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花下销魂，月下销魂（闺怨·造梦记）

“雨打梨花深闭门，辜负青春，虚负青春。赏心乐事共谁论，花下销魂，月下销魂……”

唱片的一角因沾了些深红的污垢，声音黯淡下来，沙哑了。雨停半晌，檐上雀儿不知何时消失的，已无踪迹可循。冷风阵阵，叫声微弱而凄凉，携着腐朽的腥味缠绕在枝头。

镜中的人眼旁泛着微微红晕，施了胭脂，却掩不住脸上的白，那如清光倾泻的白，刺眼的白，无血的白。而那白的中间，是一抹醒目的猩红，铜钱大的蚊子血，笑起来，就要沾粘的那里都是。

指尖摆弄着头上镶着翡翠的银簪子，冰冷的，冷得令人心安。簪子尖折断了，却依旧闪着寒光，那一角深深被他埋在心里，不，是她要他把那一角铭记于心的。不巧了，却触到仍有他体温的那朵枯玫瑰，她拂了拂藏在青丝间早已死去的花，花却比活着的时候更令人觉得情意绵绵、使人眷恋。

玫瑰上唯一的一滴血，如今借着她的指尖滴到额头，流过玉般的肌肤，流进眼眸深处，染红了她的左眼，朦朦胧胧看见了他乍然浮现在身后款款侧影，折扇轻摇，好像真有几分情似的。可惜，那滴血踌躇了片刻，便离开了眼眶，凝成了血泪，顺着脸颊划下。还剩下多少呢，直染到那抹铜钱大的蚊子血上，启唇，终究断送了那滴残血，一并咽进喉咙，怨也没了，恨已尽了。窗框上的残雨，淅淅沥沥，点点滴滴。

“冤家呀......”她仿着木石之盟的遗憾，牡丹一梦的幽怨，眼波盈盈如秋水，曾有缠绵悱恻的情话、梦里相识的故君、飞过秋千去的乱花。但，只此一句念白，往下将要唱些什么呢，她忽地慌了神。奈何？赏心乐事、良辰美景，恍如一场大梦。奈何。姹紫嫣红、断井颓垣，难道不也是梦的一部分吗。协梦而来，伴梦而去，人生在世。那不知所起的、一往而深的，就是是情、还是梦呢？

“生者可以死，死…”，她眼眸一颤。死？

故君若有相思念，想来还会梦里常相见。她释怀的一笑，却有些怯，有少女的模样。

重燃灯烛，照着梦中的美人款款像轩窗外望去，摇曳的白犁花枝带着他的血迹，在绸缎般的月光下格外明艳。

闺怨·造梦记，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