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宋嘉定十七年八月初三,宋宁宗赵扩崩于福宁殿,年五十七。
仿佛为了回应帝王殡天,整个临安府(杭州)的天空阴沉一片,颇有一副黑云压城城欲摧的景象。
八月初四凌晨时分,位于后市街的沂王府依旧灯火通明,现任沂王赵贵诚站在大堂门前的台阶上,背负双手目光遥望皇城方向一言不发,他的这个莫名举动引得府中奴仆都忍不住暗中嘀咕。
“大王最近几日举止奇奇怪怪的,莫不是着了邪祟?”
“天子脚下皇家贵胄,哪有邪祟敢靠近,我觉得是得了失心疯。”
“咱们要不去禀告王府长史,明日请个郎中或者方士来给大王看看?”
对于王府奴仆的议论纷纷,赵贵诚不是没有耳闻,却有苦说不出。
原因就在于他并非原本的沂王赵贵诚,而是一个穿越而来的现代人,今日是他来到南宋的第三天。
从第一天的彻底懵圈,到第二天的不可置信,再到第三天种种奇异言行被王府奴仆跟属官猜疑。察觉到苗头不对之后,他就立马停止问东问西的举动,变得谨言慎行起来。
随着时间的推移,他逐渐接受了穿越的事实,并且融合了部分原本沂王赵贵诚的记忆。可就在他打算先猥琐发育看看情况的时候,望着下午突然乌云蔽日的天空,想起来一桩极其重要的历史事件,那便是宋宁宗赵扩在今日驾崩!
说实话宋宁宗是死是活,冒牌赵贵诚跟他也不熟,产生不了什么情绪波动。但很不凑巧的是当朝权相史弥远跟正牌皇子赵竑不对付,他打算矫诏另立新帝。
并且很凑巧的是,史弥远钦定的人选就是沂王赵贵诚!
如果历史不出意外的话,自己将很快成为南宋第五位皇帝宋理宗。
没错,就是那个历史书上前期当了十年傀儡,后期庸碌荒淫,死后头盖骨还被元朝僧人制作成“酒器”的昏君宋理宗赵昀!
不过昏君归昏君,怎么说也是个皇帝,仅仅三天时间赵贵诚的穿越进度,就能秒杀百分之九十九的同行,直接一步登天成为九五至尊,连谋逆造反这些步骤都省了,有那么一瞬间他怀疑自己是不是成为了命运之子。
不过看似前景一片美好,可问题是赵贵诚穿越几天适应下来,发现自己除了当皇帝进度被提速的飞起,随身好像并没有携带个什么系统,也没有脱胎换骨展现出什么惊人天赋。
对于自己有多少本事,赵贵诚心里面还是非常有逼数的,毕竟这不等同于网上吹牛骗骗哥们,打个哈哈也就过去了。立马入主大内去当钦定的傀儡皇帝,没有系统怎么跟史弥远以及朝堂那群为官数十年的老油条斗?
就在赵贵诚思索对策之际,一名门房快步来到他面前禀告,权相史弥远的亲信郑士昌登门拜访。
听到这个消息,赵贵诚原本有些皱起的眉头舒缓开来,虽然自己没有穿越者必备的系统,但郑士昌的准时到来说明脑海中那些历史事件同样没有发生改变。
上帝视角,某种意义上来说就是最大的外挂!
“带郑先生过来。”
“是,大王。”
随着门房的退去,很快一名年轻文士出现在赵贵诚的视野之中。
“小的郑士昌,见过大王。”
郑士昌见到赵贵诚后,态度很恭敬的作揖行礼,因为他知道眼前这名年轻王爷,不出意外将很快成为至高无上的皇帝,现在打好关系就意味着从龙之功。
“郑先生多礼,不知深夜前来所为何事?”
赵贵诚摆手回了一礼,揣着明白装糊涂反问一句。
“回禀大王,官家昨夜龙驭上宾,到了家父曾与大王商定的入宫时机了!”
郑士昌的父亲乃南宋著名宰相郑清之,只不过他现在还是史弥远的亲信党羽之一,仅担任太学博士一职。
早在宋宁宗病重弥留之际,郑清之就登门拜访过赵贵诚,告知宰相史弥远有心拥立他继位。这也就是为什么,赵贵诚会站在大堂门口遥望皇城,他就想知道历史是否还按照既定轨道前行。
赵贵诚没有立即答应,而是反问了一句:“圣人那边情况如何?”
圣人是宋朝皇后的别称,虽然宰相史弥远权倾朝野,胆敢矫诏废立皇帝。但是宋朝的政治制度决定了,极难出现真正“挟天子以令诸侯”级别的权臣。
宋宁宗赵扩驾崩,新帝尚未登基这段过渡期间,杨皇后才是南宋王朝理论上的最高掌权者。赵贵诚想要取代正牌皇子赵竑继位,就必须得到杨皇后的支持,否则一切都是空谈。
“大王放心,史相公已经说服圣人过继您为嗣子,济国公那边彻底淘汰出局,连官家驾崩的消息都不知。”
济国公便是宋宁宗的正牌皇子赵竑,按照礼法本应该他继位大统。可这人政治情商极低,不仅得罪了权臣史弥远,就连名义上的母后杨皇后,同样没有搞好关系。
就这为人处世的水平,就算能继位当上皇帝,恐怕也得在某天“暴毙”,对外宣称英年早逝。
确认了杨皇后的态度,赵贵诚心脏噗通噗通狂跳不已,历史进程没有任何改变,按照这个时间顺序发展下去,自己真的会成为大宋皇帝。
坐实能开局重生为帝,让赵贵诚把之前的顾虑担忧瞬间抛之脑后,这别说成为宋理宗去跟史弥远斗法,哪怕穿越成汉献帝,他也敢跟董卓曹操之流过两招。
毕竟没有胆量哪来产量,高风险才有高回报!
“好,那咱们现在就进宫,搞快点!”
“啊?”
郑士昌愣了一下,刚才沂王还是一副谨慎稳重的模样,怎么跟变了人似的。
望着郑士昌诧异神情,赵贵诚也意识到自己有些露骨,轻咳一声然后装模作样的回道:“我的意思是事已至此,本王自当顺应天命。”
郑士昌虽然感觉沂王今日有些奇怪,但得到了想要的答复,还是办正事要紧,于是伸手躬身道:“马车已经在府外恭候,大王请。”
“郑先生,请。”
赵贵诚回了一礼,就这样两人坐上马车,伴随着漫天犹如浓墨的黑云,用最快速度朝着宫中赶去。
此刻皇城福宁殿,宋宁宗赵扩的遗体已经被放入灵柩,不过却处于秘不发丧的状态。位于左侧的偏殿内,史弥远跟杨皇后以及一众亲信党羽正在等待着赵贵诚的到来。
“史相公,沂王还要多久才到?”
杨皇后开口向史弥远询问一句,脸上神情十分平静,仿佛丧夫并没有给她带来多少情绪上的变化,至少明面上是如此。
“回禀圣人,臣已经派人迎沂王入宫,算算时间应该快到了。”
“官家遗诏准备好了吗?”
“圣人放心,臣让程侍郎与郑博士连夜草拟诏书,均已准备妥当。”
史弥远回答这句话的时候,充斥着一股运筹帷幄的自信。
早在宋宁宗弥留之际,史弥远就已经开始着手准备,把两府执政跟专司草诏之职的翰林学士隔在宫外,为的就是牢牢掌控拟诏权。
毕竟矫诏这种事情史弥远不是第一次做了,当年就是靠着假传圣旨槌杀了前任权相韩侂胄,才有了如今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宰相地位。
如果今日能立帝成功,来日可能连“一人之下”这个前缀都能去掉,成为大宋王朝的实际统治者。改朝换代如此重要的时刻,不用杨皇后任何提醒,史弥远必然会面面俱到。
“那就好。”
杨皇后点了点头不再多言,然后便把目光望向了宋宁宗灵柩方向,直到此刻她的眼神之中才闪现过一抹悲痛。
虽说最是无情帝王家,但杨皇后与宋宁宗同床共枕三十载,人非草木孰能无情?如果不是皇子赵竑对自己充满敌意,杨皇后也不愿废掉丈夫生前钦定的嗣子,做出灵前易储之事。
就在杨皇后黯然神伤之际,门外传来了一阵急促的脚步声,紧接着数张面孔从黑暗中浮现出来,走在最前面的正是“冒牌”沂王赵贵诚。
见到赵贵诚如约而至,史弥远嘴角流露出一抹尽在掌控的自信微笑,然后迈步迎了上去招呼道:“老夫见过沂王。”
望着眼前老者脸庞,赵贵诚脑海中的记忆也是汹涌而出,他认出来这位便是南宋大名鼎鼎的奸相史弥远,更是把自己从远支宗室扶植为沂王,再到如今推向皇位的幕后主使!
可以说赵贵诚的“傀儡人生”,并不是从继任皇位开始,而是从三年前见到史弥远的那一刻起,就已经成为了棋盘上被操控的棋子。
刹那间愣神过后,赵贵诚立马压制住内心的惊讶跟紧张,尽可能让自己表现的镇定自若,拱手回礼道:“小王见过史相公。”
赵贵诚自称“小王”,并不是谦虚或者伏低做小,而是宋朝亲王序位本身就在宰相之下,不像其他王朝那样超品位列百官之上。
“沂王客气,圣人已经等候多时了,还是先行拜见吧。”
短短一声招呼,史弥远并没有察觉赵贵诚跟往日有什么不同,说完后便侧过身子露出坐在主位上的杨皇后。
对于杨皇后,赵贵诚脑海中的记忆同样不算太陌生,原因就在于跟其他妃嫔深居后宫,朝臣难得见上一面不同,早在嘉定元年杨皇后就逐步插手朝政,这也是宋朝唯二在皇后期间便干政的女主,另外一个为宋真宗时期的刘娥。
相比较以往见到杨皇后雍容华贵的模样,今日她未施粉黛换上了一身缟素,整个人显得苍老许多。唯一相同的地方,就是依旧散发着一股不怒自威的气势,彰显着身为上位者的威严。
其实从赵贵诚踏入殿内那一刻起,杨皇后也在认真打量着这位年轻的沂王。虽说是从远支宗室过继而来,从小未曾受过皇家教育,但此子神情语态却十分稳重,丝毫没有即将继位的浮躁跟虚华。
要知道沂王才年仅十九,放在古代算尚未弱冠的年纪,能做到这一点属实不易。
另外便是沂王身姿十分挺拔且修长,五官也算得上端正,特别是那一双柔和明亮的眼眸,让杨皇后仿佛看到了年轻时候官家的影子。
这一刻她才明白,为何在众多宗室子弟中,史弥远偏偏选中沂王来入主大内。说是天命所归也好,说是投其所好也罢,至少赵贵诚给杨皇后的第一印象很亲近。
赵贵诚踱步来到杨皇后面前,按照礼法在未正式过继之前,他还是皇侄的身份,应当遵从臣子礼称呼为圣人。
可在即将行礼之际,赵贵诚的脑海却冒出来一个大胆的想法,运作得当的话能改变历史,提前摆脱宋理宗的傀儡皇帝生涯。
“孩儿拜见娘娘!”
宋朝宫中的称呼规则很奇特,只有皇后的子女拜见时候才能称呼为娘娘,否则哪怕就是遇到嫔妃生母,也只能称之为“姐姐”。
赵贵诚使用这个称呼,相当于提前认杨皇后为母后,是于礼法不合的。
但那又如何,遵循礼法就能稳坐皇位吗?
正牌皇子赵竑被淘汰出局,问题根源不是出在他违背礼法,而是跟杨皇后的关系不亲近,连表面功夫都懒得做,最终导致名义上的母子关系破裂。
有了赵竑的翻车案例,赵贵诚怎么也得吸取教训,先表明自己对杨皇后的“亲近”跟“孝心”。并且对于皇家而言,母子身份就意味着天然的政治盟友,哪怕仅仅是嫡母跟嗣子这种非血缘关系。
站在一旁的史弥远,本来正准备拿改立赵贵诚为皇子的诏书出来宣读,却没想到对方提前一步认母。多年的官宦生涯让他敏锐嗅到一丝不寻常气息,貌似这颗自己亲手打造的棋子,并没有想象中的那么好操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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