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记忆中的稻场

在追忆的脑海中,稻场是不可抹灭的记忆与乡愁,它始终飘散着谷物的芳香和乡亲们的音容笑貌。它承载了儿时太多的记忆,承载了无数的欢声和笑语,承载了村民们的收获与喜悦。阳光,场地,谷垛;种子,收获,汗水;唠嗑,纳凉,家长里短;布谷声声,犁铧烁烁,谷垛丛丛,晒场片片,……擘画了乡村人一幕幕经典的和谐画卷。

稻场,是农人们的盛宴与主场,凝聚了一代又一代人奋斗的收获与守望,既是乡村和谐美好的大舞台,又是生生不息、薪火相传的无字丰碑。

在村里上湾、下湾,对门湾和后独湾,那些大小不一、整齐平坦的稻场,彷佛是一块块汉白玉,星罗密布的散落在每个湾子旁边。特别是村中央的中心稻场,是村子里最热闹的大舞台。它呈勺子状,面接约三亩地左右,宽阔而又平整地静卧在坡脚下,堪比小型水库的中心大堰塘坐落在其下方一丈低的地方,鳞次节比的房屋和一望无垠的稻田环绕在周围。

每次回到老家,我都会在这里静静的坐上一会儿,再坐上一会儿……依稀能见到昔日爷爷伛偻着腰,半蹲在稻场角落的石磙上,抽着旱烟袋,老黄狗匍匐在他身旁的情景,依稀能见到昔日父亲从谷堆上卸下成捆的谷垛,平摊在稻场中央,打粮、晒粮的背影,依稀能见儿时伙伴嬉戏打闹、相互追逐的场景……当夹杂着青草和泥土的微风,霸道地卷走我指缝中孤寂的烟雾时,我才陡然回到现实,此时此刻,泪水已经模糊了双眼……

伫立在稻场南坡侧的老槐树,那一轮一轮的布满沧桑的纹理,和场东头的石碾子,岩缝中夹杂着依稀可见的麦粒,都见证着昔日稻场中发生的故事,一朝一夕,一春一秋……

清晨,当温煦的晨阳透过薄雾洒落在宽阔平整的稻场时,村子里的男女老少,鸡狗牛羊等好比是戏台里的生旦净末丑,纷纷登上稻场这个大舞台,沉寂一晚的场子瞬间热闹了起来。老人们牵着牛去稻场边的水塘饮水,人在前,大水牛和小牛崽尾随其后,大黄狗殿后,在平整的稻场上留下串串脚印,整个画面充满着和谐与唯美。奶奶背着粪篮子在稻场边搜寻和拾取牛粪、猪屎和鸡粪,与其说是在收集肥料,不如说是在整理场地,确保白天在稻场打谷、晾晒的干净和整洁。父辈们也三三两两地扛着扬叉和簸箕来到稻场,有的在扯下覆盖在谷垛上面的薄膜,为后面的脱粒做准备了;有的在整理谷堆,昨晚赶时间堆放斜了;有的把麻袋中新打的稻子铺平在稻场上晾晒。也有从老水井里面刚打完水的,挑着水桶,迈着有节奏的步伐稳健的步子经过稻场,偶尔从水桶中洒落的井水,溅落在地坪上,让我想起了爷爷经常说的那句话:“满罐子不荡,半罐子荡”以前小时候不懂得时候以为只是一个挑水技术问题,后来长大后才知晓这是一个寓意深刻的哲理,告诫我们要见多识广,看待问题才不至于狭隘。妈妈也从水塘淘完米回来,看到她菜篓子里面有几个洗干净的白晃晃的鸭蛋,我酒知道早饭有口福了。此时各家的猪也也跑到稻场来了,用它们那个鼻子到处闻到处拱,不但破坏了平整的场地,还时不时留下一串猪屎,被大人们看到了瞬间呵斥跑了。成群的鸡也来了,三五成群的在谷堆旁边偷吃谷粒,被人们赶走的同时,还惊起谷垛上面的一群鸟雀,原来上面还隐藏了一堆“偷盗贼”。随着炊烟的袅袅升起,稻场上也飘来各家的米饭香味。父老乡亲逐渐回家吃早饭了,稻场又恢复了短暂的平静。

中午和下午,特别是农忙季的时候,稻场呈现出一片忙碌和喧闹景象。场子各处都闪现出忙碌的身影,每个角落都最大化程度的利用。成捆的稻子已经从谷垛上卸下来,平铺在稻场中央,小型拖拉机卸下了车厢装了可调节方向的尾轮,后面拉着石磙,在稻杆上面来回的奔跑着。拖拉机突突突的轰鸣声,伴随着石磙所到之处扬起的谷杆碎末,把稻场推向了繁忙的高潮。父辈们紧随其后,将散落的谷杆重新整理铺平,让谷杆均匀受力碾压,确保每一个谷穗能够完整脱粒。稻场的另一边,已经完成脱粒的谷杆被人们用扬叉挑起,掀到一边,整理和包扎成捆,然后重新堆积成垛,那将是水牛们过冬的食料(牛吃不完的秸秆也可以当柴火烧,也可以用来铺床,做到物尽其用)。完成脱粒后的稻谷被大人们用横板集中归集成堆,然后用掀板扬起,借助风向和重力,谷粒的厚重掉落一边,轻的谷杆和瘪谷掉落在另一边,如此来回扬谷后,干净整洁的稻谷就被打包进麻袋。看着成袋的稻谷堆积在稻场角落,满头大汗的人们脸上扬起收获的喜悦和成就。忙碌了一年的农人们,从整田、播种、育秧、育苗、插秧、灌溉、施肥、除草、除害、护秧护苗、收割……沉淀了太多的辛劳,每一粒稻谷都凝聚了他们的辛勤和汗水。

傍晚时分,稻场又是一番忙碌的景象。大多数人们开始把白天脱粒的谷杆整理成堆,堆积在稻场的四周角落,一个个谷垛仿佛是一个个堡垒,那里将成为孩子躲迷藏,爬谷堆,做游戏的乐园。白天晾晒的谷子也被整理好用麻袋打包抗各自家中。老人们开始用扫帚清理和打扫场地,不一会儿,稻场又呈现出平整光亮,洁净如新了。石磙也拉至角落,静卧在那里等待第二天的使命。鸡鸭雀鸟也三五成群的奔赴过来了,在每一个角落搜寻遗漏的谷粒,分享人们丰收的盛宴。爷爷、父亲和叔叔伯伯们蹲在稻场的各个角落,忙碌了一天后难得的休憩时光。他们有的在讨论今年的收成情况,有的在聊着明天打谷脱粒的轮值方案,有的在聊着棉花的采摘计划,各种家长里短,张家事李家情的,一片热闹而又温馨的场景。夕阳的余晖洒落在那一张张古铜色的脸上,将秋收的喜悦和希望充弥在幸福乡村的每一寸土地上。

到了晚上,吃完晚饭的乡亲们又陆陆续续的聚集在稻场来,有的搬来竹床席地而卧,有的搬来凳子过来纳凉,又是各种家长里短的唠嗑,迎来了一天辛勤劳作的片刻休息和安宁。夜晚下大人们的烟卷一闪一亮的火星,和旁边掠过的萤火虫,点亮了夏末秋初寂静的夜晚。随着夜深人静,忙了一天的人们渐入梦乡。清凉的晚风轻抚着人们的脸庞,清除了疲劳和汗水,护佑的农人的收获与希望。

家乡的稻场,一代又一代人为着生计而奋斗的舞台,它那充满乡土地的厚重与谷物的芳香,沉积了厚重而绵长的乡村岁月,承载了人们的守望和朴素的梦想,是我灵魂深处永远无法抹去的记忆与乡愁。