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1章 进山？

在西陵城铸兵坊时。

陈田亲自动手打造了许多武器，如果遇到特别满意的，陈田就会像大多数铸器师一样，将之悄悄的留下来自用。

因为陈田更擅长铸造刀具，所以留下来的十余柄武器都是模样差不多的大刀。

这批大刀都是陈田在晋升融铁境之前打造，所以都只能算是普通武器，没有入品。

不过对乡下的寻常少年来说，有一柄用料足够厚重的武器，便已经是一件幸事，哪里还有挑的余地。

所以。

当陈田将武器分发下去之后。

陈地、陶瓦、黄连、甘永豹、古黑五人拿着属于自己的宝刀。

纷纷跃跃欲试的走出房门，去到外间柴垛位置，取出前几日修来当做柴的树木枝丫。

一人手持枝丫，另一人则挥刀劈砍，那些孩童小臂粗细的树枝应声而断。

五人看着自己挥刀的样子，好不威风！

直到饭食做好，催促声传来，几个少年才愿意从枝丫组成的“敌军中”退走。

“大兄，这宝刀，真是锋利！若在市场，想要买一柄，需花费多少？”

此方世界，因为有铸器师这种可以手搓合金的超凡存在，所以在大玄，武器的上下存在着很大的差异。

涉及到超凡之力的，已经算是进入合金时代。

而底层百姓使用的农具，大多还是以铁具或者青铜器为主，甚至有的地方还在使用石器当原料来制做农具。

像陈地他们这些乡下少年，在往日，就连最便宜的青铜武器都买不起，只能挑一根心仪的木棍当做刀剑来使。

所以几人刚刚在得到武器后，才会如此的爱不释手，去外间试完后，也急忙询问售价几何。

陈田想了想，这些宝刀终究是没有入品的武器，有个上限，于是不确定的开口：

“三四十两白银吧，若是折算成铜钱，也差不多能起个院子了！”

“师弟你自谦了，这可是凡俗兵器里面的上品。就算是最简单的大刀，售价也在五十两白银左右。”

申亢伸出手将陈地手中的刀接过，然后用手指弹了弹刀面，紧接着说道：

“也是当时西陵城内铁料太多，大家都不怎么在乎。外加是师兄他们在铸兵坊主事，不然你可别想如此轻易将这些东西私自收下。”

将宝刀递还给陈地后，申亢又从腰间储物袋内取出五套先前师兄弟几人打造的制式盔甲。

目光看向陈田，笑着解释道：

“这是出发之时，师傅让我们顺道送给九山县守军的一批军械，剩下一些，你拿去用便是，我留在储物袋内也是占位置。”

“谢过师兄，待回去之后，我一定尽快补足其间差额。”

从师兄手里将盔甲接过后，陈田随即就把这几套盔甲分发给满脸激动的陈地几人。

在以往，陈田虽然也是里内这几户人家的孩子王。

但大家对他的印象也就是，有点出息，但不多的那种。

可没有人能想到，只是一次普通的随军出征，陈田就把大家只敢在梦里想想的爵位和富贵都搏了出来。

再加上此刻又是送刀，又是送战甲的，将屋内众人对于战争残酷那一面的顾虑短时间内冲走。

在西南之地，蜀郡、易郡的大多数地方都在为此次失败而伤心时。

在陈田家的这座小屋内，居然有了一丝丝好战的焰火在陈地几位少年的眼中闪烁。

……

经过一夜的发酵，陈田回家的消息彻底的传遍了整个黑鲎亭。

包括黑鲎亭亭长之内的斗食吏都在第二日陆陆续续的上门拜访。

作为正主，陈田根本脱不开身。

所以直到正午时分，黑鲎亭赶来拜访的人带来的各种烦心事才算解决。

冬天没太多农活，但地里没了农活，可不代表农人就能真正闲下来。

农人，一年到头，只有干不完的活。

主要是因为大玄不仅仅有类似山字营、开山力士等土属性军队，还有青杆军、参天巨人等木属性军队。

这些木属性军队的士卒在晋升时，有一个非常重要的仪式，人们称之为【木葬】

【木葬：将已死战友的尸体埋入一颗十年（……年）以上的大树根部。】

木系武者的武者力量来于自然，死后归于自然。

所以，这个树木，是继承死去武者必须要的媒介。

是晋升者在镇器的帮助下，从“自然”中将属于死去战友的那部分力量再重新拿出来的通道。

树木的具体年限则看晋升者是第几次晋升。

第二次晋升就是五十年的树木，第三次则是一百年，往上递增。

所以，在那些木属性军队中人的发力下，大玄全境有令。

开春二月之后，不准任何人进山砍树，就是去修一点树枝当柴烧都不行！

违者视为断他们木属性武者的根基。

这个禁令，一直要到七月份才会停止，持续足足五个月的时间。

五个月的时间，刚好可以让小树苗长大一些，其实也算是一种另类的可持续发展。

只不过，因为这个禁令的存在，农人们到了冬季，在把地里的活干完之后，就得抓紧时间，进山，将来年开春后所需的木头储存个大概。

在以往，像甘永豹他父亲那样，懂得在山里面设置陷阱、捕兽夹，有足够的自保能力的人，不仅能进深山，迅速的将开春后的木材存够。

还能趁着上山储存木柴的同时，打一些猎物增加个肉食，或是补贴家用。

而像陈地兄弟他们两个这种没个一技之长的，进深山又无法自保，往年存够木材就靠两种方法。

其一，捞鱼，然后拿着鱼去和崖口里的那群人换木柴。

第二，走更远的路，去官道上修建那些树枝。

不仅有被附近人抓住打一顿的可能，修剪完之后还需辛辛苦苦的将之背回来。

总之，这两个都不是什么轻松活。

陈地几人昨夜才得到武器，此时正是新鲜的时候。

故而，天才蒙蒙亮的时候。

一行五人便拎着宝刀，穿上内甲出了门，在甘永豹父亲的带领下，寻着山间深处的位置走去。

……

正午时分，陈田刚刚将亭候送走。

刚刚陈田承诺，日后要是自己家的那些田地耕作完后，就把那两头耕牛暂时借给亭侯。

让他带着那两头耕牛去帮那些鳏寡孤独之人耕地。

徐姓亭侯也保证，陈田到时候借出去的耕牛，他绝对亲自照看。

送别徐亭候，陈田还未回屋内。

大老远的便看见陈地、陶瓦他们扛着一根木棍，上面穿着只不成形状的野狼，几只兔子，就像将军得胜而归一样在里内招摇过市。

一旦里内有人夸他们，他们就停下来，举着木棍，将那具挨了十几刀的狼尸给对方看。

嘴里还夸着自己几人当时是如何勇猛。

就连陶瓦，遇到里内相熟的玩伴，都会指着狼尸上被砍的部位：

“这…这…这一刀，我…砍的！”

至于带队的甘永豹的父亲甘峰山，在进了里闾的门，第一次看见这几个小的如此不要脸之后便先行一步，加快速度回了家。

几人回家将木棍放下后，陈不饿一看野狼尸体，便开口大骂几人。

明明此狼已经丧命，这几个混小子还不知深浅的砍了那么多刀，真是白瞎了一幅好皮毛。

“兄长，你是武者了。深山进得吗？”

正在给野狼剥皮的陈地似乎是受够了父亲的骂，于是十分生硬的将话题转移开。

陈田看向自己这个弟弟，眉头一扬。

要知道，围猎，本来就是一场小型的战争。

只不过是将作战目标由人换为野物，但在围猎时用到的配合、战术在面对敌人时，稍加改变，就能直接套用。

陈田记得，在前世，有不少雄极一时的军队，他的中下层军官，都是大字不识一个，甚至除了打仗啥也不会的糙汉。

他们能起家，就是靠着祖辈传下来的渔猎之术。

自己日后带着这几个弟弟去战场上，肯定不能把他们当做炮灰来用。

如果那样的话，自己脊梁骨得被戳断。

而六七人一起的围猎，刚好是一个不错的锻炼机会，既没有人与人之间那种真正战争的残酷，也能让他们在一定程度上直面生死。

甚至还可以锻炼几人相互之间的配合能力。

自己到时候也可以趁机看一看，这五个弟弟身上有没有什么擅长的东西，日后能着重培养一番。

“怎么？是刚刚看到了大虫？要我带你们进深山捕猎？”

几人中最成熟的阿豹放下正在收拾的兔子，一脸正色的向陈田解释了几人早上的见闻。

原来。

陈地几人遇到的不是大虫。

而是崖口里的山民，对方有三个人，当时正在山里砍一棵两人合抱粗细的大树。

然后遇到了狼群，狼群数量有十来只，双方就僵持在那里。

直到陈地他们五人刚好听见怒喝声，顺着声音寻过去。

黄连他们几人有内甲护身，手中宝刀又足够锋利，在砍杀了一只落在后面的狼之后成功将崖口里的那三人解救下来。

双方都是经常进深山的人，又都在黑鲎亭，甘峰山和那三人也有过数面之缘。

在往日，崖口里的那些山民在打到类似野猪、熊罡之类的大型野物的时候，因为肉无法一次性全带走，他们会将熊掌、熊胆之类的贵重东西取走，然后把熊肉这些分给遇到的其他里进山的人。

甘峰山就从对面其中一人手中分到过一条野猪腿。

所以甘峰山知道对方的本事，是肯定不会作出三个人就进山，然后被狼群围住的荒谬举动来。

于是他在三人脱险后就顺嘴问了一句。

不知道是因为救命之恩，还是因为真的不值得隐藏。

崖口里的那三人直接将自己的目的和盘托出。

原来，因为顺成县在易郡东北角，白店乡又在顺成县的边缘位置，和蜀郡直接接壤。

崖口里，属于黑鲎亭管辖，但它已经在山里面了，再往北不远，翻过几座山，就是蜀郡。

崖口里和蜀郡南边的百姓，平时就有着很频繁的联系。

此次大战，北线战场的正卒、辅兵主要由蜀郡抽调。

现在北线的消息已经传开，溃败了，死人了，而且还死了很多。

所以，加上民夫，蜀郡有将近六万户人家在腊月二十几这几天不是在筹备年货。

而是在忙着筹备衣冠冢的相关事宜。

普通民夫中的部分人，别说衣冠冢，就算尸体回来了都是找个草席挖个坑就随便埋了算。

但武者背后代表的那一万多户小地主阶级，他们并不愿意就这样草草下葬了事。

哪怕是衣冠冢，也有不少人想着给自己的儿子、丈夫搞一副棺椁再下葬。

因为蜀郡此战在北线死的人太多了，棺椁店一时居然缺货，周边的树，合适的也被砍了个光。

部分商家无奈，便有人找到了崖口里的这群山民，让他们进深山一趟。

并且承诺，一根可以用来做棺椁的巨木，只要运出来，他们便以平时十倍的价格收购。

也就是说，即使是最普通的那一类杉木，只要大小够了，运出来就是四五十两白银。

在大玄，一两白银等于1000-1200文铜钱。

相对稳定的时候一千文，战乱的时候白银压“贵”一些。

而雇佣一个劳力劳作一天的花费大概在70-120文。

五十两白银，那就是五万文铜钱，等于五个民夫劳作三个月的报酬。

可在这个时候，五十两白银，还等同于一根成年人刚好能抱住的巨木。

像两人能抱住的，或者是金丝楠木等贵重木材，只要能从深山里弄出来，完全可以替换为等重量的铜钱。

因为缺少良田，崖口里本来就是黑鲎亭，甚至是白店乡最穷的一个里。

从来只听说过哪家小伙又娶了崖口里的姑娘，没听说过谁愿意把自家姑娘往崖口里那鬼地方嫁的。

五十两白银一根木材，只要平摊之后，每家每户能送出去一根木头，那整个崖口里明年就能过个衣食无忧的好日子。

甚至，还能听说几户人家嫁到崖口里的奇闻。

……

待阿豹将事情的来龙去脉说清楚后，刚刚进门的甘峰山也开口说道：

“只要在年前，我们五户齐心协力，跑个十回。五百两银子，也不是什么小数目，足够去买三匹小马驹，让阿豹他们三人日后也能骑上马。”

五十两白银，陈田之前从铸兵坊随便顺两把大刀就差不多是这个价，但那是忽略了原材料的价格，陈田一直顺也肯定不行。

而这个时候进山，不管遇没遇到野兽，只要是在深山中行动，都可以锻炼大家的警觉性。

另外，移动巨木的时候，还可以锻炼大家的配合能力。

但辛辛苦苦的进山，只为了赚人家的棺材钱……

传出去是不是名声有些不太好听呢？

来回十几趟，上下不过六七百两银子。

日后万一自己上任工啬夫，别人找自己订棺材来恶心自己的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