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龙舌兰炸弹

田米喜欢看他边弹边唱的样子。每到他演出的时候,她总会叫一支“喜力”,眯着眼合着拍子跟着他在台下傻傻地唱着。

他叫安,不是什么大明星,只是一个酒吧驻唱。可是他有那么好看的黑眼睛、那么动人的声音,还有那么酷的齐肩长发啊。对一个十六岁的女孩子来说这些已经足够了。

田米可不是问题少女,她没有另类的打扮没有出格的言行,她没有上学只是因为高考刚刚结束。也许过一个月她就要去别的城市上大学,所以她要玩,将那苦读十几年所忽略的在这一个月里挣回来。所以她就认识了安。

安可能不知道有个她在天天关注着,因为她每次都坐在那个小小的角落里,叫一支“喜力”,眯着眼合着拍子跟着他在台下傻傻地唱着。酒吧那么多人那么吵,谁能听见这个小小的声音呢?

她觉得他不一样,这一个月她泡了所有的吧,见识过这个城市所有的酒吧艺人,比较起来,还是安要让她心动一些。她从来没心动过。所以她更渴望和安能有一场爱情。她听说初恋一般都难以成功,能有一个高感觉的初恋,管它长短呢,她要的是不枉这短暂的青春。

安的衣服常换,脖子上的项链常换,但是他拨动琴弦的那只手上的那串显眼的金属手链却从没换过。有几次,那滴滴答答的小东西还挂住了他的琴弦,害得他不得不对大家抱歉地笑笑,中断表演。田米喜欢他那串手链,因为它总可以害得他露出难得一见的笑容。

姐姐田倚要结婚了,准姐夫怕她小孩子帮倒忙,便给了她一大叠钞票让她自己去“体验生活”。爸妈因为第一次嫁女儿,天天手忙脚乱,静下来就抱头痛哭。田米真不明白这有什么值得哭,又不是姐姐嫁到非洲,况且没出嫁之前姐姐也不在家里住啊。没理由,真的没理由。

PUB里在玩摇奖,每一桌都上去一个人掷大小点,谁大谁就可以赢去10支“喜力”。田米一个人一桌,所以她很理直气壮地蹦了上去,又很理直气壮地掷出了最大的点数。她呵呵的傻乐着,安抱了一怀的啤酒准备交给她。

终于很近的看到了安,他真不让她失望,她脸绯红,乐呵呵地说:“我不要,送给你喝!”

台下的爷们儿起哄,都说这小姑娘对安不怀好意。

田米从安的怀里抽出一支“喜力”跳下台子放在闹得最厉害的一个中年人面前,天真地笑着说:“也送你一支,我可没不怀好意。”

她冲安笑了笑,说:“你唱歌,我坐在那儿听。”

她又蹦回了她的角落。

这一回,安真的注意到她了。白T恤、黑牛仔、马尾辫,还有一张他仿佛见过的脸。

安唱“让我们举起杯,与往事干杯!”冲她举起手中的“喜力”,她也扬起了自己的,然后咕嘟咕嘟地喝完,鼓着嘴咽下最后一口时冲他很可爱地笑了笑。

安唱完了这支歌就会下来,每次都是这样,他只在这个PUB唱两个小时,每次结尾都是《与往事干杯》。

田米追踪着安的身影。

安到了吧台,过了一会儿手里拿着个盛满透明液体的杯子走向她。

她有点迷惑地看着他。

“会不会喝酒?”他微笑着问。

她头点得飞快。

安在她面前放下一杯,在另一杯上放上一个纸盖,然后用力地摇,再“啪”的一下拍在桌上,酒冒出强烈的泡沫,安掀起盖子,喝了一大口。

安的样子真帅。她学着他也同样对付那杯酒,等她喝下第一口时喉咙里满是烈烈的酒味和雪碧之类的碳酸饮料味。又辛辣又甜蜜。

“龙舌兰炸弹!”他说。

她记住了这个名字。

她和安一起走了出去,吊在安的胳膊上,感觉真好。

她来到了安的小屋,看到了墙上一张很严肃的女孩照片。她看了半晌,说:“你女朋友?”

“曾经的。”他的回答很简短。

田米蹦到他面前,很认真地对他说:“做我一夜男朋友好不好?只一夜,明天我就从你生活中消失。”

一个十几岁的孩子说这话总有点滑稽,安皱着眉头问为什么只要一夜。

田米脸红了起来,她说:“男人不是都怕会遇上一个死缠烂打的女孩子吗?我不是那种啊。”

安笑了起来,抱起田米,将她放在杂货柜上。田米和他一样高了。他去吻她,田米没有反对,笨拙地配合着。

安抱紧了她,她有些期待又有些害怕的等着下文,她想她以后再也不会遇上像他这么能给她感觉的男人了,她不想错过。

安忽然停了下来,她的头皮一阵痛,让她忍不住叫了起来。

是安的手链,那滴滴答答的小东西勾住了她的马尾。两人的姿势狼狈起来。田米蜷着头在他胳肢窝里笑,他踮着脚努力地解。渐渐田米笑不出了,那东西好像越缠越紧,头皮那一块的神经发疯地乱跳起来。她哎哟地叫着,眼泪都快滴了出来。

地上忽然丁当作响,田米猛一轻松。抬头看安,看到的是他紧皱着眉头。手腕上的链子断了。

“对不起!”田米内疚得几乎要死掉。跳下柜子低头去拾那些东西。

安抓住她的手,让她站到一边去,自己一个一个地拾起它们,放在桌上。

天快亮了,安说:“你睡一会儿吧。”

田米不想睡,可是倒在安的床上,一会儿便坠进梦里。安一直背对着她吸烟到天大亮。

田米醒了,忽然尖叫起来。

安不解地看着她,她语无伦次地嚷:“完了完了,今天我姐结婚,我要做伴娘的啊。”

她胡乱洗了脸,向门外跑,到门口时,她回过头,说:“谢谢你,做了我一夜男朋友。我是说真的,以后我不会再找你的。”

她好像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蹦出他家,蹦进一辆的士里。他站在门口,车窗里她还对他招招手,很可爱的样子。

田米完成了她的心愿,有了一个短得不能再短的初恋,有过了一个能令她心乱跳的男朋友,还有了一次不怎么美好的吻——以至于以后被别的男孩子吻时,都会有一种条件反射,头皮总会一跳一跳的痛。

朋友们都在谈初恋的感觉,有的说它青涩,有的说它酸,有的说它甜。田米将手一挥,大大咧咧地说:“才不呢,是龙舌兰炸弹的感觉。”可不,真的像龙舌兰炸弹的感觉,喝之前那么隆重复杂,刚入喉又烈又呛甜蜜辛辣,可真下了肚却也不过如此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