父母的脚步声再次响起,她觉得她的整个世界,都是黑暗的!
千千的爹爹和娘亲二人瞧上去还是这么的开心,他们不知疲倦得慢慢地坐在她的面前,一副‘吾家有女初长成’的感慨模样看着她,正打算幽幽开口,千千已经抢先着说道:“千千啊,你也老大不小了,我同你娘亲已帮你敲定了一门亲事,你早些准备准备,一个月后,就是你的婚期……爹,娘,你们要说的,我替你们说了吧,我嫁,我当然嫁。像宁玉这种长得一表人才能力极好,宁府家业打理得蒸蒸日上,还出手帮沈记粮庄度过难关的绝世好男人,我当然嫁!”她咬牙苦逼得说着这席话,只是说着说着,她却哽咽了起来。
千千父母互相一对视,有些愣。千千父好奇了,问道:“千千又是如何得知的?”
“……管家告诉我的。”——她能说因为这番话她已经听了太多遍了麽……当然不能!
千父点了点头,了然,伸手拍了拍她的肩膀:“千千啊,你准备准备,有空的时候,多陪娘亲说说话。”
千母将她抱在怀里,说了许多煽情话,可惜,千千心里只在帮自己思考究竟怎么样才能让运气变得好些这种及其深度的问题,面上更愁容不展。好不容易送走了父母,她哭着嗓子叫道:“小鹿,我要喝酒——!”
小鹿,她的贴身丫鬟,闻言急急忙忙冲到厨房捧了一坛上好的女儿红过来,千千二话不说直接开喝,喝着喝着就喝高了,一喝高她就开始拉扯着嗓子大吼——“宁玉,你个魂淡!”
——“宁玉,嫁给你算我倒霉!”
——“宁玉,我要杀了你!”
……诸如此类,不绝于耳。
很快的,‘沈家小姐夜夜喝醉直骂夫君不是人’的京城八卦传闻快速就蔓延了大街小巷,为京城人民茶前饭后娱乐消遣贡献了一份不容小觑的光和热。
一个月时间很快过去,婚期已经近在眼前。
还是这一日,还是一样大红的花轿,一样鲜艳的华丽嫁衣,耳边喇叭唢呐之声,还有轿外众人的喝彩声,这般热闹,可是,却没有人懂得千千的难过。因为她很快就要嫁给那个有着十八个小妾的男人,然后在他的丫鬟后院里度过自己足足两年最宝贵的青春!这该是多么痛苦的一件事啊!
沈千千抚摸着自己跳动的心脏,深呼吸,让自己不要太过愤怒太过紧张,可惜收效甚微。她的夫君是宁玉,是那个长得很好看心却很黑暗的男人啊!她的心里充满了痛苦,可更要命的是她根本不知道自己应该怎么样去避开这个灾难!这一个月来,每当她产生想要逃跑的想法时,天空就会毫无征兆得打响雷,打得她心肝疼!
很快,花轿停下了,一只非常好看的手伸了进来,要是她手上有枚绣花针,她一定会在上面绣一朵血鸳鸯!可惜,她没有绣花针,并且为了不失礼仪,她还不得不把自己的手优雅而缓慢得放到他手里。
千千咯嘣着自己的牙齿,把手慢慢递了过去,他握起,不疾不徐得领着她进了大堂去。
“一拜天地——”
“二拜高堂——”
“夫妻对拜——”
“送入洞房——”
“礼成——!”
她终于还是再次成为了他的妻子,千千静静得坐在婚床上,这是命中注定,根本就躲不过去啊!
嘶……躲不过去?千千缓缓皱起了眉头,许久,突然她就想开了,——既然躲不过去,那又何必要躲!直接面对,不是来得更愉快些麽?
俗话说的好,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既然她这般千辛万苦想要躲避皆失败,那就干脆抬头挺胸直面这惨淡的人生好了!她连死都不怕,难道还会怕区区一个只不过有着十八个小妾的下流男么!
千千心里登时平静了下来,很好!从此以后,她的人生信条就是——就算面对敌人也要保持微笑,就算面对宁玉也要保持礼貌,就是要做在这么一个宠辱不惊的,大家闺秀!
她刷得扯下头上的大红盖头,走到桌子边上大口吃着桌子上的小点心。忙了一天,可累死她了!
就在此时,门外,响起了两道脚步声,一男一女的对话也随之传入了千千的耳中。
只听首先想起的是一道非常娇惯的女声:“少爷,今日是你的大婚之日,你怎的,将月儿我叫来了?”
“我叫你来,难道不好么。”此口吻之中尽是暧昧,宁玉的声音永远都是这么的骚包,仿若飞扬跋扈的牡丹花,生怕世人瞧不见他的芳华。
“少爷,你真坏,月儿还有十七个姐姐呢,若是少爷能多想想月儿我,月儿才感动呢……”那道女声继续娇媚娇柔又矫情。
千千继续大口嚼着点心,脸上满满的全都是鄙视,十八个小妾又如何!宁玉那厮都不怕自己纵YU过度早衰早亡,那她又有什么好怕的!
“呵……我自然也是念着月儿的……”宁玉的声音更魅了,低低传来,直接让千千掉了一地的鸡皮疙瘩。
这接下去的戏码,总该是他和那月儿小妾去隔壁房间风花雪月了吧?——俗!忒俗!
果不其然,宁玉月儿那对贱胚果然慢慢移到了隔壁的房间,开始他们的风花雪月眉来眼去,特别是那月儿,时不时的就传出一阵阵‘咯咯咯’类似公鸡打鸣的笑声,直笑得千千心里发毛。
这宁玉故意和月儿一起在自己面前这般调情,还不是为了给自己一个下马威么!千千看着窗外沉沉的夜色,慢慢眯起了眼睛,——“宁玉,你以为我还会傻傻呆呆像个傻瓜一般任由你侮辱么……”她的嘴角挂上一丝嘲讽的笑,一眼不眨得摘下自己的凤冠霞帔,换上了一身便衣,又将自己的衣物整理妥当,哪里再去顾及在隔壁房间吟诗作对的宁玉和月儿,她背着整理妥当的包袱踏着月色义无反顾得冲着后院自己曾经居住了两年的那间厢房而去!
——难道她还会愣在婚房里一夜就等着宁玉来把她打发到后院之中么?当然不可能!她可不会让这种羞辱在她的生命中上演第二次!
整个宁府的地段她都已经非常熟悉,毕竟是生活了两年的地方。她熟门熟路轻车驾熟得进了后院属于自己的房间,将衣物粗略一摆放,就自顾沉睡进入了梦乡之中,一夜无梦。
一日之计在于晨,清晨空气这般清爽,百花之香在空中流动,分外沁人心脾。东方日头冉冉升起,又是一个艳阳之日。
宁玉嘴角浅笑,眼中却又挂着冷傲,优雅又缓慢得披着一身大红长衣,侧头看着自己的爱妾月儿,口吻依旧颇是耐人寻味,在她耳边轻声问道:“若你是她,你会如何?”
月儿长着一张娃娃脸,却偏生长着一双异常狐媚的眼睛,眼波流转之间就不知不觉被她给勾去了魂魄,这一颦一笑之间不知会迷倒了多少人的心。她俏皮得冲他眨眨眼,回道:“若我是她,大概,会哭呢。”
宁玉低低一笑,不再说话,搂着月儿一齐走出了屋去。
今日的日头分外炙热,阳光微刺眼。宁玉伸手颇优雅得敲了敲千千的婚房,声音之中似乎还带着一层似笑非笑的诡异口吻:“夫人,已经是卯时,竟还没有起床更衣么。”
房内继续一片安静,没有丝毫动静。
宁玉与月儿对望了一眼,伸手一把推开了房门,一齐优雅又缓慢得踏入千千所在的房间,待看清床上那凌乱掉满一地的嫁衣和凤冠的时候,他脸上那优雅的笑意终于凝固结成了冰,放在月儿伸手的那只手也收了回来,他的脸越来越黑,转头,沉声叫来外面守门的小丫鬟,冷然道:“夫人呢?”
小丫鬟跌跌撞撞跑进屋内,看了眼散落一地的火红衣裳,心中明白了发生了什么,她一张稚嫩的脸被憋得通红,断断续续道:“夫人,夫人她……”可‘夫人’了半天,就是夫人不出个所以然来,难道她要说自己因为偷懒偷偷蹲在角落里睡觉了么。何况宁玉这么生气的情况她还是第一次看到,以往这宁玉少爷的脸上哪时哪刻不是挂着淡淡的笑的,这次被宁玉这么一问,她这三魂早就不见了七魄,哪里还说得出话来。
月儿见状,急忙打着圆场,转了转水灵灵的大眼,樱桃小口微微一嘟,冲着宁玉撒娇道:“少~爷,何必为了如此不知趣的姐姐动了怒呢,月儿可真真是心疼~。”语毕,她伸出手去拍宁玉的胸膛。
宁玉微眯桃花眼,憋了月儿一眼,声音更冷了,吩咐道:“让管家给我搜,挖地三尺也要把她给找出来!”
那小丫鬟急急忙忙下去通了报,宁玉看着艳阳高照的天空,脸上一阵白一阵黑,诡异得有些不可思议,——莫非之前的那些传闻,全是真的么?
沈千千!你果真好样的!
管家带着家仆将府邸上上下下搜寻了好几遍,终于在西厢后院最偏僻的一个小房间中找到了正在呼睡大觉的千千,老管家擦着汗,哪里敢吵到千千,急急忙忙吩咐让下人快些去通知宁玉,让少爷自己处理。片刻后,宁玉就沉着一张脸,出现在了千千的面前。
但见千千凌乱着头发,微张嘴唇睡得分外透熟,还时不时伸手到背后抓着痒。宁玉终于看不下去,上前一步靠近她,伸手一把紧紧抓住她的手腕,怒不可遏道:“沈千千!”
沈千千吃痛,睁开眼,看着近在咫尺的宁玉,愣了三秒钟,随后,“啊嚏——”她打了一个重重的喷嚏,喷了他一眼唾沫星子。
宁玉愣了一愣,有些反应不过来。
沈千千“咳咳”干咳了两声,才斜眼看他,怪声怪气道:“哟,这吹得什么东南西北风,竟然把宁玉大少爷给吹来了。”
宁玉回神,一把甩开她的手,挺胸俯视着她,语调煞气凛然:“传闻说皆道沈家千金夜夜醉酒,只因你要嫁于我为妻,可有此事?”
“诶?”千千睁大眼。
“好,好得很。”宁玉似乎已经气急反笑,他看了眼这处陈旧又昏暗的小房间,继续道,“沈千千,既然你这么喜欢这处破地方,那么我就成全你,你便给我老老实实住下吧,若是让我发现你靠近前院一步,我便禁你一个月的足!”宁玉这般好看又饱满的红唇,说出的话却一点也不中听。
沈千千也回之一声冷哼,耸了耸肩道:“随便了!前院又哪里比得上这小厢房安静自在!”
——她可不想凑到前院,和那十八个小妾斗智斗勇,容易短命不说,她也没那时间和她们耗。
宁玉无言,板着脸甩袖离开。
沈千千看着他的背影,翻了一个大大的白眼,然后继续躺下睡觉。
因为动静太大,不出片刻,整个京城都传遍了沈千千洞房之日逃到下人房间躲避宁玉的传闻。不管大街还是小巷,皆有女子在一起互相谈论‘沈家千金身在福中不知福,嫁给宁玉美男做正室还这般不情愿’等等相关话题,很快的,众女子对沈千千的厌恶嫉妒程度也在直线上升中。
总之,她婚后的第一天,就在她的睡觉中慢慢度了过去。只是,当黄昏始临,沈千千却没有料到,她这小地方,竟然迎来了第一位不速之客。
黄昏的景色分外美丽,万物皆披上了一层金黄的外衣。千千正坐在门口的石桌前做着女红,无意抬头一望,就望见了远处一道婷婷袅袅的身姿,缓缓映入了她的眼帘之中。
一身鹅黄明亮淡色纱裙衬得她娇嫩无比,明明就是一张娃娃脸,却偏偏有着一双摄人心魂的狐媚眼睛,胸前一对大胸更是呼之欲出,这简直就是‘天使脸孔魔鬼身材’最好的阐述,也怪不得宁玉会特别宠她些。
沈千千放下手中的女红,看着她一步一步冲着自己而来,面上缓缓扬起了一个友好的笑意来迎接她,——她也不相信,这月儿来找自己,是为了来喝杯茶的。
刹那之间,空中似乎蔓延出了一丝火药的气息。
但见月儿嘴角含笑娇娇怯怯得对着沈千千作了一个揖,甜甜道:“月儿见过姐姐。”
沈千千也冲她笑了一笑:“妹妹何必这么多礼,坐下,喝杯茶吧。”
月儿应下,坐在千千的对面,却也不说话,只是用自己一双狐媚勾人的眼睛,直直盯着千千,也不知道究竟在看些什么。
“妹妹?妹妹?”
千千连叫了两声,这月儿才回过神来一般,又是对她微微一笑,才慢慢眯起眼睛,对她道:“姐姐,还请允许月儿问您一个问题。”
“但问无妨。”
“姐姐,爱少爷麽?”月儿劈头盖脸,就来了这么一句。
千千嘴里一口茶险些喷出来,她的脸憋的通红,好不容易才顺过气来,抽搐着脸问道:“我爱他作甚!”
闻言,月儿脸上的面容略诡异了,嘴角的笑容开始变得妖冶起来,配合着她那双勾人的大眼睛,竟让千千觉得遍体生寒,只听她又慢慢道:“那么,姐姐可知道,这世间万千男子,最出众的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