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
嬷嬷他们进来打扫屋子。
我一块块捡起碎裂的妆奁,坐在梳妆台上发呆。
这是,娘亲在世时送我的最后一件礼物。
她说这个妆奁可以留着我大婚后用,用来装点门面。
她大概想不到,我不仅用不到拿这东西装点门面,反而还在大婚第二日亲手砸碎了它。
娘亲去世时,唯一的心愿是希望我可以照顾好自己。
她说,不要把在意的东西摊开,放在别人面前,因为那只会成为别人拿捏你的手段。
她说,女子本弱就要浑身带刺,这样,不管旁人愿不愿意顾忌你的感受,都会心存忌惮。
泪水很快就爬满了脸颊。
旁边递过来一只手帕,我伸手接过。
触感不对,我不受控丢掉了手里的帕子,尖叫跳到一边,
“怎么了?怎么了?这是怎么了?”
方景轩左右晃荡看着四周,没发现异常之后又将目光放到了我身上,叹气,
“这又是怎么了?”
我确定了地下的东西是手帕之后,也松了一口气,
“谁让你拿这东西给我的,做工粗糙成这样,扎到我手怎么办?”
方景轩深吸了一口气,就要上前跟我理论。
窗户微动,还是那个脑袋,
“嫂子,你没事吧。”
说着将一方手帕递给我,我接过手帕,站到离方景轩更远的地方,泪眼婆娑看着门外的小丫头。
“哥,你干什么呢?不是说好了给嫂子道歉的,你怎么这样?”
……
方景轩看着我俩同仇敌忾的样子,
又看了一眼,我手里紧握着的,跟地下一模一样的帕子。
在另一边气着气着就笑了,
“怎么又哭了?”
“我生气不行吗?”
他伸手打断我,
“行,我知道你的眼泪控制不住。”
说罢弯腰拾起地下的帕子,转身离开。
4.
晚上的时候,方景轩没有来。
我终于睡了这几天唯一一个好觉。
第二天一早,我正跟倚梅商量,打算在旁边买一块地,重建一个青砖瓦房。
嫁给一个猎户,背地里不知有多少人在嗤笑我。
我不想再回京城了,从前的那些赏花宴,也不会再有人把拜帖递给我了。
方景轩从外面走进来,
“吃饭了,听嬷嬷说你喜欢聚芳斋那里的小笼包,我早上特意去买了一些回来,要去试试吗?”
我偏过头去,不理会他。
他又问了一遍,在嬷嬷的注视下,我不情愿开口,
“那我要吃川贝馅的,刚好这俩天火气大,降降压。”
他点了头,
“买的就是川贝馅,你出来。”
我皱着眉头看他,
“突然想吃香菇馅的了。”
“也买香菇馅了,特意给你留着呢,出来一起吃。”
我握着拳头,不想出去,
“那我还要肉馅的。”
“也买了,你还想要什么馅?”
看着他脸上的笑容,我格外不爽。
但再继续闹下去,场面就难看了。
我不得不跟着他去了堂屋。
一顿饭吃的勉勉强强。
清粥小菜偶尔尝尝是解腻,但若一辈子都这样,那我后半生还有何盼头?
我不满的目光看向方景轩。
他入河救人没有错,是好事。
但我不知道应该怪谁。
众目睽睽之下,一女子被人从水中捞起,清白尽失,只能嫁与他为妻。
可他救的是我也就罢了,一条命总比那什么破清白要重要,我感谢他,我认。
可他救的人分明不是我。
却把我搭了进去。
前月外祖母才从云州来信,为我相看好了人家,是个俊秀的小将军,是个有本事,又进退有度的人,前途无量。
只待我及笄,就能随他离开楚家,去往云州。
可现在,全都被毁了。
我去不了云州,也回不去京城,只能留在这小山村里。
蹉跎一生。
叹息的声音传来。
我抬头看向声源处,这才发现桌子上只剩下我们二人。
他特意放柔了声音,轻声问着,
“为什么又哭了?”
“我不高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