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章 灾民

进入宅内，一眼望去，便能看到几排简单的柱子，支撑着整个宅子的重量，宅子内的装修也是极尽朴素。

在庭院中，并没有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只有几棵高大的树，分布在院子的各个角落。

虽然院子里的这些树木上部都覆盖着积雪。

可诡异的是，在积雪下方，仍是一片春意盎然，绿叶婆娑，甚至还能看见几只小鸟一样的生物在枝叶下穿来穿去。

此情此景，居然让人一时分不清此刻到底是冬天还是春天。

这里，便是西陵城远近闻名的大善人，白良德的白院所在。

“大人，南边的鼠群之事，已经暴露了……”

富态老者闻言，拎着鸟笼的手微微一顿，随即又轻松的看向树底下的阴影低声说道：

“如此隐蔽都只是半个月就被发现了吗？呵！看来大玄的人的确有些手段。”

“不过，半个月的时间，也已经足够了…现在，所有人的目光，都聚集在城南。聚集在那些储物袋身上了吧？”

“启禀大人，是的。”

阴影中的声音再次响起，从他的声音中听不出任何情绪。

“那你可以带人趁着这个机会去把其他地方的鼠灵收了。一定记住，要小心。”

“明白！小人告退！”

黑袍覆盖之下，皮包骨的男人脸上闪过一丝狠厉，在告退后便悄悄地消失在了阴影之中。

在黑影消失后，白良德的视线死死的盯着远处，似乎穿过树木的缝隙，看到了西陵城城南那些被头鼠用来举行【绝粮】仪式的百姓残躯。

随即，富态的西陵城“首善”哂然一笑，将在树下枝叶中穿行的那几只像鸟一样的生物收回笼子里面。

“我白某修桥补路，赈灾助困。可是西陵城众所周知的好人啊……”

……

灾民，是指因为各种灾害（一般指自然灾害）而被迫撤离自己家园的当地居民还有一些需要救助的人们。

除了自然灾害外，战争也是产生灾民的一大助力因素。

在不久前的深秋，陈田还在丙丑队当民夫的时候。

曾经还干过收割对方百姓地里庄稼以做军用的事情。

这种行为其实也直接导致了不少灾民的产生……

打江山易，守江山难。

这历来就不是一句空话。

因为打江山，只需暴力手段，最终只要将自己的对手尽数诛灭即可。

而守江山，要守的不仅仅是外敌的入侵，还要守住当地百姓的民心。

需要考虑的问题数之不尽，就不是暴力能全部解决的。

西陵县，百灵国统治了上百年，在这期间只是偶尔一小段时间才会由大玄占据，现在距离大玄上次统治西陵城已经过去了超过三十年。

三十多年，接近四十年，快一点的话已经换了两代人。所以大玄在这里，民众基础相当的弱。

目前在西陵城，大玄立足未稳，整体上还处于一种军管状态，相应的治理官员都还未抵达。

当地的这些百姓，在几个月前，还在给百灵国的官府上税，现在却再次成为了爷爷那辈人口中的“大玄百姓”。

这种“人和”方面的因素，注定了如果大玄对此地的管理过于苛刻。

让当地的百姓觉得，现在大家过的这日子还不如以前百灵国治理的时候。

就很容易滋生叛乱，直接对驻扎在城内的大玄军卒发起进攻，或者遁入山林中和大玄的大军打游击。

另外，在“地利”方面。

先前就说过，这里的战略位置很重要，是百灵国防备大玄的第一道屏障。

之所有它能有这种地位，全是因为，整个西陵县，除了西陵县城这里还算得上地势平阔外，其余的乡里都是位于群山之间环绕的坝子中或者干脆直接就建在山上。

这种山清水秀的地方，不管是谁看完了都只能称赞一句，当地民风淳朴、未滋生大的叛乱，实乃教化之功。

“地利”、“人和”都已经不缺，至于仅剩的“天时”，正如其意，得看天……

……

冬月十一日，夜，城南，外郭。

入冬后的第四场大雪不再像之前八九月间的那几场小雪一样零零星星，似碎琼乱玉一般。

此夜大雪纷飞，持续了许久，只是一夜时间，积雪最深处便可以没过孩童的小腿。

此等大雪，若是让喜欢围炉煮酒的显贵们看到了，大概会温上几盏好酒，然后在微醺状态下和友人一起感时伤逝几句，最后再来上那么一句——

瑞雪兆丰年

可丰年，终究是来年的事情。

而这场瑞雪所带来的寒冷，就摆在眼前，就拦在无数衣不蔽体之人前往丰年的路上。

……

军管时，大玄的士兵比之以往多了一项巡城的任务。

以往可以有辅兵帮帮忙，可自从出了南城外郭鼠患那档子事后。

害怕在城内再有妖类活动，辅兵们肉眼凡胎无法察觉，所以巡逻的士卒，全都更换为大玄的正卒担任。

南城外郭，程梁带着他麾下的这个什负责周边区域的巡视工作。

程梁他们在今晨早起出门的第一眼，扫眼望去，在整个大街上居然没有看到任何一个人影在走动。

转念一想，几人便在内心猜测，或许是大家都已经躲在屋内取暖去了。

可巡视着转过几个街巷后，程梁麾下在前面开路的几位士卒便看见了几个消失的人。

蜷缩在墙角处，对方青紫色的脸上覆盖上了部分雪沫，从破烂的袖口位置瞧去，更是可以看见一些黑色斑点。

“冻死了？！”

领头的那个伍长说完，旁边就有一个士卒快步上前，蹲在一旁伸手去探了探对方的鼻息。

两三息后，这位士卒眼神里闪过一丝目睹同类死亡的恐惧，只不过很快就被见惯了生死的他抛诸脑后。

蹲着向前挪动了几步，再次将手指探向另一个人的鼻子。

片刻后。

这位正卒起身，略显沉重的回头看向程梁等几位同袍开口说道：

“四个人，全都死了有一会儿了。从尸斑还有尸体硬度来看，这几人应该都是昨夜冻死的。”

程梁点了点头，环视了一下四周，确定无人发现后，指着几人吩咐道：

“你四人把尸体尽快收敛起来，别让太多人看见引起恐慌。其余人，跟我四处再去找找看。”

……

为了维持战后的稳定，像他们这样巡逻的队伍，在西陵城内不止一支。

同样，因为缺粮少衣，在冬月十一这个大雪纷飞的夜晚。

没能熬到活着见到丰年是何模样的百姓也肯定不止刚刚被拖到乱葬岗丢弃的四人。

有人死去，在战时稀松平常。毕竟，战争死亡才是常态。

但同样的死亡人数，不管是何死法，在非战期间都不是一件小事。

很快。

城南有四人冻毙的这个消息便传到了李世策那里。

同时，不知为何，因今年“雪灾”而产生的灾民的规模，数量。

都似乎有些不对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